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暗語
言寸大學畢業一年有餘,他早已成為一名合格的老師了,也正式地教書一年了。現在,他接到教育局的最新通知,他將去新成中學教書了。
言寸在新成中學讀了三年高中,已經十分熟悉新成中學的環境了。
2008年的9月1日,他再次來到了這個告別五年之久的學校門前,這次他是來正式講課了。
學校還是老樣子,沒什麼很大的變化,那四四方方的洞門上鑲嵌著四個行書字體——新成中學,鎏金字體在太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反射過來的光線刺得眼都痛疼。
在「新成中學」四個字的上方,比平時多掛了一道紅底黃字的條幅,寫著:熱烈歡迎2008屆新生入學報道。校門頂部都插上了五顏六色的彩旗,彩旗在微風中招展飛揚,彷彿是在迎接言寸的到來。言寸在校門口前邊站了一會兒,深思了片刻。
校門是一座方形的建築物,從四面八方看都透著規矩,使用的材料也長方形的青磚,這些在以前,言寸從來沒有細看過,自從他在瓷都讀大學后,去過古城區見過城門了,才開始注意一些細節。它的頂部有矮陴牆圍了一圈,如果站在洞門頂上,會有一種站在了長城上的感覺,又有站在了古城牆頭上駐守城池一樣的感受。
校門是由有兩扇門組成,起到了雙層保護作用,都設在洞口中間,第001章課很快就過去了,他的學生還在興緻上,鈴聲就響起來了。不過,學校里在安排課程時,常常是兩節同樣的課連在一起,下節課依然是語文課,學生還可以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時間一晃,一個月就過去了。言寸還算幸運,在他的課堂上還沒出現過調皮倒蛋的學生,他相信應班上會有調皮的學生,但學生在他的課堂上沒有做出調皮的動作,也許是不了解他,也許是見他長得高大強壯,怕他會打人,不敢造作。總之,是沒有學生敢在他的課堂上做小動作。
這天上午,他上了一節課後,就在走廊上站著歇息。突然,他聽到一個聲音:
「跟著卧山虎,不會受欺負!」
言寸尋聲遠望過去,見金亮帶著幾個同學在一個座位前和另外一個同學說著話。有學生朝言寸看過來,然後又有同學拍了拍金亮的手臂。另一個學生躲著言寸的視線向金亮耳語了一聲。金亮扭頭向言寸望了一眼,然後就走散去了。
接下來的這堂課,言寸便走神了,他沒有像以前那樣講得動聽,吸引人,也沒有平常那份平穩了。他匆匆地講完了備課內容,看了一眼手錶,還有十多分鐘下課,他望著認真聽課的學生,說:
「你們自由朗誦幾遍課文啊,嗯,金亮,你跟我出來一下。」
言寸說完,邁步出了教室門外。緊接著,金亮也跟出門外來了。
言寸對金亮說:
「今天下午你洗澡后,吃過飯,在上晚自習課前,來我辦公室一下,我有話給你說。」
「教師,我沒犯錯吧?」金亮稍息式地站在言寸面前,略歪著那個中分頭,一臉疑惑地望著言寸。
「沒有,別想得太多了,你來了後會明白。」言寸微笑著說。
金亮看了言寸一眼,心裡還是在打旋,不知老師是什麼用意,他完全猜不出什麼來。這時,耳邊又響起了言寸的聲音:
「你進去讀書,記得一定要來找我啊。」
「嗯。」金亮應了一聲,進入教室去了。
下課後,言寸回辦公室去了。
傍晚時刻,金亮穿著夏季的校服去了言寸的辦公室門前,門開著,是一間辦公室和寢室一體用的房屋,窗前上一張辦公桌,桌子右邊是一張支著白色蚊帳的木床,床上的被子疊得如豆腐一樣方正,給人的感覺是,這位老師是當過兵的人一樣。
床的旁邊是一副木衣櫃。木衣櫃後面放著一套習武兵器,有刀,有劍,有槍,有棍,還有兩根二截棍。這些兵器引吸了金亮的眼球,他真想過去拿起來舞幾下。但是,那是老師的東西,他即使生的是豹子膽,也不敢在沒經老師同意就去動用。
金亮見老師坐在辦公桌前,背對著門口,也不清楚老師是在批改作業,還是在看書。金亮敲了敲門。言寸聽到響聲,回過頭來,看了金亮一眼,微笑著說:
「請進!把門關上!」
金亮按老師的要求把門關上了,然後,懷著一肚子的猜想向老師面前走過去。
言寸讓出椅子,墊上一份報紙,推給金亮坐,金亮沒敢坐下去。言寸坐到床沿上,平和地說:
「先坐下!別那麼緊張。」
金亮看了老師一眼,見老師臉色親和,便坐在椅子上了。
言寸看著他那張幼稚未脫的臉,輕聲問:
「卧山幫有多少人?怎麼擴展到初中了?」
金亮圓睜著眼,呆看著面前的這位老師,彷彿不認識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言寸微笑的面容使他內心不安。他扭頭向窗外望去,心裡在想:
「我就說了那麼一句暗語,他怎麼就聽得懂呢?他到底是誰?他是從什麼地方知道卧山幫的事呢?這個學校的人都很保密,沒有哪個幫中的人會對外人提起,而且是絕口不提『卧山幫』三個字,他是從哪裡知道的呢?泄露幫中的事可是壞了幫規,要受到懲罰的,我不能說……」
言寸見他沒回話,眼望著窗外,猜測他可能不知道那麼多,又說了:
「告訴你吧,我就是卧山幫退休的元老,你跟我說,沒有壞規矩。」
金亮聽了,又看著言寸那張平和的笑臉上,自己的臉色卻顯得更加詫異了,他雙手握著輕搓,一種不安侵襲了他平靜的心思,他的思維也在翻滾亂轉,囁嚅著嘴唇,還是沒敢說話。
「說吧!別琢磨了,你想一想,那句暗語除了幫會內的人聽得懂,外人是聽不懂。」
金亮的心思稍微平靜了一點兒,輕聲地問:
「你真是卧山幫的人?」
「這還有假嗎?」言寸微笑著說,他盡量緩和這種緊張的氣氛,「卧山龍,卧山虎,盤天鷹,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說完,金亮站起身來,「大……大……」
「叫老師!」言寸嚴肅地說,「坐下!」
「是!老師。」金亮應了一聲,便坐下去了。
「現在的幫主是誰?」言寸問。
「水螳螂。」金亮輕聲地說。
「知道他名字嗎?」
「知道,和我同村,叫金寶。」
「哪個班級?」
「高三(2)班。」
言寸微笑起來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
「行了,你回去上課,我會去找他,不準向任何人說起我們今天的談話,明白嗎?」
「嗯,知道。」
「去吧!」
金亮懷著一肚子疑問逃跑似地出了木門外。
門外,天黑了,路燈亮起來了。
言寸找到高三(2)班門前,裡面的學生都在上晚自習課。他越過門裡,向那些寫作業的、看書的學生朗聲問:
「哪個是金寶?」
教室里的學生全都向他望過去了,他們沒有一個人認識他,但都見過他,知道他是老師。這時,有人朝金寶望去。金寶便站起來了,朗聲說:
「我就是金寶。」
「你出來一下。」言寸沒有細瞧他,也不等他回答,就先出了教室門外。
金寶出了教室門后,還沒來得及說話,言寸就說:
「我找你談點事,我們下樓后再說。」
說完,言寸便啟步走了。金寶極不情願地跟在他後面。
他們來到教學樓前樹下的陰暗處。言寸也沒看清楚他的面目,只見他是個中等個子,身材健壯,剪著一個平頭似的短髮,他雙手抱胸,站了一個稍息姿態,扭臉向別處看去,心裡想:「老子又沒犯錯,你也不是教我的老師,叫我過來就過來,憑什麼!」
「你是卧山幫幫主?」言寸開門見山地問。
金寶聽了,可嚇著了,他愣愣地看著言寸被夜色淹沒了不清晰的臉。現在,他覺得老師叫自己來的理由就充分了。他想:
「學校里從來沒有老師知道有卧山幫,頂多聽到那句暗語,老師也不知其故,只當學生鬧著玩;可面前這位老師卻能說出卧山幫來,可不簡單,莫非有人出賣了本幫人……」
金寶經過這麼一個驚嚇,就怔怔地看著言寸了。他還沒反映過來,耳朵里又聽到言寸說:
「當年是我創立了卧山幫,現在,我來找你,是和你商量解散它。」
金寶又一驚了,他定定地看著言寸,說夢話一樣地問:
「你……你……你是……」
「知道就好,別說了,我是老師。」
「是!」說完,他馬上站得筆挺筆挺的了,雙手也放落在身體兩側了。
「還好,沒壞規矩。」言寸說。
「你是我們的精神支柱!是奇才!是榜樣!我們都聽你的話!」
言寸聽了他的這句話,心裡五味齊涌,偏頭向遠處的燈光望去,光明才是自己的追求,他們也應該追求光明,而不是停留在黑暗的夜裡。
「你能聽我一次勸告嗎?」言寸回過頭問金寶。
「能!你要我怎麼做都可以。」
「那好吧,把卧山幫散了吧?」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年都過去了,一直都保留著原貌,我們……」
「別說了,我清楚,」言寸頓了頓說,「這個組織見不得光,永遠只能在黑夜裡做事,而且,人多了,遲早會出事,泥鰍身上再滑,也會被逮住的時候,你們要為將來著想,就你們現在這點功夫,沒法和我那時候相比,鬧下去會出事的,聽我的,解散!」
「我擔心兄弟們不同意,對我會有意見。」
「你先和他們說吧,實在辦不下來,我會出面。」
「好吧。」
「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走過來,那時候也犯了很多錯誤,也有那麼點叛逆,和狂妄,走在法律的邊緣上,鑽法律的空子,鋌而走險做了幾件大事情,可現在呢?我覺得那是一些重大錯誤,很不應該出現的錯誤;我們要多忍讓,不能以打架鬥毆來處事,這些你以後會明白;」言寸停了一下,又問,「你們沒有幹什麼大事件吧?」
「沒有,這兩年都很平靜。」
「沒出事就好,我總算放心了。」
金寶沒說什麼,他也沒琢磨出言寸在想些什麼,此時,他看著眼前這個神奇人物,已經亂了心緒,腦子裡一片空白了。
「哦,對了,現在幫會中有多少人了?」言寸問。
「高中有二百四十三個,初中有一百八十五個,一共四百二十八個人。」金定回答。
言寸聽了直搖頭,又問:
「是你向初中發展人員的嗎?」
「上一屆幫主就開始了,當時初中只有五六十個人左右。」
「後浪推前浪,都長進了,若不然我也發現不了,這也是天意啊!」言寸沉思起來了,前面的光線昏暗,儘管言寸的視力很好,但在此時也看得模糊了。
金寶突然問:
「老師,我能跟你習武嗎?」
「可以,只學太極拳,先平心靜氣!」言寸看著金寶不太清晰的面孔,輕聲說,「每天早上五點就要起床,我在操場上鍛煉,你可以來找我。」
「好的,明天我就來找你。」
「不許對任何人說起我!」
「知道!」
「有些事情你還不了解,以後我會說給你聽,你別想得太多了,回去上自習課吧,要以學習為主。」
「是!」
言寸示意金寶回去上課了,他也回寢室去,他懷著一顆心事走回去,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光影里,他正在向一片黑暗的天地間走去,去尋找他以前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