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御賜婚姻(一更)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平阮兒泰然立於戰鬥圈中,聲線平穩地念著。
這一聲出,燕文信同皇甫勛兩人都愣住了,手上的動作同時停滯。這,根本就不是傳位遺詔的開頭!
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然而下一句,卻是令二人更加莫名其妙!
「茲聞威遠侯府平懷祖之女平阮兒弓馬嫻熟、溫良大方、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
怎麼聽上去,倒像是賜婚的聖旨?
皇甫勛面色一沉,立即越過呆愣的燕文信,飛身就朝正中央的平阮兒閃身而去!這雖然不是傳位詔書,卻依然讓他心中很是不爽,他已經知曉她要幹什麼了!
然而,卻聽得平阮兒驟然加速,快速而清晰地念道:「值平阮兒待宇閨中,與楚軻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命二人結成夫妻,欽此!」
話音剛落,皇甫勛人已經直抵平阮兒面前,手如鷹爪,就要掐上她的脖子。她卻嗖地一卷遺詔,啪地一聲拍在他掌心中,輕笑道:「陛下難道不恭喜末將么?克夫的天煞孤星,好歹終於嫁出去了。」
兩人目光交織,似有無數冰冷刺眼的火光迸射而出。
皇甫勛緊緊地盯著她,卻只能在她眼中發現打敗他的勝利感與對他的鄙夷。他五指握著遺詔,試圖運氣將它粉碎,卻遭遇了來自她內力的抵擋!
「嗖」的一聲,卻是平阮兒驟然快速抽出遺詔,好似拿不穩一般,遺詔從她手中飛了出去——
看著不斷震顫的虎口,感受著阻擋時被遺詔擦出來的火辣的疼痛,皇甫勛震驚地抬眸看向她,暗自心驚:何時她內力精進若此!
此時平阮兒卻早已扭頭過去,好似完全不擔心皇甫勛對她下手一般,不做任何防備地對躬身撿起遺詔的老丞相鄒衍說道:「丞相為三朝元老,想必定不會認錯先皇真跡吧?」
原來剛才遺詔嗖地從兩人搶奪中飛出,好巧不巧,恰好落在了老丞相鄒衍的面前。這一幕更是令皇甫勛驚訝無比!
比之他的驚訝,其他各位大臣則是徹底糊塗了。
血腥的打鬥早已隨著皇甫勛與平阮兒之間莫名的「安然相處」而停止,殿內剎那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中。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傳……傳位遺詔嗎?
愈發不理解的眾人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們所思所想已經完全圍繞平阮兒而展開,所有的情緒以及反應都已經被平阮兒掌控。
無形之中,這個大殿已經變成了平阮兒一人的主場,皇甫勛只能被迫接受結果。
「這……確是先皇筆跡無疑,只是這楚軻二字?應該是剛添上的才對。」鄒衍不愧為老丞相,縱然在如此慌亂關頭,還能保持鎮定去鑒定先皇真跡,並看出端倪,當真不簡單。
只見他將遺詔傳給了周圍的同僚,示意他們也識別一番。
見已經達到目的,平阮兒解釋道:「先皇賜本將軍自主擇偶的權力,這份賜婚聖旨早在七年前先皇未駕崩之時就已賜給本將軍。丞相可以看到,楚軻雖是本將軍添上去的,卻並無任何更改痕迹,可見聖旨那兒原本就有空格,我朝這種留空的聖旨並不少見,本將軍這一份亦非史無前例,璽印已改,便該生效,可對?」前一句似乎還是徵求詢問的語氣,然而下一句驀地一轉,無比凌厲道:「若誰覺得本將軍背負天鳳命格卻另嫁他人擾亂天命的話,就自己去同先皇說去吧!」
廢話,誰敢同已經駕崩的先皇去理論?
眾位大臣不能,皇甫勛也不能!哪怕天下百姓指責平阮兒不顧赤焰國運,但也不過是多噴一些唾沫星子,她執意如此,有遺詔為倚仗,何須畏懼任何人!
直到這一刻,燕文信終於明白她為何要「自尋死路」進入金鑾殿,也明白她為何會對他說:她一定會公布遺詔的!
本以為到此便已結束了,卻又聽得她道:「末將其實也不過一介女子,自然承受不了天下萬民唾罵,於是只好不得已拿出賜婚遺詔了。」
事已至此,她不介意說一些「軟話」來給大家一個台階下,再圖達成自己的目的,雖然這樣的軟話聽在皇甫勛耳中依舊如釘子般扎人。
「先前末將為燕家所害,一直昏迷不醒,有人假扮末將發號施令,令赤炎軍同烈焰軍共同進攻帝京。后末將醒來,立即聯繫部下,以圖裡應外合,打燕賊一個措手不及!一切,均是為了陛下著想,為了我赤焰安危,還望陛下莫要責怪!」
言辭懇求,當真是催人淚下,好一個智勇無雙、委曲求全的女將軍!
「被燕賊所害?陛下,前幾日領兵的根本就是她!難不成赤炎軍還能有人將自家將軍認錯不成?」立即有與平阮兒不對付的大臣跳出來說道。
「對呀!對呀!」接著便有一大幫人附和。
這些人未必就是平阮兒的對頭,更有貪圖功名奉承皇帝的人。先前發生的一切,分明說明所謂的傳位遺詔根本不存在,皇上這皇位坐得無比安穩,絕對不會倒,而平阮兒所做一切,令陛下英名毀於一旦,此刻他們反對她,無異於向陛下表忠心,替陛下出氣,這樣一來,以後陛下沒準會給他們加官進爵。
看著眾人的邪惡嘴臉,平阮兒手一揮,暗主立即走上前去,寒光般的劍影劃過,刺得他們心一顫,最後那劍卻是落在了燕文信的脖子上。
「難不成,我這肚子還能作假?」平阮兒諷刺出聲,「一群白痴!」
先前出聲的眾人一噎,是呀,那帶兵之人分明是平阮兒原先的樣子,而以她現在的模樣,高挺的腹部根本不可能縮回去!
連這麼明顯的事實都看不出,難怪她要罵他們白痴!
這群利欲熏心的人,還真是無藥可救!平阮兒眼眸一眯,深覺赤焰這個腐朽而自大的王朝同這些人一般,已是無法挽救。
對這些人,她實在不屑一顧,於是扭頭對皇甫勛說道:「陛下,一直以來假扮末將的就是他,燕文信,還請陛下同末將一起去城頭確認他的身份,末將想,赤炎軍的將士們肯定很想親自看到處決這名叛徒的一幕。」
她尤其咬重了赤炎軍三字,以皇甫勛的精明睿智,自是聽出了其中要挾的意味。若不答應她的要求,只怕她手中的赤炎軍絕對不會老實!
接二連三的話題跳躍,令眾人根本無暇思考其中關聯,甚至只能順勢答應平阮兒的要求,這令她佔據了絕對優勢。
此刻,在她劍下的燕文信已經徹底明白,燕家大勢已去,所期待的傳位遺詔不過是一份賜婚詔書,這令他們師出無名,從正義之師一下子變成了叛賊,再無翻盤餘地。
而皇甫勛的威信也大大掃地。今夜金鑾殿中發生的一切,明顯反應了皇甫勛的心虛,眾人對當年他即位一事以及三皇子府被燒一事都會產生懷疑,史官也終將記載今夜發生之事,其仁君之名再不復存在。
無論是燕家,還是皇甫勛,都沒有從平阮兒手中討到好。她不僅洗脫了強加於威遠侯府的叛賊罪名,甚至還搖身一變成為解除帝京之圍的功臣,維護了威遠侯府百年榮譽的同時,狠狠地撕開了皇甫勛長期以來營造的假面目,令這個帝王窩囊無比。
在她不能違背忠義殺他的情況下,這樣的結果,顯然已是最大的勝利。
同時,再也無人膽敢拿她的肚子做文章,她可以挺著肚子正大光明出現在世人眼前。
一箭三雕,環環相扣,她這個唱戲的主角,最終成為唯一的贏家,抽身而出,欣賞著別人在戲台上苦苦掙扎。
果然,是一出精彩的大戲。
這一刻,燕文信已經不想做任何掙扎。據他所知,平阮兒手中的詔書就是三殿下給他的,他們一度以為是傳位遺詔,不想卻是自主擇偶的賜婚詔書,這說明什麼?說明三殿下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將皇位看在眼底,三殿下唯一關心的就是她的幸福她的自由。這也讓他終於明白,為何平阮兒沒有選擇為三殿下報仇,因為唯有變得幸福才是對三殿下一片苦心的交待。
精魂衛違背了三殿下的命令,甚至做出傷害平阮兒的事,作為私事,根本無顏活在世上,而他燕家長久以來所謂的「忠義」,所謂的「正義」,掀開來,亦不過是醜陋的野心!
他,錯了。
無論值不值得,那是三殿下的事,作為臣子,哪怕是作為三殿下的好友與表兄,他都沒有任何資格去評判,因為,那是三殿下的選擇。
苦笑一聲,他燕文信自問心思縝密、智謀過人,卻直到如今才看明白,精魂衛眾人的死亡,與他的愚蠢和偏執是完全分不開的!
眸光漸漸暗了下來,再無色彩。
「陛下,雖然此刻赤炎軍在與燕家軍的對戰中佔了上風,但赤炎軍群龍無首,恐生變故,末將必須前去指揮,還請陛下恩准,讓末將帶上燕文信前去對付他燕賊叛黨。」平阮兒建議道。
說話的同時,暗主手中的長劍用力了兩分,將燕文信的脖子帶出了一條血痕。
扭頭過去,燕文信就發現平阮兒正冷眸睨著自己,他在心中沉沉地嘆了口氣,原來她已看出他萌生死意,特命暗主來提醒他,他的小命在她手中,由不得自己做主。
這頭,皇甫勛臉色暗沉,眸光幽深,即便只是平阮兒一人去,他亦不放心。萬一她又臨陣倒戈怎麼辦?說是去平叛,若最後她反而舉兵攻城,那他赤焰豈不是毀於一旦!
然而,又不能不讓她去,燕家來勢洶洶,再加上去年乾旱、戰火不斷,若不儘快解決燕賊,只怕赤焰將會元氣大傷,屆時鄰國虎視眈眈,又來侵犯,豈不糟糕!
當真是進退兩難。
「陛下,末將已經查清,倒馬關一役,刺殺末將就是史光臣部下,並非彥老將軍指使,經過驗證,那傻兒也並非彥老將軍的親子,所以這一切,均是史光臣為折損我赤焰兵力而設計!所有證據,全在此處!」
平阮兒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遞了出去。
這又是弄什麼鬼?
皇甫勛心中警惕,暗殺一事,本就為他一手操控,他再明白不過,所以當真奇怪,她又是如何找出所謂的證據證明是史光臣設計的?
略微使了一個眼神,一旁的杏公公立即走上前去,將布包接了過去。他反覆驗證了一番,確定這個布包沒有任何危險之後才雙手奉到了皇甫勛的跟前。
看著青色的布包,皇甫勛心底突然湧起不好的預感。只是帝王的膽量沒有令他退縮,在眾人矚目之下,在平阮兒冰涼的眼神下,他還是掀開了。
布包中裝著的,正是一塊玉佩、一塊令牌、一撮染血的頭髮!
眾臣不明就裡,這是哪門子證據?
唯獨皇甫勛一人,眸光剎那晦暗深沉,如子夜般濃稠漆黑,如漩渦一般醞釀著撕裂一切的力量!
這令牌,這玉佩,別人不認識,他卻是無比清楚的!是影衛蔣世德的!而這撮頭髮,分明表示蔣世德的頭顱已被斬下!
大散關失蹤的守關大將蔣世德,原來早已死亡,而這一切,均與這個女子脫不了干係!
目光如電刺向平阮兒,裡面黑沉沉的,是驚人的殺氣!
作為當事人的平阮兒卻毫無畏懼,挺身上前一步,故意問道:「證據可夠充分?」在如願地看到皇甫勛面色猛然變黑的那一瞬間,她又立即拱手請求道:「還請陛下擬旨,替彥老將軍平反!彥老將軍一生忠君愛國,陛下向來寬仁,當時知曉其背叛都只是命人將他遣送回國,想必如今知曉他為賊人所害,也定會為忠誠良將討回公道、洗清罪名!還請陛下擬旨!」
句句深意,令皇甫勛氣得臉一塊青一塊白!
這是要挾!**裸的要挾!
特意強調他的「寬仁」,無非是告訴他,整個事件她已無比清楚,她知道主謀是他!無非是諷刺他根本就是虛偽殘暴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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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險情已經解除,小意也回家了,謝謝fatcat22702的月票,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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