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佛骨(2)
輝城外,幽暗密林中滿是參天樹木,其樹皮程詭異的墨綠色,此林名喚「翠皮林」因此而來。
林中深處,蕭老頭正不住張望。「出來吧,傳音喚我來此,卻又藏頭露尾!」
「師兄!別來無恙!」蕭老頭身前空處,憑空出現一抹散發柔和光線的白色光帶,旋即彷彿有人用無型畫筆畫出一樣,幾個呼吸間便成一座充滿能量的陣法。那白色絲帶組成的兩個同心圓只見布滿怪異的符號,中間仿若一隻豎眼般緩緩睜開,漆黑無邊,彷彿黑洞般的豎眼之中緩緩走出一位身著白色寬大褂子的中年男人,其樣式和蕭老頭如出一轍。
雙眉入鬢,眼神鋒銳,為其那平凡面容增色不少,面白無須。此刻正輕推鼻樑見黑框眼鏡說道:「師兄還是那般性子,那種傷竟能挺到現在,實在是令人感嘆!」
「哼哼,無崖子!我已避世多年,為何還要前來擾我清凈,難道我再次靜靜等死也不成嗎?」蕭老頭此刻眼中精光暴閃,佝僂的腰板挺得筆直,哪有一點半截入土的樣子。
「師兄,就算我不來,你也休想清凈,不知那『玉皇朝』用了什麼手段,竟讓『懸濟寺』那幫老禿驢將寺內重寶『佛骨丹』交與龍傲那老妖婆,眼下牛鬼蛇神集聚輝城,自是想分一杯羹。」無崖子悠悠說道。
「哼!那又與我何干!你不是也想參一腳吧?不自量力!休要拉上我!」蕭老頭冷哼道。
「呵呵,師兄誤會了,我自是不會和鄉下土包子一般去招惹玉皇朝,只是你我所處這片林中隱藏了一個大秘密!」無崖子那鋒銳目光直透眼鏡片,緊盯著蕭老頭。
蕭遙嘴上叼了串魚丸,暗自鬱悶,可憐了封十娘的狼花糕!旋即突感腦後被人拍了一下,卻突感暈暈乎乎。耳中恍惚有個誘惑聲音在指引蕭遙跟著他走,蕭遙精神恍惚,跟在一人身後木偶般晃著步子。
「蕭遙!你這死孩子,又要往哪晃悠!」陡聽蕭老頭呼喊,蕭遙腦中一振,一股清氣自泥丸宮中傳出,於腦中運行片刻,登感清爽無比。
「哈,老爹,我不過是去覓食去了,要不要來串魚丸?」蕭遙歪頭問道。
蕭老頭盯著蕭遙那漂亮至極的容顏,暗自皺眉。一把奪過了蕭遙手中魚丸,叼了二個丸子在口中,含糊不清道:「你這小子,差點著了別人道兒了!」
望著一老一小漸遠去的身影,街頭拐角處,一布衣麻臉漢子目含惋惜。
本在白日就昏暗的天色,在夜晚更是漆黑一片。輝城的房屋內,透出一小片一小片橙色光華,勉強讓走夜路的人看清道路。
幾個黑影借夜色掩飾,快步閃身進入一家破敗的客棧中。黑暗中,雪亮鋼刀劃過一條優美的銀色弧線掠過那黑夜的不速之客。那黑影陡見鋼刀抹喉,嚇得半死,連忙一個鐵板橋躲過,卻見那抹銀亮色快速翻轉,卻是一刀斜斜斬向黑影小腹。「別!別••••是我,李二麻子!」那黑影趕在鋼刀破腹前連忙叫道。「唰!」鋼刀停在距黑影小腹不足寸余,凜冽刀氣卻是將黑影腰間衣襟破開一條大口子。
「呼!」那李二麻子長吁一口氣。拍了拍那使刀人的肩膀:「還好你小子刀法好,不然麻哥這條小命可就交代了。」李二麻子突感周圍溫度彷彿降低了好幾度般,只見一隻寒光閃爍的眼死死盯著李二麻子的臉。
「哎•••,別動氣,別動氣!」李二麻子悻悻然收回拍在那人肩膀的手。那閃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光芒的眼緩緩隱沒於黑暗之中。
「我的媽呀!差點就沒命了,怎麼就忘了這茬了。」李二麻子懊惱的拍拍後腦,隨後向門外招了招手。「唰,唰!」幾條身影破空而至,背後皆有一隻用墨綠的藤蔓編織而成的帶蓋籮筐。
「噓,都小心著點,這趟貨色都是上品,嬌貴著呢!」李二麻子指揮幾條身影將背後籮筐置於地上。
「今兒晚上諸位弟兄辛苦了,切去樓上歇息,養精蓄銳,趕明個將這批貨交給上頭,咱就又能逍遙一陣了。」李二麻子見眾人將籮筐一一擺放好,便對眾人說道。其餘人也不答話,直上樓去。
李二麻子輕步走到櫃檯後面,抬手敲門。
「進來!」門內一聲叫喚。
李二麻子,輕手輕腳打開房門,門內空間不大,一老頭兒端坐於地席上,右腿褲管挽在大腿根,卻是齊根短去,旁邊站著一位獨目的青年漢子,抱著把朴刀立於老頭兒身旁。
「黎叔,貨都到齊了,一共八位,二男六女,都是些小美人胚子。」李二麻子抱拳行禮,低聲說道。
「嗯,你跟了我也有幾年了,表現的一直不錯,這次完事卻也應該讓你得些實在好處。」那瘸腿老頭話音嘶啞而低沉,話音不大,卻叫李二麻子喜形於色。
「但是!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幫內命令凡有轉貨據點的地方不得輕舉妄動!你,可知錯?」瘸腿老頭話音一轉,卻是叫李二麻子快要嚇出尿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黎叔!我知錯了!饒了我這一會吧!我再也不敢了!黎叔!」李二麻子磕頭不止,哭的是涕淚齊流。
「黎叔,看在我多年奔波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啊,黎叔!」李二麻子如死了爹一般嚎啕大哭。
「夠了!一個大男人,像什麼樣子!你的小命暫且記下。」黎叔怒視李二麻子,將其哭聲止住,后一句話卻是讓李二麻子有了底氣。
「黎叔,也不是我不懂規矩,今天那小孩實在是個極品啊,我一時沒忍住就••••。」李二麻子一聽不用死,頓時來了精神。
黎叔厭惡神色一閃而逝,說道:「今日之過在於你不守規矩,險些將大傢伙暴露,但幫里確實是需要一位這樣的貨色來疏通上面的關節。」黎叔左手輕輕拍打與僅剩的左腿直上。
「所以,我的小命暫且記下,就是要將那小孩抓來!」李二麻子卻是八面玲瓏。
「嗯,此事不容有失,事成則你可活,事敗!哼哼。」黎叔身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小的明白,只是那小孩身邊的老頭卻是不簡單啊。」李二麻子微微抬頭,自額前亂髮只見偷瞧黎叔神色。
「你自己想辦法!」黎叔雙眼微眯,好似打盹一般。
蕭老頭家中。
「欲想製作人工幻靈,必先為其設定好其外在形象,即是幻靈獸的形態。不一定非要是動物,任何物體都可以作為其外在形態。想好形態之後,便要以『神』灌注於幻靈的載體之中,為其塑形!」蕭老頭以手撫須,微微笑道。
「塑造好幻靈形態之後卻還要為其刻上陣法,以保持其功能,比如此陣!」蕭老頭說著拿出一副陣圖鑑,指著其中一副陣法對蕭遙說道。
「此陣可以由人往內輸入能量,就好像設定了初始密碼一樣,要知道每個人的能量性質都是略有不同。以後若想使幻靈發揮其作用,就必要先以同源的能量進行連接,這樣就為幻凱上了一道保險;再如此陣可以••••」蕭老頭說的唾沫四濺,蕭遙卻是只揀其感興趣的聽,奈何蕭老頭廢話太多。蕭遙猶如耳邊有一堆蒼蠅般嗡嗡直叫,真是越聽越心煩。
「哎,老爹啊!你完全可以把你那圖鑑丟給我,讓我自己看嘛,幹嘛這麼羅嗦!」蕭遙不住將呼吸之氣轉化為體內精純內勁與腦中之「神」。
蕭老頭卻是苦笑,可以教這孩子的越老越少了,這十年來蕭遙猶如一塊吸力超強的海綿一般,將蕭老頭一干知識榨的精光,如今卻是照著書本在蕭遙面前想要保持點為人師表的老臉,這死孩子確實一點也不體諒老人!
「哼哼,這麼深奧的書又豈是你能看懂的,哼哼,老子心情又不好了,快去給我買點酒回來!順便在跟杜老胖要貼膏藥,最近老是腰酸背痛。」蕭老頭隨手將手中圖鑑甩向蕭遙,又對其吩咐道。
「哎,每次都這樣,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非那事幹嘛!直接給我不就得了么!」蕭遙撇撇嘴,對蕭老頭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出去。
「這便是你新收的學生?資質倒是難得一見。」只見無崖子自那白色光帶組成的詭異陣法中飄然而出,目光微垂,望向蕭遙背影說道。
「他可不止是老子的學生,還是老子的兒子!」蕭老頭臉上有抹不易察覺的傲人光彩,彷彿被別人誇獎自己兒子有出息的鄉下老漢般。
「你到底還是在鄉下呆的太久了!」無崖子手扶眼鏡,悠悠說道。
輝城沒有酒鋪,但所有輝城的人都知道,要喝酒,便去杜老胖家。
杜老胖姓杜,名字不詳,只因其奇肥無比,兼之歲數不小,大家便戲稱之為「杜老胖」
杜老胖不在乎大家叫他什麼,總是笑呵呵猶如一尊笑佛般。而待人慈祥又精通醫書,在輝城人緣不是一般的好,逢年過節總有人為其添置家物。
隔了老遠,便聞到一股濃香酒味自一件土石壘成的房屋中傳來,圍繞著杜老胖的房屋有一圈蔓藤編織而成的小院子,院子里放滿了銅製大缸,濃濃酒香便是發自其中。
「老胖叔!我老爹酒蟲又上頭啦。」隔了老遠便聽蕭遙清脆好聽的聲音傳到屋內,隨後自屋內挪出一位奇肥無比的老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球型大肚子,肥厚脂肪褡聳下來幾乎看不到腿,身著一件洗的灰白的寬大褂子,笑呵呵地走出來。
「哈,蕭遙啊,你可是有陣子沒來了,你那老爹下棋耍賴,卻是老不修,今日你若能贏我,照舊免除酒錢!」杜老胖人雖奇肥無比,聲音卻是渾厚無比,震得蕭遙耳膜發疼。隨手掀開一厚重的青銅缸蓋,濃郁酒香頓時撲鼻而來,蕭遙皺眉捏鼻。
「嘿嘿,那還不等於是白送?不過今日我可是帶著酒錢來的,我老爹今日腰酸背疼,特意要我向你討一記膏藥那!」蕭遙亦是笑呵呵說道。
「這個好說,你果真不和我下棋?我最近可是新釀了一種果酒,其味香甜無比,不想試試?」杜老胖誘惑道,說著自缸邊拿起一個木製水舀,舀了酒裝到蕭遙帶來的銅壺中。
「不了不了,改天再說吧,今日老爹難得給了我點新花樣,我可是要回去好好研究研究,那酒你就先給我留著吧!」
「哦?難得難得,那老雜毛終於又被擠出點墨水。」杜老胖又將那肥乎乎,油膩膩的手伸入懷中,掏出一記膏藥出來遞給蕭遙。隨後又自后腰摸出一個小瓷瓶,道:「那,新鮮出缸的果酒,新配方,新口味,下次來可一定要陪我下棋啊!」
「知道了!」蕭遙接過瓷瓶膏藥,轉身離去。
「卻!那老胖叔,臭棋簍子一個,卻又硬纏著人與他下棋,而又不好意識硬他太慘,當真無趣之極。」蕭遙正暗自走神,卻是突然與前面一人裝了個滿懷。
「普通」一聲,蕭遙終究人小體弱,被撞的坐在地上。
「呦,這位小哥,沒撞疼你吧,哎,都怪我走路太急。」蕭遙抬頭看,卻見是一位青衣麻臉的漢子,一臉歉意,正要扶自己起來。
「不用不用,也怪我自己沒注意。」蕭遙撐地起身,拍打身上泥土。卻突感自己手腕被那麻臉漢子死死抓住,又將其拉入懷中,旋即口鼻被堵,一股怪異香充斥於那麻臉漢子之手。
蕭遙登知不好,忙屏住呼吸,緩緩軟倒在那漢子懷中。心想看你還不中計?那知沒等到那漢子鬆手,卻突感頸上一痛,旋即陷入昏厥之中,迷茫中卻是聽到一句咕噥。
「老子手上麻藥哪來那麼快的效果,哼哼!」
杜老胖看著蕭遙遠去,笑呵呵的胖臉顯出一抹凝重,轉身回屋,厚重的金屬門被重重關上。
杜老胖屋內簡陋之極,一張由金屬鋪墊而成的簡陋大床,一條墨綠色木製的茶几,一張由黝黑老藤編織而成的躺椅,僅此而已。然而此刻不大的房間里卻多了一位灰衣和尚,正是非禮!
「你就是我那師兄凡塵的小徒弟吧!」杜老胖佇立於非禮和尚對面,輕聲問道。
「正是,凡空師叔,此次前來打擾師叔清凈,乃是為師叔三十年前自懸濟寺拿走的『百草經』而來。」非禮和尚雙手合掌行禮,對杜老胖說道。
「我以被懸濟寺逐出多年,『凡空』二字修要再提!百草經?哼!早在十幾年前就丟了。」平時一向和和氣氣的杜老胖此刻卻是滿臉怒容。
「既然如此,少不得要勞煩師叔跟小僧回趟懸濟寺,將那『百草經』默出一份。」非禮樸實目光直視杜老胖雙眼,一手執佛禮,一手悄然下垂,灰衣長袖遮掩下不知有何動作。
「我若是不回去呢!」杜老胖上前一步,整個人氣勢磅礴,壓向非禮。
只見非禮垂下的手猛然間向前退出一掌推出,手腕上不知何時帶上了一條晶瑩碧綠的珠串手鏈。掌風凜然間,恍若風雷之聲大做,隱隱伴隨著梵音佛唱,直衝杜老胖胸前。
杜老胖肥膩厚大的手掌迎上前去,掌勢似緩實快,與非禮和尚對拼一記。杜老胖肥厚手臂上,肥肉猶如波浪般層層推進。非禮和尚亦猛然催吐內力,手腕上碧綠佛珠在手腕上飛速旋轉,竟是絲毫沒有碰到手腕,卻是被勁氣激的凌空。「碰!」一聲悶響,四散勁氣將非禮和尚灰色僧衣吹的向後飛揚,宛如被狂風肆虐。杜老胖肚間肥肉猶如大石投入了平靜的水面,大團肥肉向後飛揚。二人皆是紋絲不動,腳下金屬底板向下陷了寸余。
「哼!風雷不動掌!學的倒是有幾分火候嘛。」杜老胖滿身肥肉快速平復,目光凜然望向非禮。
「哪裡哪裡,師叔的伏魔掌果真無人能及。」非禮和尚出掌的手腕上,晶瑩墨綠的佛珠正自非禮掌間抽出一絲絲詭異的黑色氣體,隨後被其吸收。
「哼哼,知道用避毒珠,還算聰明!」杜老胖盯著非禮手上的碧綠佛珠,眼中精光一閃而逝。
「師叔當年在江湖上,誰人不知毒王杜老五的名號,晚輩又怎敢忘記。」望著手上墨色盡被避毒珠吸去,非禮眼中凝重之色稍釋。
「不要以為有避毒珠我便奈何不了你,老夫侵淫伏魔掌法四十餘年,斃你於掌下自是不成問題,若不是顧及當年凡塵對我有幾分恩情,剛剛那一掌便讓你成半個廢人!」杜老胖雖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裡,整個人卻是恍如張滿的弓箭一樣蓄勢待發。
「師叔此話雖是不假,但是••••」非禮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物,卻是一串晶瑩剔透的珠子。真叫蕭遙說中,此和尚身上珠子當真不少。
杜老胖眼睛猛地睜圓,卻是長嘆了一口氣:「罷,罷,懸濟寺那幫老不死怎麼會把『不動明王』交給你。」隨即又從那金屬床板下掏出一書卷,丟給非禮。
「這,便是『百草經』了,當年我便會料到會有這一天,原件卻是早在十幾年前就遺失在蝕月谷了。」杜老胖自腰間拿出個大酒葫蘆,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非禮和尚接過書卷略一翻看,知其不假,便收於腰間小布包內,卻是奪自蕭遙。
「如此,多謝師叔,家師這些年經常惦記著你,還望你有空可以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一眼。」非禮雙手合掌,又是對著杜老胖一禮。
「凡塵?想我作甚,老子在這裡自在逍遙,才不回去。說起來,以你的輩分,遠遠達不到使用『不動明王』這等寶物,那般老不死怎會將它給你使用?」杜老胖躺在藤椅上,隨口問道,彷佛剛剛的劍拔張弩是幻覺一般。
非禮也不答話,將手伸入腰間布包,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銅製蓮花,精緻非常,每片葉子都是光可鑒人,其中花心卻是含苞待放。也不知非禮和尚按了哪裡,那銅製蓮花的花心層層開放,內里飛出一團碧色光華,懸浮在了那蓮花之上,光團中心彷彿小太陽一般閃耀。此物一出,整間屋子都飄滿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佛••••佛骨丹?」杜老胖驚得一蹦自藤椅上豎起身體,卻是將小房屋震得晃了三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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