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章 心中生疑
聽到安樂公主次子夭折的消息時,元容正在小廚房洗手作羹湯。
當即手中飯勺便當得一聲落入鍋中,蛾眉輕蹙,聲音輕柔道:「當真?」
阿青面容肅穆,點頭道:「自然,婢子可不敢開這樣的玩笑。」
縱然看不慣安樂公主,心裡還有幸災樂禍之意,可卻不能宣之於口,以免有口舌之禍。
但阿青眉眼間還是有忍不住的明媚之色,瞧起來頗為神采飛揚。
元容瞅了阿青一眼,回過頭去,拾起勺子淡淡道:「幼兒夭折,當生惻隱之心。」
她雖不齒安樂公主,可是卻與那小兒無關,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阿青啊了一聲,便抬手扣了扣耳側,道:「只是此事一出,怕九娘的心血要白費了。」
本來上頭的人也許會惱了安樂公主,但如今有了這麼一樁慘事,反而讓人心正同情,不肯對她過於苛責了,如此一來,元容費心謀划的那件事不是白搭了么?阿青也沒多餘的同情心,相比安樂公主的慘事,她更關心元容的目的能不能達到。
誒誒?這還真是個大問題!元容被阿青一提醒,悚然一驚,若是叫安樂公主藉此翻了身,她豈不是白忙活了!
當即也不管還在灶上坐著的鍋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便扭身往外走道:「我們邊走邊說!」
方才一邊搭手的廚娘還沒來得及出聲兒,就見元容主僕走遠了,便嘆氣一聲,接替了元容的活兒,心裡卻在想:九娘到底做了啥了,還能跟公主扯上關係了?
自從安樂公主次子夭折之後。整個公主府就瀰漫著一股頹唐氣息,往日總愛吵吵鬧鬧的趙岐和安樂公主也都熄了火,就連頗為受寵的大郎也都老老實實的躲在一邊兒。不去觸爹娘的霉頭。
二郎非是趙岐親子之事,知道的人還是少數。且並未傳揚開來,所以前來道惱的人也多是兩頭安慰,卻不知道這傷心悲痛底下,還有另一道暗流。
因是幼兒夭折,也不得同老人一般大辦喪事,安樂公主心中悲痛不已,對來人亦是不聞不問,不過短短几日工夫。就消瘦了一大圈,更是顧不得之前太醫所囑咐的好生調養之詞,每日只勉強喝了葯,並不怎麼碰飯食。
時有近身伺候安樂公主的婢女有些看不下去,便勸公主道:「公主慈母之心,二郎必然知曉,可死者已矣,活人卻要活下去,公主日日悲痛,身子可怎麼受的了?太醫且說要公主好生調養。如若不然,有礙壽數啊!」
安樂公主聞言便潸然淚下:「這道理我如何不知?只是心中悲痛難以自制罷了。」
林竹聞言,心下暗忖道:若二郎是尋常生病夭折。也許安樂公主並不會這樣悲傷,同大郎相比,她原就不喜二郎,但如今這一個節骨眼上,安樂公主同二郎又是一死一生,才引得安樂公主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罷?
腦筋一轉,便上前道:「公主不若為尋幾個大和尚,為二郎超度一番?或者再建一座佛祠,為二郎供奉。保佑他來生能夠平安順遂。」雖然大周朝堂崇道抑佛,但佛道曾經在前朝十分興盛。是以林竹此言倒並不很稀奇。
佛家倡導的那套今生修來世的說法,正好可以用來解安樂公主的心結。
安樂公主聞言。眼中頓時有了亮光,露出了一絲期望之色道:「若果然如此,那就按你說的辦!」說著便起了身:「對了,這事兒叫高飛親自去辦!」
高飛是公主的護衛甲士副統領,是個小世家出身的、修身貌美的青年郎君,早在三年前原統領調職后,便由高飛頂了上去。
林竹眼神一閃,接著就見安樂公主腳下一歪,整個人變向後倒去,約莫是幾日粒米不進的緣故,若非有各種好東西頂著,怕安樂公主早就倒下了。
「公主小心。」先前勸慰的婢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安樂公主,「您幾日未曾進食,恐怕身子虛的很,不如叫廚房做點肉粥來?總是要先吃飽飯才有力氣做事。」
「碧草說的是。」林竹笑笑道:「那婢子去廚房吩咐一聲,再跟高校尉傳達公主吩咐。」林竹福了福身便告退,才走幾步便又聽見身後傳來的私語聲,卻是忽而幽然一笑。
為何公主要指定高飛去做這件事?這不是公主府的私事么,按理該是由家僕去做才合適呀……
林竹心中帶著疑惑先去了廚房,吩咐廚娘好做了些肉粥,又拐道去了外院。因公主府自成一統,公主府的屬官便都駐紮在外院,高飛自然不例外,穿過月亮門,再走過一道迴廊,便碰見了兩個結伴而行的下人。
「林竹姐姐。」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看見林竹卻是趕緊行禮。
以林竹的身份地位,除去府里的主子、公主府的屬官不用給她行禮外,其他人都要對她客氣三分,這一聲姐姐她倒是受的坦然,聞言笑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兩人手裡還提著個袋子,林竹瞟了一眼,卻是看不出來什麼東西。
聽聞林竹詢問,兩人也沒什麼隱瞞的,便道:「是高校尉遣我們去買了些東西,正要給他送去呢。」
「這麼巧。」林竹不由笑了:「公主方才吩咐了些事情,我正要找高校尉呢,那便一起罷。」說著便好奇的接過那袋子來,打開一看,卻是些冥紙之類?高飛買這些東西作甚?
林竹心中不解,卻也並不刨根究底,以免惹人懷疑,便又將東西還給兩人,道:「這幾日外頭可有什麼傳言?」
其中的高個男子見左右無人,便壓低了聲音道:「您可問對人了,我們方才出去,可是聽了一耳朵的閑話。都在說咱們公主是作孽,報應到二郎身上了!我們倆差點沒跟人打起來。」
他們好假假也是公主府的家僕,走出去也是高人一等的,從來都是挺胸抬頭,只有欺負人的份兒,哪裡有被欺負的份兒?只是這事關主子陰私,他們也不敢捅出來,只好就咽下了那口氣,只敢背後嚼嚼舌根罷了。
「說來也是可憐,二郎聰明又伶俐,竟然就這麼沒了,也不知道照顧他的那些人做什麼吃的。」矮個子砸吧砸吧嘴,他家裡的娃正好也這麼大,跟二郎一比都被比進土裡去了,特別有感觸。
林竹嘴角扯了扯:「行了罷,這話跟我說說也就罷了,回頭可莫要亂說,萬一傳到公主耳朵里,你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一縮脖子,登時背後一涼,慌忙四下里看了看,見沒人才鬆了口氣道:「多謝您提醒了!」
很快便到了地方,高飛先接了東西,覺得很滿意,便賞了錢叫人退下,才看向林竹道:「公主可是有什麼吩咐?」
林竹福了福身,便把安樂公主的話說了,心裡卻是暗忖,平素高飛雖然待人淡淡的,但眉眼間都帶著幾分神采,眼波流轉的之間,就叫人覺得他看你格外專註似的,但今日怎的這樣嚴肅冷漠?彷彿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說話都不帶多一個字的。
「我知道了,這就去辦。」然後林竹就被打發了出來。
見高飛這樣反常,又想到那兩人代買的東西,林竹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重難以言說的懷疑,才回到院子里,便砰地一聲跟人撞了個滿懷,仔細一看,卻是個毛毛躁躁的小丫頭。
「做什麼急急忙忙的?」
小丫頭忙一福身道:「林竹姐姐,是高都郡王來訪,所以婢子才急了些!」
元容收到了秦王府的回禮,禮物很是妥帖,還夾雜著蕭承運的一封親筆信,內容倒是沒有什麼**之事,不過是敘述了他出長安去迎接秦王的一些見聞,又言及他一行路宿農家時,親自幫農戶修繕屋子等事,雖然是紆尊降貴,卻見他口氣頗為歡快,末了又感慨了一句百姓生存不易,倒是有些憂民的意思了。
「秦王世子果然如傳言所說那般純善。」元容捏著信紙不由失笑,然而笑過之後卻有些憂傷,前世她與蕭承運接觸不多,畢竟後來她上位的時候,蕭承運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了,但卻聽了不少關於蕭承運的評價。
蕭承運的性子若是只做個閑王倒也罷了,可若是做一個朝廷的繼承人,這般純善正直可不太好。
當然了,純善不代表人傻,據前世的經驗來看,他還是很聰明的,只可惜後來聰明勁兒沒用對地方,才導致了杯具結局。
元容輕嘆一聲,將信紙收了起來,心裡卻是想到:如今秦王已歸,聽崔謙之的意思,恐怕兩家聯姻之事就要近在眼前,可她仍然看不到任何能夠解除的可能性,若是她真的嫁入秦王府,能不能把蕭承運掰成秦王心目中理想的太子模樣?
不覺又想到裴寧,元容看了看懷裡抱著的裴寧著人送來的縫製成老虎崽模樣的墊子,下意識伸手戳了戳,喃喃道:「你到底在打算什麼?」究竟從前說過的話還做不做數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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