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三娘是要好好想想了,倒不是為了相不相親,相親主動權掌握在三娘的手裡,真正讓三娘睡不著覺的是劉詩萌突然給三娘介紹后老伴的真正目的,三娘已經從偉國含混閃爍的目光中看出劉詩萌這麼做似乎並不是出於孝心始然,只怕其中還另有玄機。三娘翻來覆去的琢磨,腦子裡做著一個又一個的假設,接著一個又一個的推翻,最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劉詩萌這麼做是沖著老金去的?自己雖然沒有明確的表露過和老金之間微妙的關係,但是孩子們卻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的母親再和那個老金在搞黃昏戀。至少立國和梁艷是這麼認為的,他們的態度也很清楚,他們根本就不接受老金走進母親的晚年生活,當然他們不會公然跳出來反對,但是暗裡做些小動作肯定會有的,也許劉詩萌給三娘介紹后老伴就是他們的主意,劉詩萌不過被他們當做槍使。也許在他們看來三娘能不能接受相親無關緊要,只要能把三娘相親的消息傳到老金的耳朵里就足夠了,這條消息對老金的殺傷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三娘想著就是一陣陣的心灰意冷,不管她和老金最終能不能走到一起,這群高智商的兒女就已經使她心力交瘁望而卻步了。
正這麼胡思亂想著,就聽見傳來一陣開門的撞擊和沉重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一陣翻江倒海的嘔吐還有偉國無可奈何的輕聲抱怨想必是劉詩萌回來了。而且一定是大醉而歸的。三娘聽得眉頭緊皺,正要起床出去幫著偉國照顧劉詩萌,忽又聽見劉詩萌急促撩人的喘息伴隨著偉國驚慌失措的躲閃迴避,不用問便知道怎麼回事,三娘怕出去撞上尷尬手都扶上了門又抽了回來。於是她就聽到了下面的對話,足以使她身上的血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你怎麼了?」劉詩萌對偉國的「不作為「抱怨著。
「媽,媽在客房裡睡覺呢。」偉國壓低了聲音提醒說。劉詩萌這才意識到婆婆來了需要收斂點,立刻也安靜了許多。又聽偉國柔聲說:「先喝點水吧,喝完了我扶你回卧室。」
劉詩萌一口氣喝完一杯冰水抹著嘴角的水珠問:「那件事跟媽提了嗎?」
「提了。」偉國敷衍說,似乎不願提這件事。
「媽怎麼說?」劉詩萌盯問道。
「媽說要想一想……」偉國再次壓低了聲音。
「媽真是,這麼簡單的事有什麼好想的。」也許是酒精的麻痹作用,也許是在這個家裡頤指氣使慣了,劉詩萌根本就沒領會偉國壓低聲音的真實用意,反而提高了聲音一臉的不可思議「不過就是相個親見一見,有什麼好想?」
「你小點聲,把媽吵醒了聽見什麼意思?!」偉國被劉詩萌的高聲嚇了一跳,恨不得上去把劉詩萌的嘴堵住。「我看要不就算了吧,媽對相親好像不感興趣。」
「那怎麼行!我今天可是跟劉處長說好了的,明天在粵海大酒樓安排媽和劉處長的父親見面,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說服媽高高興興去見面。」劉詩萌聲音雖然小了些,但口氣確是不容置疑的在下命令,而且是死命令。
偉國顯然沒有跟上劉詩萌的思路,楞了一下詫異地問:「這是為什麼呢?功課還沒有準備好就要去考試,能有什麼好結果?」
「所以你明天的關鍵就是給媽好好補補課,把劉處長父親的所有優勢都告訴她。沒有人不食人間煙火,不信媽不動心。」劉詩萌信心滿滿的說。
偉國顯然沒有受到劉詩萌的感染,甚至表現出來的只是一種不積極的懷疑「詩萌,你不覺得這是一樁不對稱的婚事,媽和那個什麼處長父親根本就沒有共同點,根本就談不到一起去……」
「你這完全是謬論,什麼叫不對稱的婚姻就不存在幸福,我把媽的情況和劉處長父親說了,人家根本就沒有門第之見,很願意見一見。我告訴你,你可不能用你這門當戶對的封建糟粕誤導媽。」
「你就這麼樂觀?你覺得劉處長父親能看上媽就大功告成了?那萬一媽要是看不上人家呢?我告訴你,媽和爸的感情很深,爸走的時候曾說要媽遇到合適的再找個后老伴,可是三年多了媽卻一直守著爸的遺像自己過,這說明什麼?除了爸媽心裡已經裝不下別人了。」
偉國話音沒落卻招來劉詩萌一陣嘲諷的笑聲,偉國略帶些反感的看著劉詩萌問笑什麼,劉詩萌說我笑你太天真,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你不在媽身邊怎麼就敢肯定媽心裡就裝不下別人?我告訴你,媽在天津就和一個姓金的老頭搞起黃昏戀了。
「你胡說什麼?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偉國顯然覺得劉詩萌是在胡言亂語。
劉詩萌卻言之鑿鑿的說:「是大嫂告訴我的,媽住院就是那個老金在醫院裡照顧的,沒有目的人家憑什麼對媽那麼關心,媽要是心裡不接受老金,又怎麼會接受人家的照顧。」
偉國沉默了,劉詩萌的話他信了。不過想想三娘就算和老金真的有黃昏戀又有什麼,要是因此真能得到晚年幸福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這樣想著又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劉詩萌,明知道媽和老金有了感情,卻節外生枝的讓媽再去相親豈不是不道德?劉詩萌為什麼這麼做,心裡不免又大大的打了一個問號。
偉國說:「媽既然對老金產生了感情,那我看劉處長父親的事就算了吧……」
「什麼就算了?你好好想一想,劉處長的父親是退休高幹,那個老金不過是個在茶館裡面唱大鼓的小演員,兩個拎出來比一比,傻子都能看得明白誰能給媽帶來幸福。媽既然動了再婚的念頭,幹什麼不找一個更好的歸宿呢?再說……」劉詩萌戛然止住了,再說下去只怕就把底牌揭穿了。
偉國顯然也聽懂了再說後面的文章,再說三娘要是能和劉處長父親發展順利,那麼未來就和劉處長成了一家人,既然成了一家人,那位在省發改委手握大項目審批許可權的劉處長自然就會因為這層關係處處關照她劉詩萌,何況背景深厚的劉處長將來的發展空間一片利好,那麼她劉詩萌也會因此獲得意想不到的的利益回報。以最小的投入換得最大的回報,好精明的算計呀,也許在劉詩萌看來她最終將成為最大的贏家,為了這個目的她竟可以把自己的老公還有婆婆當作一枚隨意擺布的棋子,甚至當作一件禮物。
也許在劉詩萌看來除了老公和孩子,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拿來當作利益交換的籌碼,可是偉國卻無法忍受她對母親有絲毫的傷害,這是原則問題,容不得商量。於是偉國的態度鮮明而強硬,極其少有的和劉詩萌說了不,態度堅決的說,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媽去相這個親。
偉國一反常態的強硬態度刺激了劉詩萌,她先是極不適應的楞了一下神,接著就爆發了,似乎要用更強勢的回擊敲醒偉國依舊混沌的頭腦。
「你為什麼反對?難道你不覺得媽是最大的贏家嗎?
「說得好聽!這裡面恐怕只有你才是最大的贏家吧。」偉國一語中的,鄭重的警告說「你的事我不想干預,但是你不能為了討好那個劉處長就把媽當作禮物一樣的送出去。我真後悔不該聽你的急著把媽叫到廣州來。」
劉詩萌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般的躲避著偉國的目光,聲音不由自主的也降低了許多「我這麼做難道只是為了我嗎?難道我不是為了媽著想嗎?你憑什麼這麼誤解我?拿媽當禮物?虧你說的出口。」
劉詩萌雖然理屈但並不詞窮,糾纏下去偉國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很快就敗下了陣來,最後只能看著劉詩萌自己在唱獨角戲。
忽然劉詩萌驚叫了一聲張大了嘴,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喊出了一聲媽……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三娘已站在客房的門口正冷冷的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