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章 必有後手
「既然如此,那你便好自為之罷!」蕭承訓的聲音漸次冷硬起來。
元容聞言腳下一頓,她能感覺出蕭承訓話中的冷然,然而她卻沒有回頭。
立場如此,如之奈何?她不是會為了兒女之情失去理智的人,蕭承訓也不是。
元容嘴唇動了動,然而最終也沒有吭聲,只在心裡嘆了口氣,便復又邁開了自己的腳步。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那個身影出現在窗下,又漸漸變小到消失。
蕭承訓站在窗口,看著元容頭也不回的離去,心裡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彷彿是失望,彷彿又是理所當然。
其實他是知道的罷,他今天約她見面,不過是一場無謂的掙扎,徒留傷感而已。
看見一如既往沒有存在感的冉蘭出現在身旁,蕭承訓不由嘆息:「你說,我是否太過狠心了?」
冉蘭斂容垂首,半晌,才道:「二郎何出此言。」不是問句,而是平鋪直敘。
她陪伴在蕭承訓身邊多年,看著他從幼時的頑劣童子長成如今如玉郎君,對蕭承訓的了解,甚至比他自己還要深。
蕭承訓此刻並不需要她的肯定,或者否定,她也就無需多言。
而且她也確實並不懂,為何蕭承訓會說這樣的話。也許,她順著蕭承訓的視線看向遠方湛藍的天空,與方才那位有關罷?
「你不知道。」蕭承訓深吸一口氣,而後嗤笑一聲,道:「她素來是聰明的,也許正是因此,她才不會喜歡我。」
他對崔九娘是喜歡的,想到她看到她會讓他覺得心情愉悅。然而縱使如此,卻不會妨礙到他要做的事,不會妨礙他看著她被背後算計。卻還要違心的將責任推到她身上,讓她好自為之。他就是這麼狠心啊……
「二郎並不需要去做違心之事。」冉蘭道。東宮有太子在,還有新安郡王在,二郎便是只想安靜的做一個紈絝公子,也是無妨。
蕭承訓卻哈哈一笑:「冉蘭,你何時變得如此天真?我等生死榮辱皆繫於阿爹一身,身為人子,我如何能袖手旁觀?」
只是他並無經世之才,唯一有用之處。也不過是些陰謀算計罷了,終歸是小道,但能夠出一份力也是好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他豈能獨自躲在後面?今次不過是順勢而為,成固然喜,不成也無多大損失。
冉蘭卻不由得皺眉,她不知道蕭承訓究竟要如何做,但她本能的感覺到不妥:「二郎,你做的這些。會對郎君有多大用處?」
蕭承訓漠然道:「或許很大,或許很小,或許損人不利己。誰知道呢?」
自從王園出來,每每一想到蕭承訓最後說的那句話,元容便有些心悸,她的感覺一向准,如此一來便愈發心情陰鬱。
阿青和阿墨都被攔在了樓下,並未聽見蕭承訓同元容的說話,因此也格外不明,對她們而言,蕭承訓一向是親和而又不擺架子的貴胄公子。何以會讓元容面容如此沉重?莫非是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大事?
然而兩人也不敢多言,雖然元容平日里不拘小節。但兩人卻從不敢忘了身為奴婢的本分。
一路沉默。大約走了一刻鐘的功夫,便聽見外頭有馬蹄聲由遠而近。清脆的響在耳邊,元容不由得抬手撩起車簾,便看見了正扭頭瞧過來的那張俊臉。雖然神色淡漠,但眼中卻能看得見關切之情。
「你方才去見了什麼人?」裴寧輕聲道。只是他說話的語調,並不著重在什麼人身上。
元容微一點頭,看著裴寧那關切之色,頓覺有滿腹的話想要說。而後眼睛四下里一瞧,見已經到了平康坊門口,便索性下了車,與裴寧並肩而行。
「我的確是去見了一個人。」元容此刻心情已經平靜下來,聲音平穩而鎮定道:「蕭承訓著人以王家女郎的名義送了帖子,道是定要見我,我便去了,只是……卻不歡而散,而且以後,大概已經不能再當他是朋友了。」
不知怎的,元容並不想將蕭承訓那些坦白的話對裴寧和盤托出,便只好一言帶過。
然而裴寧卻有些好奇:「你們說了什麼?」他對元容還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她大多數時候都比較隨意,不是執拗的好鑽牛角尖的人,因此並不容易同人發生爭執。當然,一旦發生爭執,都不是能夠隨隨便便善了的。
不過裴寧卻想不到會有什麼事情,能讓蕭承訓和元容鬧到這樣地步。
裴寧雖然知道蕭承訓對元容有意,但他以為兩人必定不成,以蕭承訓的心思,又豈會做告白這種無用功?倒是真沒有想到小兒女之情上去。
元容眼神垂下,走了幾步后才吭聲:「他……說心悅我,若我願意,可以努力為我達成任何心愿。」
這回輪到裴寧一愣,他面上神情有些複雜,而後眼神古怪的看了元容那依舊美好的側顏半晌,才有些艱澀的開口道:「你定然是拒絕了他的,可是你在因為拒絕他而感傷?」裴寧有些心塞,難道古代女子就是這麼容易多愁善感嗎,可就算旁人如此,元容這個再世為人的也不該是如此啊。
「什麼?」元容驀然撇頭與裴寧視線相對,而後有些無奈一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
裴寧眨了眨眼,一雙桃花眼越發的水潤,他很認真的抿了抿唇,然後定定的瞅著元容,一副我等著你解釋的模樣,倒是顯得有些可愛,不過顯然他並非在麥萌。
元容輕聲道:「我聽他的意思,是想要我改變主意,或者說主動反抗同蕭三郎的婚事,他先提起那日我們一同看安樂公主熱鬧之事,讓我心中驚慌,而後又以感情相挾,大約是未料到我軟硬不吃,最後便告誡我要好自為之。我想,他之前的話也許半真半假,但最後這一句,應是發自真心的提醒。」
元容平素並不多用那等特殊能力,她不想時刻提醒自己的妖孽和與眾不同,但即便如此,她對旁人情緒的感應也要敏感的多。
裴寧靜靜聽著,直到兩人步行到了轉角,崔家大門近在咫尺,才停住腳步,道:「蕭承訓恐怕自己也在矛盾,他對你的心意,也並非全是假的。只是兒女私情,終究是比不上自身的榮華富貴。」當年在清河,他所看到的蕭承訓,對元容確實是上了心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元容聞言卻不由勾起嘴角:「你這話對大多數人而言,都是一樣的。」
裴寧隨之點頭:「然也。」
「所以,」元容聽著裴寧口中這等似乎在為蕭承訓開脫之言,卻是不由脫口而出:「若是換了你在那樣的立場,又會如何?」
裴寧緩緩撇頭看了元容一眼,隨後便垂下了眸子,而後輕笑一聲:「啊,我嗎?我也……」
「你也會跟他作出一樣的選擇,理性的人從來不會作出不智之事。」元容快速打斷裴寧的話,而後笑著抬頭望向遠方,籠著衣袖往前邁開了步伐:「不說這些了,你覺得若他要算計什麼的話,會從何處著手?」
裴寧張了張嘴,看著元容的後腦勺,忽然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道你是不敢聽我的答案嗎?不過,他與蕭承訓在某方面確實相似,元容對他沒有期待倒是正常,有期待才是不對頭。只是,你敢不敢等我說完話?
只是已經失了那等氣氛,裴寧便也只好搖了搖頭,快走兩步追上去,道:「蕭承訓此人,素日看來張揚,但實則心思細膩,又是頗為果決之人,若非如此,太子也不會放他出京去辦事,他既然要你好自為之,那必然是已經有了決斷。而最順理成章的手段,就是多管齊下破壞崔氏同秦王府的聯姻,勸說你不成,接下來怕是要用手段了。至於用什麼手段……」
元容嘖了一聲,見裴寧卡殼,便微微一笑道:「若是蕭承訓親自出手布置,倒是不好對付,但我瞧他的意思,恐怕是只會站在背後推波助瀾。而要算計一個女子的婚事,自然是后宅手段更為溫和,也更有效。若然如此,那你也用處不大,后宅素來是女子的天下。」
別看這是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女子依附於男子而生,就好像《孔雀東南飛》中寫到的那般「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但女子也有女子的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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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已經失了那等氣氛,裴寧便也只好搖了搖頭,快走兩步追上去,道:「蕭承訓此人,素日看來張揚,但實則心思細膩,又是頗為果決之人,若非如此,太子也不會放他出京去辦事,他既然要你好自為之,那必然是已經有了決斷。而最順理成章的手段,就是多管齊下破壞崔氏同秦王府的聯姻,勸說你不成,接下來怕是要用手段了。至於用什麼手段……」
元容嘖了一聲,見裴寧卡殼,便微微一笑道:「若是蕭承訓親自出手布置,倒是不好對付,但我瞧他的意思,恐怕是只會站在背後推波助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