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5章
第二十一章連鎖酒樓
才不過一夜,鳳兒的花容月貌已然憔悴不堪。雲鬢散亂,衣衫褶皺而凌亂,臉上的濃妝被淚水沖刷的七零八落。即使這樣,她依舊美艷的不可方物。看他的衣食用度,想來曾經很受胤禟的寵愛。
胤禟愛女人的方式向來就很大手筆。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一會送價值上百兩銀子一瓶的解酒露,一會又送一如花似玉的美婢。後來,眼都不眨一下,又要把京城那間『醉月軒』明輸,暗送的給我。還有那隻價值連城的『夜光杯』,至今都還被我珍藏著。
鳳兒跪在那裡,顫抖不已。「你快起來吧。」我有些不忍地說。
她並沒有理我,投向胤禟的眼神凄楚而哀怨。轉眼看向我時,換上了一副恨之入骨的表情。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真的很恨我吧!我的出現,奪走了胤禟對他的寵愛。也許還有很多女人會暗暗的恨我吧!
「爺,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好不好?那怕讓奴婢跟著您做一個粗使丫頭也行,求求你不要趕奴婢走!」鳳兒泣不成聲地懇求著。
胤禟鐵青著臉,冷聲厲斥:「這麼大別莊住著,你不謹守本份,還冒著爺的名義,在鎮上開了一間和爺京城一模一樣的酒樓。你以為你是誰?」
「奴婢是想您啊!開一間和京城一般的酒樓,是想爺來了,就象回到京城一樣。奴婢看著這一切,就覺著爺就在奴婢身邊一般。」鳳兒悲鳴的訴說著她對胤禟的思念之情。我不禁為之動容。
雖說看別的女人在我面前說如何想念胤禟,我心裡的確不是滋味。但鳳兒的痴情卻讓我感動。「九爺。」我軟聲輕叫,聲音里充滿了哀求。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其實我才是一個第三者吧!如過沒有我的出現,鳳兒依舊可以懷著希望等侯在這別莊里。總有一天,胤禟路經此地會想起她,會一解她的相思之苦。而如今,她的希望都被我捏碎了。這一切算不算我對她的虧欠呢?
「酒樓的事,爺可以不追究。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手打了綉心。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來人,拖出去重打二十打板。」胤禟冷昧的聲音,猶如地獄的使者。
「九爺,不要!」我驚叫,他想讓我愧疚至死嗎?
「謝九爺!」鳳兒磕頭謝恩。沒想到他也是如此性情剛烈的女子。我為自己曾經的錯看而汗顏。她一定是深愛胤禟的吧!
「九爺,請您饒過鳳兒。」我跪下懇求,明明是我欠她的,怎麼還能讓他為我挨打呢!
「綉心,你這是幹嗎?」胤禟慌亂的上前扶我。
「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他無奈的說。
「你先出去,我想跟鳳兒單獨談談。」我得寸進尺的要求著。有些事,兩個女人之間必須要談清楚。
「這……」他有些猶豫,我給了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他極度不甘願地出去了。
「鳳兒,你起來吧。」我輕聲叫著,人與人之間應該是平等的,我們喜歡著同一個男人,更應該是平等的。
「不用你假惺惺地,我這樣挺好。」鳳兒憤恨的說:「你故意設計讓我打了你,現在又來充當好人。你省省吧!老娘不吃你這一套。」
我被她的話驚得退了一大步。我是這樣惡毒的人嗎?我痛苦的問自己。在酒樓里和胤禟只是賭氣,並沒有考慮到鳳兒的感受,鳳兒打我雖在我意料之外,又何嘗不在情理之中。難道潛意識裡面,我的人格真的這麼卑劣嗎?
「對不起……」我輕聲低喃著。滿心的愧疚,沒想到自己在愛情面前也是個如此俗不可耐的女子。
「我有什麼可以補嘗你的嗎?」我羞愧地問。
「補償?」她冷然看著我,朱唇輕啟:「那就把爺還給我!」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感情不是施捨,不是我有心相讓就能解決的問題。我悶心自問,我是否真的傷害了她?如果有,也絕不是有意而為,我並沒有她說的那般無恥!
「你下去吧。」我心力疲憊的吩咐她。我想化干戈為玉帛,看來是不成了。既然多言是廢話,我又何必解釋那麼多呢!
「我不可能把九爺讓給你,他是一個有感情,有思維的人,不是一件物品。不是我相讓,就會是你得的東西。」我沉聲言道。言盡於此,聽或不聽是她的事。我也懶得多說。
「我會盡量保住你的富貴。」我微嘆一口氣,還是對她做了承諾。
不管是她真心愛胤禟也好,還是愛他的錢也罷。錦衣玉食慣了的女人,象久關籠中的小鳥,放出去根本不能生存,甚至忘記了該怎麼飛。她深切地看了我一眼,欲語還休,最後還是輕聲退了出去。
我蹙眉沉思,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思考著要怎樣才能妥善的解決鳳兒的問題。不知什麼時候胤禟進來了,他從身後環住我,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頸間。「對不起……」他在我的耳邊喃喃低語。
我靠在他懷裡,感受他帶來的溫暖。「好好安排鳳兒,這是你欠她的。」我輕聲對他說。他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擁著我。
「酒樓真的要關了嗎?」我頗具深意地問,其實在看到酒樓之初,我就有一個想法。只不過還來不及仔細琢磨,就憑空冒出來個鳳兒。剛才我認真地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可行的。
「你不會是有什麼想法吧?」胤禟笑問。跟我相處久了,他也能跟得上我跳躍型的思維了。
「是啊!」我盈然笑問:「你支持嗎?」
「只要你高興,怎樣都好。」他寵溺的吻向我的唇。
我機靈的閃躲開了,語帶酸意的說:「你這張唇,不知道吻過多少女人了!不許你吻我。」
他也確實招女人愛,陰柔俊美的臉,配上一副漠然的表情,真是酷斃了!難怪鳳兒捨不得他呢!
「綉心!」他焦急地喊著我的名字。霸道蠻橫的把我扯進懷裡,眼中浮起痛苦之色。生性孤傲的他,深沉而精銳,丰姿獨特。在我面前卻如此、這般模樣。
我不禁有些心疼,戲謔的對他笑道:「你不許吻我,我可以吻你呀!」說完,主動印上了他唇形優美的薄唇……
「說說看你有什麼好主意?」他牽著我的手漫步在院中。
「鳳兒把酒樓和你京城的酒樓弄的一模一樣,這讓我很受啟發。」我看向他認真地說道:「我覺得其實這樣很好,很有個人特色。我們可以把你分佈在在全國各地的酒樓,都取名『醉月軒』象烏沙鎮這裡一樣,統一裝修成一個模樣,統一管理,統一著裝,統一經營把他做成一個全國連鎖的大酒樓。」
胤禟靜靜地聽我講著,眼睛里熠熠發亮,他是個天生的商人,對於經營有超乎尋常的興趣,否則他也不會是皇子、阿哥中最富裕的一個了。這其中除了依仗他皇子、阿哥的身份外,自身的商業天份也是不可小覷的。
「連鎖酒樓比一般的酒樓有什麼優勢嗎?」他興緻勃勃的問。不愧是胤禟,我以為他可能會問什麼叫連鎖酒樓呢,沒想到他直接問我連鎖酒樓比一般的酒樓有什麼優勢。
我只有盡量把我所知的簡明扼要的告訴他。不過沒想到,知識就是知識,走到那裡都是有用處的,連鎖在現代並不是個什麼新鮮名詞,在大清可能就聞所未聞了。胤禟居然能泰然面對,我不得不佩服他!
最後,他欣喜的叫道:「綉心沒想到你還是個商業天才!」我狂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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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
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生在皇族,胤禟永遠都有無法拋棄的使命。這樣的局勢也不是我能掌握的。
黃昏的時候,八爺傳來訊息,說是明日皇上便要前往木蘭狩獵,所有的成年阿哥必須到場。我厥起小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和胤禟坐上了回承德的馬車。快馬加鞭的連夜趕向『木蘭圍場』。
從胤禟那我知道了,『木蘭圍場原來是康熙二十年的時候,由蒙古各部落的王公把自己的牧地進獻給康熙爺,供其圍獵的。康熙爺很重視每次的圍獵活動,認為是綏服蒙古諸部,鍛煉八旗子弟的好機會。當然也是這些對皇位感興趣的皇子們表現的好機會。
感情對於女人來說,幾乎是人生的全部。但對於男人來說,卻只能是生命的一部分。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下胤禟,所以我也懶得多費唇舌。回去的馬車上我一直沒有說話,他也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在外面我們都可以放樅自己,回去以後呢?我們要面對的事情太多了。我不願想,也不敢去想。
出去的時候,總覺得路好漫長,回來卻是彈指一揮間。原以為還能多相處一會兒,沒想到,深夜我們即回到了隨駕大營。
「你放心,等圍獵一結束,我就去求皇阿瑪指婚。」胤禟在我耳邊對我說。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嘴含冷笑地說。我想,內心裡我其實是怨他的吧!甚至有些懷疑他對我的愛,到底有幾分真?我可以奢望自己可以和那個高不可攀的皇位相比嗎?
「為什麼?」我有些嗚咽地問,偽裝的堅強不堪一擊。
「綉心!」他低吼著我的名字,滿臉痛苦之色。這算是給我的答案嗎?
「謝九爺相送!」我冷然說道,轉身欲下馬車。
他猛地把我扯入懷中,「綉心!你一定要這麼尖銳嗎?」他激動地問。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事關己身,我也看不清方向了。回到承德,回到這個權利鬥爭的中心。我們之間的事情變得如此的不確定。
叫我怎麼回答他呢?微笑著告訴他我理解嗎?我能做的到嗎?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去迎合愛情嗎?到底是我們愛的不夠深,還是我根本就未愛過他?有一瞬間,我被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嚇蒙了。如果不愛他,那麼,我究竟愛的誰呢?難道……不可能!我絕不走回頭的路。我陷入自己的思緒無法自拔。
「格格,你回來了嗎?」車下傳來紅兒興奮地歡呼。永遠都有一個紅兒在等著我嗎?我滿心溫暖,嘴角不由得揚起了一個向上的弧度。
胤禟輕吻了一下我的嘴角,放開了我。「去吧!」他有些不舍地說。
在來福的摻扶下,我下了馬車,回身看向車內的他。昏黃的車內,明明就有燈燭,為什麼我還是看不清他呢?我閉上眼,滾滾淚珠如雨下,原來是淚水迷夢了我的眼睛。
歡樂總是太短嗎?
在紅兒和喜鵲的簇擁下,我回到了屬於我的帳篷,聽說還是皇上特許的,否則我只能和其他王府的格格擠在一起了。
一切到底是結束,還是只是一個開始?
[第一部:第二十二章木蘭圍場]
一大早,便被紅兒從被窩裡挖了起來,說是今天是首獵,全部隨駕的人都必須盛裝出席。我的天!我昨夜是什麼時候才上的床?上床以後又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現在卻又必須起身了。不用看,我已然成了熊貓了吧!
紅兒和喜鵲幾乎是用架把我架出被窩的。兩個人分工合作,紅兒為我穿衣,喜鵲為我梳頭,不一會兒就把我裝扮妥當。
「格格,還是上點粉吧?您的臉色不太好。」紅兒有些擔憂的說。
喜鵲趕緊遞上了溫熱的洗臉帕,我胡亂的擦了一下,總算清醒了些。我瞧著銅鏡中的自己,一身淺粉色的宮裝,亭亭玉立,看起來優雅高貴。頭上頂著規整的旗頭,俏麗端莊。喜鵲梳頭的技術真是一流,如此普通的一個髮型,她都可以梳的格外精巧別緻。如果不看臉的話,我亦然是個宮裝小美女。
我的臉色何止是不太好,而是非常難看,難怪紅兒會擔憂。
「格格,我們今天把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其他王府的格格都比下去。」喜鵲有些興奮地說。
「比下去幹嘛?」我懶懶地問。
「這樣可以迷倒一大片的滿、蒙的小王爺,小世子啊!格格就可以挑一個好額駙啊!」喜鵲喳喳呼呼地說。
「我們格格才不稀罕呢!」紅兒嗤之以鼻。
「為什麼?」喜鵲八卦地問。
「格格有九爺啊。」紅兒驕傲地說:「只有九爺那麼俊美的阿哥才配得上我們格格。」
「不對,不對!」喜鵲有些激動地說:「只有四爺才配得上格格,我們四爺也是清俊出塵,無人能比。」小丫頭一臉夢幻,看來中四爺的情毒不淺。那麼喜歡四爺又跟著我跑出來幹嘛?
我不禁搖了搖頭,我的腦子已經夠混亂了,一大清早又來受這兩個小丫頭的荼毒。看來我身邊這兩個小丫頭已然分成九爺派和四爺派了。
「別吵了!格格我就非得在他們兩個中挑一個嗎?」我嬉笑著問。看她兩吵嘴還挺有意思,讓我壓抑的心情有所放鬆。
「紅兒給我擦點粉吧。」到不是想比倒誰,只是今天人一定很多,我不想面對那些探詢的目光。
不大一會兒,喜鵲為我化好了妝。喜鵲人看起來獃獃地,手到是挺巧。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都感覺有些驚艷。我有這麼漂亮嗎?喜鵲把我裝扮的嬌艷欲滴,而且很好的體現了我柔弱纖美的氣質。美目盼兮,惹人憐愛。實在是超乎我的預料,本來我是想看起來不要太憔悴就好。如今這般美麗,只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格格今天好漂亮!」紅兒喜悅地讚美道:「真的好象一個仙女下凡喲!」
喜鵲也驕傲地揚起了嘴角,得意地說:「你不看看是誰打扮的?」
「難道本格格平時就不漂亮了嗎?」我佯裝生氣地問。紅兒和喜鵲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我不由『哈哈……』大笑,兩個小丫頭方才發現被我耍了,不由地揚起一陣嬌嗔。
「嗚、嗚……」帳外響起一陣嘹亮的號角。
「格格首獵儀式就要開始了,我們趕緊去吧。」紅兒焦急地催促我。
我帶上紅兒和喜鵲急急地朝『亮兵台』衝去。該死!這蓮花盆底鞋真不是人穿的,這鞋穿上還怎麼走路啊?還有身上這身宮裝,根本邁不開腿嘛!更可恨的是頭上盤這旗頭,到底有幾百斤啊?壓得我頭皮都發麻了。剛才只顧著臭美去了,還不覺得怎麼著,現在才覺得糟糕透頂!沒辦法,如今也只有做個溫婉典雅的淑女了。
我在紅兒和喜鵲的摻扶下,蓮步輕搖地向『亮兵台』走去……
『木蘭圍場』一派草原風光,水草豐美,森林茂密,林海綠波隨處可見。真是風光秀麗,景色迷人。
此時的圍場,旌旗飄揚,軍伍浩蕩,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兵丁士卒都是一派莊嚴肅穆。這那是什麼打獵啊!我看活脫脫就是一場揚我軍威、震懾周邊的軍事演習。
皇上高坐在『亮兵台』上,下首端坐了一名身穿明黃色朝服的年輕男子。不用想,此人便是當今的太子爺。他和康熙爺的模樣並不太象,眉宇間一派溫文。看他也不是一副倒霉像嘛!怎麼後來會被兩立兩廢呢?
台下十幾位皇子、阿哥端坐駿馬之上。胤禟亦然也在其中,他身穿銀白色的盔甲,甲邊滾著大紅色的邊,看起來英氣十足。沒想到的是,八爺那種看似文弱的書生型男子也是個騎射好手,氣定神閑的安坐馬上,到是別有一番氣韻。四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駿馬,臉上還是一片淡然之色,只是清減了許多。十三一騎白馬,風流瀟洒,帥氣英武。看來,皇子們都是卯足勁,要在康熙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就連體形沉笨的十爺看起來都是豪情滿懷,一副英姿勃勃的樣子。十四也老成多了,全然沒有往日的戲謔之色。還有些阿哥我並未見過,所以也不知誰是誰。誰是誰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康熙爺在台上宣講了半天,無非就是些勉勵之詞,聽得我昏昏欲睡。
我環眼四周,周圍都是各府的格格們,看見帥哥都興奮不已,各有自己暗自仰慕的對象。我仔細聽了一下,原來最受歡迎的是十三。十三風姿卓絕,難怪受女孩們的青睞。四爺的淡然,胤禟的漠然都讓女孩們有些望而卻步。八爺又是畏妻出了名的,讓人實在不敢有妄想的空間。十四身上還是一番青澀,男孩離男人總還是要差一步的。十爺那般身形,我以為讓女人喜歡很難,畢竟小姑娘都是愛帥哥的,沒想到他居然也有自己的親衛隊!
『嗚……嗚……』又是一陣嘹亮的號角聲,行圍狩獵開始了。管圍大臣帶著千餘兵丁,分成左右兩路人馬,合圍靠攏,形成一個包圍圈。那氣勢,那陣仗,看了讓人熱血沸騰,我只恨自己不是一個男兒之身,否則就能披掛上陣,縱橫馳騁。
管圍大臣出列,恭請皇上和皇太子首射。康熙爺翻身上馬,引弓射獵,一射中的,箭無虛發。四周響起一片熱烈的歡呼聲,聲勢之浩大,幾乎響徹雲霄。康熙爺寶刀未老,已然五旬了,還身形矯健,身手利落。皇上射畢,皇太子出列,跨馬盤弓,一氣呵成,也是一派英姿颯爽。周遭又是一陣歡聲雷動。首射儀式方才算完畢。
接著,眾皇子、阿哥一擁而上,然後是滿、蒙各府的小王爺,小世子緊跟而上。最後各部落的射手也齊出營盤。頓時,圍場中百騎併發,弓箭齊鳴,鼓號宣天,殺聲一片。看得我和周圍的格格們驚叫連連。圍獵中,一切事宜俱有章程,軍紀異常嚴明。亂中有序,盛況空前。康熙爺實在太英偉了!
「聽說晚間要在此舉行慶功宴呢!」喜鵲興奮地說,這丫頭著實八卦,依依向我稟報著探來的小道消息。喜鵲可惜錯生在古代了,要是在現代亦然是做『狗仔隊』的上佳人才,新聞嗅覺不是一般的靈敏。真是人不可貌相。紅兒雖生得一副聰慧靈巧的模樣,這方面比起喜鵲來實在是差太遠了!
此時我心中憂慮的卻是胤禟臀部的傷。雖說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行走並無大礙。可是經過今天這番折騰,怕是……
黃昏的時候,一天的圍獵基本結束,想當然,眾人都是滿載而歸。康熙爺龍心大悅,下令在營地上點起熊熊篝火,所有官兵席地而坐,烤炙獵物,同進野餐。此時的圍場歡歌笑語,一派其樂融融。我漫步在圍場邊緣,並不敢冒進。畢竟小命還是比較重要嘛!
康熙爺還真是眼光獨到,選了這塊南拱京師,北控漠北,山川險峻,里程適中的承德建立圍場。既可鍛煉八旗軍隊,提高戰鬥能力,又可以借滿、蒙的聯合圍獵活動,聯絡彼此之間的感情,從而達到團結蒙古,安定邊塞的作用。一代聖君果然不同凡響啊!
「綉心!」剛聽見聲音就被一雙大手拖進了茂密的叢林中。
「啊……」我一聲尖銳的驚叫。他趕緊捂住了我的嘴。
「是我。」胤禟低聲對我說。我內心狂喜不已,臉上卻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可不想讓他認為我很在乎他。
「九爺找奴婢有何貴幹?」我冷然的問,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朝他受傷的部位瞟去。
「你呀!就是太好強了。關心我為什麼不直說呢?」胤禟輕擁著我說:「大丈夫這點小傷算什麼,可惜今天讓老十三拔得頭籌,你等著,下回,爺一定給你爭個第一回來。」他頗為自負的說。
男人就是功名利祿心太強烈了,他們根本不明白,女人要的究竟是什麼。我並不在乎他在圍獵比賽中,到底逮了幾隻兔子,捕了幾匹狼,還是獵了幾頭鹿,只要他一切平安就好。但是,看他講的那麼興緻勃勃的樣子,我也不好駁他的面子。
「你今天好美!」他輕撫上我的臉頰,星眸里閃著璀璨的光華,臉上浮起一抹極端魅惑的笑意,我不覺深陷其中,被他趁機吮上紅唇恣意妄為,心甘情願的做了愛情的俘虜。
遠處,號角聲響,今晚的慶功宴就要正式開始了。「你先回去吧。」我柔聲對他說。他是阿哥,萬歲爺辦的慶功宴如果去遲了,怕是也不好交代。我一個無名小卒,去或不去都不會有人在意的。還是不去湊那份熱鬧了吧!
我蹲下身子在樹邊坐了下來。傍晚的森林籠罩在夕陽的餘輝中,格外美麗。黃的樺,青的松,紅的楓,構成了一幅多彩多姿的山川圖畫。我懶靠樹榦,靜心觀賞,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中。不知不覺中便睡著了。
森林的夜空不時傳來蟲吟鳥叫,在深夜聽來,格外陰森恐怖。我努力回想回去的路線,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會鑽出個什麼老虎、惡狼什麼的來吧?我也沒那麼倒霉吧?不過也說不一定,我在自己家隨便睡個覺都能睡到大清來了。也就沒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了。
『怎麼辦?』我在心裡問自己。思忖著這個地方離營地應該不是太遠,我和胤禟進了林子后,沒走幾步就到了這裡。最好的辦法就是呆在原地等他來找我。如果有人發現我不見了,他一定會想到這個地方的。我環抱住自己,想給自己一點溫暖,才發覺自己顫抖的厲害。原來,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強。我趴在自己的膝上輕聲抽泣著,為什麼沒人來找我?為什麼沒人來救我?難道全世界的人都把我遺忘了嗎?胤禟你的究竟在那裡?
「綉心!是你嗎?」一個聲音激動地喚著我。我神思恍惚,是誰?難道是天使的呼喚嗎?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是真的有人來救我了!謝天謝地!我瘋了一般,朝向舉著火把的人影沖了過去……
[第一部:第二十三章情債]
「綉心,我終於找到你了。」四爺長吁一口氣,單手摟住了沖向他的我。
「為什麼?」我嗚咽著問。為什麼找到我的是他呢?生生地我偏就要和他糾纏不休嗎?我不是已然做出了選擇嗎?心裏面不免有些惱恨胤禟。他上那去了?來找我的為什麼不是他呢?
「圍獵結束的時候,我去找你了。」他淡然地輕聲說道:「瞧見了老九。」聲音雖然平淡,但摟住我的手卻加重了力道,看來內心也不是如表面這般平靜。
「您怎麼知道我沒回去呢?」我探詢地問,心裡有個疑問,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喜鵲,是我派去跟著你的。」他神情自然地說著,一派理所當然的模樣。果然不出我所料,象喜鵲那般迷戀四爺,怎麼會在我臨走的時候,選擇悄悄地跟著我走呢!
「為什麼?」我有些憤怒的問,他是想派人監視我嗎?
「你以為我會讓你如此輕易地走出我的生命嗎?」他終於卸下了淡然,眼睛里燃燒著激烈的火焰。我以為他從來都淡然地近乎冰冷,任何時候都是一派波瀾不驚。「我只是給你一點時間想清楚罷了。」他深沉地說。眼眸凝視著我,用目光吞噬著我的靈魂。
這才是真正地他嗎?脫去老僧入定的外衣,亦如胤禟一般可以燃燒嗎?我感覺有些昏眩,越加的迷惑了。我幌了幌身子,突然感覺自己有些支持不住了……
「綉心!」他將火把插在地上,握緊我的雙肩搖晃著我。「我不允許,不允許你現在昏倒。」他霸道的說。
我傻傻地看著他,從未見過他如此霸氣的一面。這是我認識地那個四爺嗎?是那個為我『芙蓉鬢』上插金菊,『觀雨亭』中訴衷情的那個四爺嗎?那曾經深深打動我心的溫柔上哪兒休假去了?
「你欺負人!」我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在這個時代我還是小女孩,當然有撒嬌、耍賴的權利。『假哭』?我問自己。冥思暗忖,其實自己也不全然是為掩蓋驚慌而假哭。一個人在這林子里呆了大半宿,寒冷、飢餓、孤單和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恐懼,早讓我想大哭一場了。如果不是怕招來野獸,我只怕早就哭得花兒開了。
看他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心中暗爽不已。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獨對他如此殘忍,他對我的在乎,卻又讓我內心深處有種雀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是一個如此複雜的人。他或是胤禟都讓我有一種無法自拔的感覺。難道我同時喜歡著兩個人嗎?
我頭痛不已。淚水流得更是淅瀝嘩啦了。因為我終於自我總結出:我是個壞女人!
老天?你安排我穿越到大清來,究竟是幹什麼來的?是來使壞、搗蛋,經歷歷史,還是來尋找我命定的情人?究竟誰才是我真正喜歡的人啊?
「好點了嗎?」他終於恢復了我習慣地溫柔,讓我懷疑起初的一幕不過是我在做夢而已。「可以走了嗎?」他輕聲問我,好象怕聲音一大,就把我碰碎了。
我賴坐在地上,渾身竟沒有絲毫力氣。我有些羞澀地說:「我腿軟,走不動。」不知是被黑夜的森林,還是剛才的他嚇壞了?
「上來吧。」他弓下身子,把背借給了我。他清瘦的身形下居然有這樣一個寬闊而結實的背。他背著我一步、一步的邁出黑暗中的森林。我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前進的路,卻照不亮我晦暗的心。
『嗚……』我是壞女人……
「格格!您終於回來了。」紅兒略帶哭腔的聲音里充滿了驚喜。
「去弄點熱水和吃的東西來。」四爺放下背上的我,輕聲對紅兒吩咐著。
現在的我,的確最需要的就是梳洗和食物。四爺的從容和淡定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男性魅力,凡事都有條不紊的,讓人不由得感到安心。
「爺,我就知道您一定可以找到格格的。」喜鵲無比驕傲地說。在她心裡,四爺一定是宛如神祗吧!
四爺淡然的瞟了她一眼,好象在責怪她的多嘴。喜鵲立刻閉了嘴。能讓這隻嘰嘰喳喳地小喜鵲閉嘴,真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四爺只是一個若有似無的眼神就做到了。這讓我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為什麼?四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怎麼越是接觸,越覺得自己越發的不了解他。喜鵲究竟是喜歡他還是怕他?
紅兒為我端來熱水后,又出去為我張羅吃的去了。喜鵲揪了熱帕子上前來為我洗臉。
「我來。」四爺接過帕子輕柔地擦拭著我的臉。
我很想表現的若無其事,可是我的演技還是太拙劣了,實在無法掩飾我的動容。四爺到是一臉無辜,小心翼翼地解開我的髮髻,仔細地取下了每一根發卡和每一支飾品。我如黑色絲緞般的長發一瀉而下,他拿起木梳輕柔地為我梳著。我實在無法視若無睹,不由得面紅耳赤。
如此曖昧不清的氣氛,讓我感覺有些難以承受。這份眷寵我可以據為己有嗎?心裡隱隱的煩躁,炙烈地燒灼著我的心。
不由得近乎粗魯的搶過梳子:「不敢勞四爺的駕!」我氣急敗壞地說。
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我是一個如此不近人情的人嗎?這麼快就忘記別人的救命之恩了嗎?我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差勁透頂,禁不住懊惱不已!我究竟在做什麼?我到底在發什麼脾氣?怎麼能因為自己不安分的心,而遷怒別人呢?
「相見爭不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他憐惜地說,難以掩飾的深情撩人心肺,讓我心顫不已。
胤禟,你在那裡?為什麼還不來?
我有些心不在焉,緘默不語。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實在也是無話可說。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四爺的聲音輕柔而沙啞,沒等我說什麼就轉身出去了。我傷了他嗎?突然感覺好累!我柔若無骨地倒向床鋪,沮喪讓我久久無法釋懷……
「九爺呢?」我冷聲地詢問紅兒。
如果今天找到我的是胤禟,而不是四爺,我也不會如此負疚!在現代我老爸就曾經說過,『欠別人再多的錢都不可怕,最怕的就是欠別人的情。』錢終有還清的一天,情卻讓人永世不能心安!四爺不顧自身的安危,親自去林子中救我。他是一個皇子、阿哥,甚至還是大清未來的皇帝。我欠他的也不是普通的情,而是大如天的救命之恩,這讓我何以為報呢?
紅兒佯裝忙碌,半天沒有回我的話。紅兒是個老實人,她並不善於掩飾什麼,一定有什麼事瞞著我!我不由地火冒三丈:「紅兒!」我的聲音近乎咆哮。第一次對紅兒發了火。我覺得自己現在亦然就是一隻受傷的刺蝟,逮誰扎誰,不分青紅皂白。
紅兒紅著眼眶,死咬著下唇,眼淚隨時都有可能一瀉而出。她看著我眼中的堅持,終於告訴了我胤禟的去向。我卻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一再追問她。
「九爺回烏沙鎮看鳳兒姑娘去了。」紅兒怯怯地說。
人,有時候是不是也要裝裝傻才好?
淚如雨下……
[第一部:第二十四章愛情]
翌日的早晨,我起了一個大早。也許我根本就不曾睡過。心中的怨憤就象滾雪球一樣,俞滾俞大無法擺脫。紅兒和喜鵲侍侯我梳洗完畢后,我讓她們給我畫了一個分外艷麗的濃妝。我不要別人看出我的軟弱和悲哀。水紅色的宮裝,『花開富貴』鬢,滿頭的金飾珠釵。我和其他王府的格格一樣,把自己裝扮成一棵會走路的聖誕樹。
今天是秋圍的第二日,打獵繼續,只是不再是集體行動,各憑興趣,或遊戲,或馳馬,或載歌載舞、喝酒談笑,一切只要快樂就好。這是草原上難得的盛會,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我在人群中穿梭著,心卻糾的死緊。神思恍惚,每個人臉上的笑容似乎都幻化成對我無言的嘲諷,刺眼得讓我心虛。我為什麼會在這?我凝神思忖半晌,才想起原來我是害怕一個人孤寂。
明明是早已精疲力盡,卻絲毫不敢閉上眼睛。眼前總是閃現著鳳兒艷若桃李的臉龐,曼妙動人的身子,和那煙視媚行的笑意。躲不開,逃不掉,揮之不去。男人終究逃不過感官的誘惑!
沒想到,逃進人群中也是孤寂。人群中的孤寂更可怕,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悲涼!壓抑的人無法喘息。
「綉心!你在這呢?」八阿哥和十阿哥騎在高頭大馬上,微笑著問我。那聲音里分明有著驚喜。還有人歡喜我的存在嗎?我抬眼望去,八阿哥正溫柔儒雅的瞧著我,十阿哥也是一臉笑意。
「綉心給八爺和十爺請安了。」我恭身行禮。我已然是個真正地大清子民了嗎?逢人請安竟成了我的習慣。我的嘴角牽起一抹嘲諷。
「想騎馬嗎?」八阿哥笑問,向我伸出了手。
我恍惚地搖了搖頭,轉身便向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去。賽馬、什榜、相撲、摔跤,我一路走去,跟著大家一起笑,跟著眾人一起鬧。我以為我是快樂的,卻無意間發現別人詫異的目光。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我掩飾的不夠好嗎?上下打量自己,並沒有什麼不妥呀。突然驚覺臉上一片冰涼,不知什麼時候已然淚痕滿布。我哭了嗎?什麼時候?
感覺自己亦然瀕臨崩潰,我逃出了人群。環抱著圍場邊上的大樹使勁喘息著。心痛得無法呼吸了,我揪著胸口緩緩地倒了下去。好累!終於可以休息了。我笑……
那一刻,分明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格格,您醒啦?」紅兒嗚咽著說,喜鵲也是一臉擔憂之色。
「我怎麼了?」我輕問:「病了嗎?」我聞到了一室熟悉的藥味。心裏面一片空白,不明白怎麼回到了帳篷。
「格格您受了風寒,昏倒在圍場邊上,是八爺送您回來的。」到底是紅兒,知道我想知道什麼。「王爺和福晉守了您一整天,剛回去休息。奴婢這就去稟報,說您醒了。」
「不要去!」我虛弱地說。我已然害他們擔心了,怎麼還能去打擾他們休息呢?
「四爺、八爺他們來看過您幾次了。」紅兒捂好被子,輕聲對我說道。
「九爺還沒回來呢!」喜鵲一副惟恐天下不亂地樣子。
「喜鵲。」紅兒厲聲叫著喜鵲的名字,沖她直使眼色,阻止她往下說去。喜鵲一陣心不甘情不願的嘀咕后,終於走了出去。
「格格,九爺一定是有急事要辦才沒回來的,您且放寬心。」紅兒善解人意地說。
我翻轉身子,背對著紅兒。現在我不想面對任何人。「我沒事,你先下去,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我沉聲吩咐道。
「是。」紅兒隨即輕巧地退了出去,我這才如釋重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有沒有事,我自己知道,我只是需要時間來撫平傷口。
有時候,有些滋味必須一個人品嘗,有些後果,必須一個人承擔……
所謂愛情,不過只是一個可笑的童話故事。大清沒有『灰姑娘』,也沒有救贖我靈魂的『王子』。直到現在我都還在回想,我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胤禟的?品味過程,好象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之處。
那個清冷的月夜裡,從四爺的『獅子園』出來。偽裝的堅強,戳指可破。月光下,他適時的深情打動了我。如果不是那樣的時間,那樣的地點,那樣的我,我們之間也許就只能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可是,那時,我遇見了他!
生命有的時候就是遇見。在對的時候,遇見對的人,何其有幸!在錯的時候,遇見對的人,何其無奈!在對的時候,遇見錯的人,何其悲哀!在錯的時候,遇見錯的人,何其慘痛!我是在錯誤的時候,錯誤的遇見了他嗎?
那一夜的我,只是一片剛離枝的枯葉,前途茫茫,命運未卜。風起葉飛,風停葉落。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有隨風飛舞的命運!不是我選擇了他,而是命運的風把我吹進了他的懷中。沒有人明白,滄海里的一葉孤舟,是多麼需要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時空中一抹孤獨的遊魂,是多麼需要一個溫暖的寄託。
也或許是更早,被他不經意偷走初吻的時候,已然有了最初的心動。從來我就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懶得主動去爭取什麼。而他的強勢,就那樣明目張胆的擺在我面前,好象除了接受,我別無選擇。倔強的我,面對驕傲的他,無所適從,也無法接受。不主動,卻不代表我喜歡被動。
遇見四爺的時候,他的澹然和溫柔打動了我。女人總是喜歡溫情和包容的。四爺的眷寵,四爺的關愛,讓我有種被捧在手心呵護的感覺。如果沒有萬歲爺的適時點撥,沒有驚見那一屋子的嬌妻、美妾,恐怕我已然愛上了四爺。他象清冷的月光,可以淡淡地沐浴著我。又怎會有今天這般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偏偏一切都只是如果。
再遇見胤禟,他卻意外的放低了姿態,時時處處關心著我。月光下黯然的神傷,冷風中灼灼燃燒的深邃。都象烙印一樣篆刻在我心間。當我唱著心酸的歌,看見馬車邊等待多時的他時,他說:「格格,真是好興緻啊!」雖是挪揄,在寒夜裡卻是分外溫暖。飛蛾就是那樣撲入火中的。
後來相處的時間也並不長,平淡而溫馨。相處的點點滴滴就那麼悄然的,沁入我的心扉。讓人觸不及防!永遠記得他對說:「綉心,以後再也沒有別人了,只有你!」『只有你』看似簡單,做起來難。我卻那麼輕易地相信了。信任的代價,是他在吻別了我以後,卻悄然地回了烏沙鎮。也許沒有新人,他卻還有無數的舊人……
也罷!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早點看清楚總比永生永世的痛苦來的好。驀然回首,才發現,回頭根本就沒有岸。前面是苦海,後面是懸崖,中間我的立錐之地,還搖搖可芨。沒有我回頭的岸,沒有我回去的路。往前,掉入苦海隨波逐流;向後,墜下懸崖萬劫不復。我只有佇立原處,羽化成石。
以為可以輕易管住自己的心。即使心碎,還能保有殘破的自己。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已悄然深入我的骨髓,和我融合在一起。只要我活著,就必須愛著他。愛得如此悲哀,愛到如此地步,竟然連我僅存的尊嚴也不剩了……
「格格,九爺回來了!」紅兒衝進帳內,激動的說。
他回來了嗎?
[第一部:第二十五章天南地北]
胤禟終於回來了嗎?他捨得下鳳兒的軟玉溫香嗎?我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我無法說服自己表現出喜悅或者是悲傷。我甚至不敢讓紅兒瞧出我是醒著的。拳頭攥的死緊,指甲尖深深的陷進肉里,痛嗎?我已然麻木。
「格格」紅兒輕聲地低喚我。如今,她怎麼也不明白我的處境,我該怎樣面對胤禟?
若無其事?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發生。當一隻把頭埋進沙里的駝鳥。讓我們所謂的愛情,可以繼續苟延殘喘下去?那麼我的尊嚴又何在呢?
冷嘲熱諷?用尖銳、辛辣的語言去譏笑諷刺他,讓他知難而退,從此天懸地隔老死不相往來?讓我的生命永遠殘缺?
還是卑微的去乞求他?求她放棄鳳兒或是別的什麼人。那樣,還是我嗎?為了一份施捨的愛,死皮賴臉的搖尾乞憐,我又如何還有臉面苟活於世?
腦子裡一片紊亂,無數的念頭在腦海里閃過,思緒是剪不斷,理還亂。我知道假裝熟睡很怯懦,可是我實在不能面對,不想面對,也不敢面對,所以,我就只好選擇不去面對。
「格格!」紅兒居然搖晃起我來了。不知道我眼目下是病人嗎?病人需要休息,嚴禁打擾。她到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從來也不知道她還有如此執著。
既然縮頭烏龜當不成,該面對的終究都要面對。「什麼事?」我一臉不耐煩的問。
「九爺回來了,他不方便深夜進女眷大營。說是在老地方等你。」紅兒怯怯的說。什麼時候她變成胤禟的傳聲筒了。
老地方?那個差點讓我命喪九泉的地方如今居然變成我跟他的老地方了嗎?我嘴角牽起一絲自嘲的冷笑。
「更衣。」我冷然吩咐著。
所有理智都快消失殆盡,邪惡在心裡蠢蠢欲動。此刻,怨憤的心顯然站了上峰。好!如他所願,我去見他。全身因怒氣而不住的顫抖,冷至骨中的寒意,讓我的眼神冷洌而犀利。
結束了日間的鼎沸喧鬧,夜間的圍場靜謐而安詳。避開夜間巡邏的兵丁,我悄然來到圍場邊上。我暗自為自己打著氣,然後斂去一臉黯然,扯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如果這是一場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那麼,首先我在氣勢上就絕不能輸!
「綉心!你沒事吧?接到來福的飛鴿傳書,我立即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他抱住我,說的哀傷欲絕。我悶聲不吭,看他怎樣不知羞恥的自圓其說。
「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林子里呢!你沒有怎樣吧?」他滿臉的悔恨,上下打量著我。
「如果等你來救我,只怕我早就屍骨無存了。」原本想好了要沉住氣,可還是忍無可忍地說了尖酸刻薄的話。我實在無法一直在那裡看他惺惺作態的表演。裝什麼大情聖?
「綉心!你怎麼了?」還在那兒裝腔作勢的問。他應該心知肚明。
怎麼了?他問我怎麼了。在我孤單無助的時候他在哪兒?千里迢迢的跑去看他的老情人去了。當我劫後餘生需要他傾心安撫的時候他又在哪兒?恐怕正抱著鳳兒風流快活吧!既然那麼捨不得鳳兒,由何苦在烏沙鎮做出那副嘴臉?說什麼今後只有我。他生命中的女人太多了,何止會只有一個我。
我愴然對他一笑,眉眼中有無盡的凄涼。我不能自欺欺人,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也不能紆尊降貴,委屈求全。也許今生不在有快樂,也許今生不在有希望。我依然要和他斷然決裂。
「九爺,您還是陪您的鳳兒去吧!奴婢不用您操心。」我神色冷漠的說。
我不相信什麼分手還是朋友那套鬼話。我的世界只有黑白,沒有灰。只有對錯,沒有模稜兩可。
「綉心!你以為我找鳳兒幹嗎去了?你難道不相信我嗎?」他狂野地大笑,完全不顧深夜裡他的笑聲是多麼詭異。笑得我心驚膽跳,好象在控訴我的不信任。可是叫我怎麼相信他呢?我隱隱有些惴惴不安,卻又不願低頭認輸。
他的臉上浮起一抹不屑,陰邪地看著我說:「我趕去烏沙鎮,是因為鳳兒自縊了。」
我聞之大驚失色,頹然的跌坐在了地上……
鳳兒自縊了?我獃滯地看著胤禟,眼裡有無法相信的震驚。那樣鮮活的一條生命,風華絕代的美貌,亦如殘花般凋零枯萎了嗎?胤禟袖手旁觀的看著我,神色如我初見他時那般邪肆。眼中的陌生讓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沒有背叛我,我卻辜負了他的信任。
愛情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和信任。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情人的眼睛里容不下一個沙粒。鳳兒在我眼裡又何止只是一個沙粒。
在愛情面前,我也變得如此狹隘了嗎?我的偏執和狹隘,把我的愛情終於推向了死亡的深淵。我們的愛情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胤禟冷漠的臉,讓我覺得不知所措,舉手投足間都狼狽不堪。
「死了嗎?」我低聲囈語,不知道是在問鳳兒還是我與胤禟的愛情。
「你不用愧疚,即使要下地獄,也輪不著你。」胤禟的聲音里明顯帶著嘲諷,讓我無言以對,越發的無地自容。
我瑟縮的將頭埋進膝里。我又把一切都搞砸了嗎?鳳兒,你真是好樣的!知道我不可能不介意,知道我不能夠心安理得的幸福快樂。你愛胤禟愛到這種地步嗎?竟然以死相爭。得不到他,也存心不讓我好過嗎?我若是一個后顏無恥的女人呢?你的死又有何價值?就為了在胤禟的心裡佔有那麼微不足道的一點位子?
四周靜悄悄地,我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好幾個時辰了。手腳早已麻木,胤禟怕是早已離開了吧。也許骨子裡,我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想了一宿,除了惋惜鳳兒冶艷的美麗和年輕的生命,我居然對她更多的是埋怨!她死了,我和胤禟之間的感情也完蛋了。我攥緊拳頭悲哀著。我們還能怎樣?總不能在她殷紅的鮮血下,血淋淋地幸福!那我們又與劊子手何異?
天色漸亮,我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回去吧!不能讓阿瑪和額娘操心了。生命太多無常,我不能再留遺憾了。在林中坐了一晚,卻沒有那夜的恐懼。人,只要經歷過,就不會害怕了。
我起身想回去,白天我不會找不到路了吧!有些路要靠自己走,別人救得了你一次,卻救不了你一生。我就是依賴心太重了,從此一定要學會堅強!安逸的生活,讓我幾乎忘記了自己有著比身子更成熟的靈魂。
身子麻痹得無法動彈,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一雙健臂摟住了我。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他。他的氣息,我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到。他沒有走嗎?留在這裡陪了我一宿嗎?不是一副恩斷情絕的模樣,這又是何苦?要斷就徹底一點吧!藕斷絲連,只有讓彼此更加痛苦。
「謝謝!」我神色尷尬地低喃:「我還以為你早走了。」
他扶好我,一聲不吭地走在了前面,我安靜的尾隨著他出了林子。從此生命再無交集了嗎?相交后的兩條線,原來是分離的更遠!
「是我帶你進來的,我就會帶你出去。」他沒有回頭,只是冰冷地對我說。他的話,我不置可否。
他真的從此當我是陌生人了嗎?
咫尺溫暖,心已然各奔天涯了嗎?這樣也好!
「她還沒有死。」胤禟拋下這句話,轉身便走了。
什麼?我怒不可遏……
這個該死的男人,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報復我的不信任嗎?話說一半,什麼『鳳兒自縊了。』讓我心中愧疚的無以復加。害我拖著尚未康復的病體,以贖罪的心情,在這秋夜的寒風中顫慄了一夜。現在到好,他只是如此輕描淡寫的拋下一句話,『她還沒有死』,就想若無其事的一走了之了。搞了半天,原來是天下本無事,而我這個庸人在這兒自擾之!他以為我是誰?我是那種逆來順受,坐以待斃的人嗎?
「愛新覺羅*胤禟,你給我站住!」我怒火中燒,完全不顧往日溫婉優雅的形象,對他大聲的咆哮著。小臉因為生氣而漲的通紅,絞在手中的帕子恨不能撕成兩半。
他居然絲毫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仿若什麼也沒聽見一般,一個人徑直的走了。我怒火俞熾,蹲下身子在地上撿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順手就朝他扔去。還真准!『砰』地一下,就砸中了他的後腦勺。耶!!!
「哎喲。」他一聲輕呼。不理我是嗎?這就是代價!我暗爽不已。他終於轉回身子,臉色鐵青,眼中有著蓄勢待發的怒火。
「你吃定我了是嗎?」他漠然地說。眼眸中閃爍著惡狼般的光芒,彷彿要一口將我吃掉一般。
「奴婢不敢!」我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臉上還不知死活的浮起了一抹挑釁。天!我這是在幹什麼?我一定要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嗎?
「鈕鈷祿*綉心!」他咬牙切齒的高喊我的名字,聲音陰得讓人毛骨悚然。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愛新覺羅*胤禟!」我很勇敢,敢於捻虎鬚,所以也不怕死的吼了回去。輸人不輸陣。如果這是一場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至少在氣勢上我不能被比下去!
「你……該死!……你這個女人……」他被堵得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擺出一副懶得跟你一般見識的模樣,轉身欲走。
「站住!」我大聲呵斥他。也不管他是什麼皇子、阿哥了。我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有些問題我必須要知道答案。而有些事情,人根本逃不掉,不管你接受也好,迴避也罷。該來的總要來的。
「你捨不得爺走嗎?」他興味盎然的換上一副邪魅的表情。眼睛里挑逗意味十足。他以為他在翻書嗎?變的這麼快,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看來綉心格格是想本阿哥了吧?」他挑起我的下頜,輕浮的說。我扭頭掙開。
他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青樓艷妓,還是路邊的野花?我怒不可遏。說什麼格格,阿哥。拿身份來壓我嗎?他一定要和我撇的這麼清嗎?好!我成全他。從此他就是高高在上的阿哥,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奴婢了。近在眼前的兩個人,如今心卻已然天各一方。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我斂住心神,下巴抬的高高的,背打的筆直,眼觀鼻,鼻觀心,瞄都沒瞄他一眼,就那樣從他身前若無其事的走過。轉身後,淚如泉湧……
我以為我不能沒有愛情,原來自尊終究要比愛情重要!想起了關漢卿的一句詩:「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時間月缺花飛。」驕傲的他,倔強的我,終究無緣。重疊生命的軌跡已然越來越遠了。
愛情原來真的只是一種虛無飄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