第九章:背對（1）

「要吃什麼？」連晟已經關掉了吹風機，蘇綺摸摸自己的頭髮，真的幹了。「什麼都好……我、我去叫樓下外賣。」

看著她慌張「逃竄」的背影，莫名的就心情很好……

他沒忘記，許至那天說過得話；他說：「連晟，人應該順應本心。」他似乎做到了，終於又和林蘇綺在一起了。這一夜，對他來說是渴求已久的救贖。他甚至已經不想去追究五年前她離開的原因了；至少，五年後她還在、就很好。

這不像他，不像冷靜、自持的秦連晟；可是…他覺得還不錯，甘之如飴。

「連、連晟~」蘇綺抓著手機看他，「這裡沒有西瓜汁。」西瓜汁？他直覺得皺眉，誰會喜歡那種東西！！「豆漿。」「嗯，好。」她點點頭，轉過身繼續講電話。「……對，兩份煎蛋、手抓餅、還有豆漿……好。」

早餐擺上桌的時候，不過早上八點。

蘇綺下午才上班，連晟是九點上班；時間充裕，誰都不需要擔心遲到。結果卻是相對而坐、兩兩無言；都只是靜靜地享用自己的早餐。

蘇綺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這樣正常的吃過飯了。和瀟瀟在一起，多半是在外面；自己在家時，也就煮碗麵條草草了事。至於她的胃……也不差那一、兩片止痛藥了。可是連晟不一樣，他更像是無誤差的「機器」。時間卡的很准，吃飯、睡覺、工作每一件事都有準確的時間衡量；這些蘇綺自然是知道的。他在讀書的時候就是這樣。

以前，連晟的「生物鐘」就是她的「生物鐘」；現在，她沒有「生物鐘」了……

連晟看一眼蘇綺的盤子，眉梢輕揚。「不吃辣了？」她以前可是「嗜辣如命」，每餐必不可少的就是辣椒；經常冒著汗、像「小狗」吐著舌頭，「噝噝哈哈~」的跟他要水。蘇綺沒想到他還會記得，更沒有想到他會提起那些事；五年後的連晟有太多不同……她錯過的那五年，歲月流經的地方；除了他，都是荒蕪。「…嗯…出了一點兒問題。」

連晟抬頭，看見蘇綺低垂著眉眼，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濃眉輕皺，也不再問下去。

沉悶的吃完早餐，蘇綺開始走來走去的收拾東西。連晟雙眸微眯：她真得有改變很多，以前，她愛鬧、不喜靜，可現在，她幾乎都是安安靜靜的；以前，她懶動，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洗只碗也是為了討他歡心；現在，她做事姿態嫻熟、有條不紊……

看來，她瞞了他不只是退學這一件事……

「林蘇綺。」連晟抓住她正在擦桌子的手，有輕微的粗糙感傳進手心；他不自覺地皺眉。

「嗯？」蘇綺看見他緊皺的眉心，尷尬的抽回手指。

「坐下，我有話對你說。」連晟從身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把鑰匙，放在桌子上。

蘇綺不解的看著他的動作。

「林蘇綺，這是我房子的鑰匙。」他把鑰匙推到她面前，「你可以住進去，成為那兒的女主人。」

氧氣在胸腔被人抽的乾淨……蘇綺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什麼、臉色慘白……

「你、有陸小姐了。」

氣氛陡然冷凝。「林蘇綺，再說一遍。」連晟的聲音里，已經有了隱忍的怒意。誰？他簡直不敢相信，哲希？她究竟是怎麼想？看來，五年沒變的還有她「單細胞」的大腦結構。

「…你、已經有陸小姐了，我不能再破壞你的生活，我、不會…要你負責。」

「林蘇綺，我真是小看你；你還真有膽。」

蘇綺不再說話、垂著頭，像個規矩的小學生；連晟認識這個動作，那是她「倔強」的代名詞。那次，他不同意她假期去山區支教的時候；她就是這副表情。一個連山都爬不動的人去幹嗎？去添麻煩嗎？看來，時至今日，她還是保留著她盲目的堅持。

「我不想在哲希的事情上和你爭辯；」他盯著她的發頂，「收回你剛才的話，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

收回？怎麼收回？說出去的話就像五年的時光。逝者如斯，你我都早已沒有了少年情懷；五年或許不是很久，可是它處在一個刺目、重要的時期。你由青澀到成熟，甚至，一步步、步向成功；這些，陪伴你的都是另一個人，她見證這一切。而現在，連晟，我要因為你的負責任、就昧著良心和你在一起嗎？我…已經看不到這段感情的意義，看不到愛。

很好！他在她一動不動的肢體里讀到了該死的、她一如既往的固執。

「隨便你。」

門被大力關上的時候，蘇綺眼眶裡的淚也被震落下來……

連晟，她有多麼想和他在一起啊！可是，五年前的憐憫，五年後的責任……她願意相信他（她）們之間有愛、或者說還有愛；可是，埋在「前提」下的愛，又能支撐多久？

現在的林蘇綺，無論身心、都不再禁得起折騰。

那段年少輕狂、青春追逐的戀愛啊！她為它畫了句點。

眼淚漸漸止了、幹了……蘇綺還是獃獃的坐在那裡。直到手機在床頭的手提袋裡，「嗡嗡~」響個不停，她才回過神來去找手機；手提袋的旁邊還放著她出租屋的鑰匙……

蘇綺拿起手機，根本不用想的——是瀟瀟。

「喂？」

「蘇蘇啊~那個『啰嗦男』不知道從哪裡查到了我的號碼，竟然給我打騷擾電話；真是煩人！！」「啰嗦男」就是陳醫生了，這是瀟瀟見人家第一面時，經過思考後下的定義。聽她這麼說，蘇綺不由得心虛。

「還有我媽~我頂撞她是『大逆不道』，可她真是我親媽嗎？我說你再逼我結婚、我就去死，她竟然讓我快去、早死早超生，下輩子給她一個聽話的乖女兒……行了行了~你收拾收拾，我要去你那兒避兩天；晚上請你吃大餐。」

「哎~」

整個過程都沒輪上她講一句話，那邊就掛了。蘇綺坐在床頭一陣怔忪：還好瀟瀟要來了，她總算有個可以說話的人。連晟的話就像一記石子，敲開了她絕望的心思、攪亂了她平靜的生活；明明他給了她希望，她卻沒有勇氣抓住了……

蘇綺無意識的盯著手機屏幕，屏幕一亮，默默地退到了聯繫人列表；接著光芒黯淡，一晃神的功夫……列表裡、好像多了一行。

打開手機，「連晟」兩個字赫然在目。她盯著那串數字，又看看桌上那把鑰匙；被陽光照得刺眼，一瞬間又全都模糊……

瀟瀟說到做到，下午就殺到了餐館和王師傅大吵一架。

「喂！老頭子，蘇蘇呢？」

「你這死丫頭！怎麼又來了？我告訴你，別老欺負我們家小綺。」王老師老當益壯，「嘭」的一聲就把菜刀砍在了菜板上。

這下，瀟瀟的眼睛幾乎翻到了天花板上。「呵~老頭子，你想預謀犯罪嗎？」

「我一把老骨頭，不怕你；吃牢飯也吃不了幾年了……」

……

蘇綺還在後面換衣服時，小雨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蘇蘇姐、蘇蘇姐…你、你朋友來了。」

「瀟瀟來了？」

「我、我不認識~她和王師傅吵起來了。」小姑娘喘著粗氣，想起剛才的畫面、還是一臉驚恐；蘇綺悠悠閑閑的披上外套，司空見慣的事件很難讓人再吃驚。「你不用擔心，他（她）們經常這樣。」蘇綺拉上外套的拉鏈。

「經常動刀？」媽呀！大人的世界真可怕。

動刀？聽上去比以前更刺激啊！蘇綺挑眉，「老闆娘呢？她在幹嘛？」

「……她在為王師傅加油。」

「……」

蘇綺出來的時候，戰端已經結束。瀟瀟和王師傅兩個人分坐在桌子兩邊，一樣的「滿臉憤怒」，一樣的「神態倨傲」；蘇綺哭笑不得，不過，對於「勸和」她倒算是「身經百戰」了。「王師傅，您這是怎麼了？」

「哼！」王師傅頭一轉，「我告訴你，小綺；以後不許和這臭丫頭來往，不懂禮數、也不尊重老人。」

「老人？」蘇綺還沒說話，瀟瀟又吵上了。「你明明就是只『鬥雞』嘛！我告訴你，就算你是老人，也別想當著蘇蘇的面『倚老賣老』。」

「你、你個死丫頭……」王師傅一拍桌子，渾身發抖。「你要氣死我……」

蘇綺目瞪口呆，趕緊向瀟瀟使了個眼色。

「演技不錯。」瀟瀟眼睛一眨，「哼！姑娘我青春貌美，不和你這老頭兒計較。」接著踩著她那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噔噔」的、步姿優雅的走出去了。

「你、你給我回來…死丫頭。」越說越起勁兒，蘇綺趕緊扶他坐下。「王師傅，瀟瀟就是這脾氣；您是長輩，別和她計較。」

「長輩？她有把我當長輩嗎？」

「……」確實沒有。

「我告訴你啊，小綺，別和這種『嬌嬌女』做朋友；聽到沒？」王師傅一邊吵一邊還向門外望去，瀟瀟就站在門外朝他笑的那叫一個「陽光燦爛」；還唯恐天下不亂的做了個鬼臉。

這下，老頭兒火了！！「死丫頭、死丫頭……」凶了幾句，氣得拂袖而去。

終於鬆了口氣，蘇綺抓起桌子上那杯涼白開「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趁這個時候，老闆娘把她拉到一邊說話：「小綺，你這個朋友不錯！老王每次見到她都變得有精神多了……七旬老人了，兒子不在身邊、老伴也去世了，整天都是萎靡不振的；挺可憐的……」

老闆娘嘟嘟囔囔的又去擦桌子了。蘇綺心裡酸酸的，隔著玻璃門再看看外面的瀟瀟，突然又覺得陽光燦爛了。

「老頭子越來越難哄了？」瀟瀟說話還是「狠毒」。蘇綺翻了個白眼：「他都七十三了，沒聽說過『老小該』嗎？」

「七十三還這麼愛廢話。」瀟瀟咕噥著、低頭從包里拿出一個紙盒。「喏，降壓藥……看老頭子這樣兒肯定血壓飆升；讓他注意點兒，練好嘴皮子再來跟我吵。」

蘇綺一怔，瀟瀟已經把葯塞到了她手裡。蘇綺笑笑：「那你還和他吵？」

「誰要和他吵？是他跟我吵的。」瀟瀟的臉上泛出一絲可疑的紅痕，「走了走了~姐姐昨天發工資，今天請你吃大餐。」

「吃什麼？」

「法國菜。」

蘇綺臉一黑，「法國菜還叫大餐？」

「喲~林蘇蘇，幾天不見，胃口和檔次都提升的蠻快嘛！」

蘇綺「嘿嘿」直笑。

「成！林小姐~，那你說吃什麼？」

「水煮魚。」

「……」瀟瀟的臉綠了又黑，「……林蘇蘇，老子就是相信母豬會爬樹，也不信你這種女人了。」

「……」蘇綺覺得無辜，「水煮魚」明明就比「法國菜」好吃多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