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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親家公氣餒低頭,三娘便輕聲對懷裡的梁艷說:「艷兒呀,媽也要說你兩句,不管你多有理你也不該那麼跟你爸爸說話,尊卑長幼什麼時候都不能亂的。你想想你句句戳他肺管子他能不發脾氣?真把他氣得好歹,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快去給你爸陪個不是,撒個嬌哄哄他滿天烏雲就全散了。」
此時親家公抬起頭來一臉凝重的神色擺了擺手說道:「親家母呀,你說我能為自己親生女兒幾句頂撞就記恨她嗎?算了,她不是懷疑我和那個女人不清不楚嗎?那好,今天當著你的面跟他講講清楚。」停頓了一下又恨恨的瞪了一眼女兒「你說的沒錯,我跟她認識比你媽要早,而且她的每次調動也都是我起的作用。我一輩子都沒有搞過特殊,也只有她是個例外。」
親家公如此坦然承認他和那個女人的關係非同一般著實讓三娘和梁艷大吃了一驚,看來那些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的道聽途說。面對父親毫無愧色的坦白,梁艷被徹底激怒了。如果說在此之前她還對父親的再婚有些許的同情理解,那麼現在除了怨恨再無其他了。在她看來父親再婚此時已變質成蓄謀已久的陰謀的繼續,她媽媽也許還包括她就是這場陰謀的直接受害者。父親曾經高大的形象在這一刻轟然倒塌了,梁艷嘴角上已儘是嘲諷的笑紋,她覺得就算是為了已經作古的母親她也要向父親發起反擊。當她向父親投去挑釁的目光準備發起攻擊的時候卻被三娘的眼神制止了,親家公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此時就發起反擊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搞不好還會弄出個冤假錯案來。
親家公似乎早已捕捉到婆媳間的表情變化,沖著女兒輕蔑的笑了笑,似乎他從沒有把女兒看作真正的對手。親家公加重了語氣說「但是我和她之間只是純粹的戰友情誼,根本就不存在某些人所想象的那種齷齪的男女關係。如果說我和她之間還有什麼個人情感,那我告訴你那就是感恩。你也許不知道,沒有她我早就成了越北高山密林的枯骨,沒有她我也活不到今天」親家公說著已是激動的兩眼含淚,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喘著粗氣,被歲月模糊了的記憶隨著深邃的目光投向了遠方。原來當年對越作戰親家公在前線身負重傷,是被那個身為前線救護隊長的女人在死人堆里發現翻山越嶺背回後方醫院才死裡逃生的。銘刻肺腑的感恩之情無論做出什麼樣的回報都不為過,這種感情是任何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里的人都無法體會到的。三娘聽著唏噓,梁艷也默默的低下了頭。此時親家公噓了一口氣思緒已回到了現實之中。「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是你媽媽,但是我可以拍著胸脯發誓我從來沒有背叛過她的感情。如今她走了,那個家就剩下了我自己。我當了一輩子的兵,早就看破了生死,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孤單呀,人老了守著那麼個大房子孤零零的一個人凄涼呀。我就想找一個伴共度餘生,這點要求不為過吧?你們怎麼就這麼不理解?怎麼我們老人再婚就這麼難呢?!」親家公憤然站起來拿起掛在衣架上的軍大衣,一邊費力的穿著一邊決絕的說:「我的事情勸你就不要管了,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但是也應該清楚地知道你爸作為一個曾經的高級指揮員,只要戰役決心一下,就是天王老子干涉也是沒有用」
親家公的話擲地有聲,聽得兩個女人都驚呆了。說完了女兒又沖三娘禮貌的笑了笑「親家母,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等有空我派車接你過去吃個飯好好聊一聊。我走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客廳里靜了足有兩分多鐘三娘才若有所思發出一聲同情的輕嘆,一旁的梁艷回過神來望著三娘哭道:「媽,你說我可該怎麼辦?」
三娘嘴角不經意的動了一下,垂下眼瞼搖了搖頭:「艷兒呀,我勸你還是接受現實吧。看開些,能讓你爸開開心心的安度個晚年才是最要緊的,有些事太執拗了只會適得其反。我聽說書的說《水滸》,那些梁山上的英雄好漢,多少都是被官府逼上梁山的。」
梁艷錯愕的抬頭看著三娘,眼裡掠過一絲疑云:三娘這是什麼意思?用逼上梁山的典故來警告我嗎?雖然三娘開明可也不至於開明到這種程度。如果不能解釋為不關己事的袖手旁觀,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婆婆對父親的同情完全出於感同身受的情愫。她之所以如此感慨,恐怕只是在為自己未雨綢繆預作打算吧。或許是一種變相的試探,真要是這樣,這老太太可是夠有心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