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正義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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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子靜是舵主啊,很容易就調回來了。不過冷子靜也是相當的不滿意,幹什麼玩意?老子不是干這個事的人啊,老子一年領的工資就負責北邊的業務,不負責你的文書工作,不過看在他們家孩子多,一年多領了幾萬兩銀子的份上,他還是誠懇地說:「分舵一年五萬兩開銷,不夠啊。」
冷冬晨沉默一會兒:「你對大家公議的規則有意見嗎?」
沒有。
冬晨道:「如果開銷不夠,你可以按規則提議增加預算。」
冷子靜默默地看他一會兒:「我提議增加我的預算,就銷減了其它參議者的收入,怎麼可能通得過呢?」
冬晨沉默地看著他。
冷子靜點點頭:「我如果提議,預算由掌門來定,其它人只有否決權,無權改動內容只能否決三次,這提議也通過不了吧?」
冬晨再次沉默地看著他。
冷子靜攤攤手。
說個屁啊!
冬晨輕聲:「那麼,你覺得,我們退回到過去的情形,會比較好一些?」
冷子靜沉默了,這個,那個……我得好好想想。
開弓沒有回頭路,明明覺得現在更好一點,為什麼我這麼一肚子牢騷呢?
冷子靜終於感覺到了,不管是哪種制度都得自己費心費力,沒有吃好喝好不幹活還發財的事:「這些條款,掌門已經想得非常周到了。雖然這個決定事情的效率,確實是慢了點,好在現在也沒什麼急事。至於費用開銷,原來也就這些,能爭取,我盡量爭取,爭取不到,我自己想辦法。」
冬晨點頭:「多謝。」
冷子靜欠欠身:「掌門辛苦了,說多謝,屬下就不敢當了。」
我們這不慣的嗎?原來掌門就扔給你五萬兩,愛要不要,不也都感恩戴德了嗎?現在想多要,自己拉票去,有啥可不滿的?我這不樂意完全是因為我現在給掌門個臉子看,掌門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啊。哎,這就有點給臉不要臉了。
冷子靜不安地再次欠欠身:「掌門您太客氣,屬下剛才一時失言,衝撞掌門之處,還請掌門寬恕。」
冷冬晨都要感動哭了:「哪裡哪裡,我本來就是希望你們直言。如果你對這些條款再能提些建議就更好了。」這些天,就屬你對我態度好了。
冷子靜看看手裡一疊紙,這個,這個,隨便哪條,一討論就一天,你這要求對我來說有點高吧?冷子靜慎重地:「我回去好好看看。」
冬晨第一次遇肯鄭重對待他的條款的人,真是激動萬分:「那太好了,沒人商量,我也不知道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
冷子靜也感動:「掌門這些日子真是太辛苦了。」咱們也該加把勁啊!「我回去一定好好看看,讓我那幾個孩子也好好看看,他們正好在家無事,如果掌門需要,只管吩咐他們。」
冷冬晨無比快樂地:「那太好了,我正需要人手。」
冷子靜倒沒想到冬晨真有事分給他的孩子們做,當即很期待地問:「是什麼地方出了空缺啊?」
冬晨有點窘:「不是什麼空缺,是我正需要幫我整理一下這些文書,還有,就是,這些條款可能需要同大家溝通。」
冷子靜默了,這好象沒收入光幹活,吃力不討好的事。不過話已出口,總不能再收回來,不管怎麼說,孩子們閑著呢,有點事干總是個歷練:「我回去吩咐他們過來幫掌門做事。」
萬事開頭難,不管怎麼樣,冷冬晨把這個頭給開了。
萬般愁苦之中,事情總是有進展的。
二貨幹得成的事,精明人不一定幹得成。
第二天的會議中,冬晨驚聞,韋帥望已經把仁德的家產沒收了,錢也分完了,目瞪口呆之餘,內心深深地鬆了口氣。還好,要不這些傢伙再提出來平分了,我就得找地方哭去。然後又不安地想,由韋帥望來分配,未必能公平吧?一個人不可能想周全,這小子又該忍不住賺一筆了……擦,要是這夥人分那是肯定不公平,我就滿足於韋帥望的局限□!
眾人等了二分鐘,見冷冬晨掌門微微一驚之後,從容鎮靜得超出史上所有掌門對這種權利被侵犯后的反應,立刻一哄而起了:「他憑什麼沒收冷家的財產?他把自己當成武林盟主了?武林盟主還要經過長老同意呢!他有什麼權力?他分明是藐視我冷家掌門的尊嚴。」
冷冬晨默默地,我他媽還有尊嚴呢?
我也懶得同你們說,這事我也不好說,我總不能說,我整不了你們了,我這個冷家掌門已經讓你們整得完全不想有任何權力了,寧可讓韋帥望分也不想讓你們分……
反正冬晨不說話,大家就一起說,誰也聽不到誰,場上只有魔教教主韋帥望的代表韓宇與冷家掌門安靜地等待著。
看起來兩人好象風浪中唯一不動的燈塔一般。
終於有人怒吼一聲:「都住口!」
冷清實在忍不了了,他真的不想再來開這個會了,他又不好同一群晚輩對罵,他又聽不下這些年青小子的胡扯。
眾人也罵累了,聽到這功力頗厚的一嗓子就慢慢停下來了。
冷清道:「掌門,韋教主可向掌門提過此事?」
冬晨道:「沒有。」
韓宇微微一笑:「掌門,我教主半年前已經給冷家公文要求賠償因冷家掌門的襲擊導致的損失。」
冬晨道:「戰爭賠償這問題,我們得先把進行賠償的程序和這件事如何決定的程序定下來,所以……」
韓宇道:「因為掌門一直沒回復,教主就只得轉向國家訴訟,刑部公審,冷斐謀殺罪名成立,按律當死,已死免斬,判以其家產陪償魔教全部損失,不足部分可以向冷家追償。畢竟冷斐當時是冷家掌門身份,既然是冷家公選的,就不能說他的行為只是個人行為,所有選了冷斐為掌門,讓他代表冷家的人,都應對魔教的損失負責任。這是魔教財務損與人員傷亡清單。」
冬晨疑惑地接過來,看了一眼,忽然露出一個被口水咽到的表情,然後無語望青天了。
冷清輕聲呼喚:「掌門,掌門……」你這是怎麼了?你讓門板拍了嗎?
冬晨默默遞給韓宇:「你念一下吧。」
韓宇聲音不大,所以,大家都得安靜聽著:「魔教自接到冷斐掌門前來的消息,所做準備皆為迎敵之用,除可收回項目外,以下為直接損失:火霹靂,四百個!一千兩一個,共計四十萬兩白銀!毒蜂一萬兩白銀,弓箭火藥毒藥計二萬兩白銀,工程改造土立工程,水利工程,機關暗器二十萬兩白銀。醫藥費用,南朝五十兩,韓宇二千兩,韋帥望十萬兩,慕容劍十二萬兩,呂開物二千兩,冷斐三萬兩白銀,現場清理調查五千兩白銀,傷殘補助,韋帥望重傷,三十萬兩,慕容劍重傷,十五萬兩,呂開物七萬兩,周家父子侄子共三人十五萬兩,南家南玥五萬兩……」最後總結了一下:「總計一百六十萬九千零五十兩白銀,其他人工費用,因為戰時非額外支出,守備府附近民居移民花費不多,故不計。後面的附錄是具體的花費,使用在什麼地方,在什麼情況下使用,還有醫療費用清單。」
每一個數字後面都跟著一聲驚呼,等韓宇念完已經萬簌俱靜了。
然後拿起另外一張:「仁德山莊估值二十七萬三千四百二十兩白銀,全額用於賠償受害者損,餘額一百三十三萬五千六百三十兩白銀可向冷家追償。這是,刑部判決。桑成舵主一定向冷掌門通報過判決結果。啊,也可能最近冷家的驛站忙於整頓內務,效率有點低,還沒送達。」
一片寂靜,完了,還不起,這樣子算來魔教至少三年不會再支付冷家的費用了……
好日子到頭了。
冷清伸手接過那張單子,良久沒有言語。
已經有別人也接過魔教送來的清單,半晌怪叫:「一千兩銀子一個炸藥?魔教這是要發戰爭財嗎?」
韓宇欠欠身:「明碼實價,魔教一直按此價發售。內部成本核算也是八百兩。」
那人怒道:「一點火藥鐵皮值幾個錢?」
韓宇道:「魔教從未強賣給任何人,但是一年的銷量也有百十個。那些買的人都認為值。至於說到火藥鐵皮值幾個錢,我們不賣原料。也不建議任何人自行組裝,一旦發生意外,生命是無價的。」
另外一個人問:「四百個?把人炸成渣啊?」
韓宇道:「現場確實找不到完整的屍體,我們拼了很久,也沒確定炸死了幾個人。鑒於冷家掌門的功夫,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只是炸斷了腿,也不能算魔教高估了炸藥的合理用量。」
大家都愣了愣,互相看看,啊,什麼破炸藥啊,不對,仁德二老都炸成醬了,只能說,這樣都沒當場炸死,虧了當年我們沒招惹前掌門。
冷清很客氣地:「韓堂主,戰爭是所有人的損失,受到損害的,不止魔教,是我們整個國家。我們每個人都要分擔戰爭中的損失。所以,這賠償金額……」
韓宇道:「前輩說得是,戰爭損失皇上已經給了我們獎勵與榮耀。不管在金錢上,我們是否得到足夠補償,這是一場國難,我們不會爭什麼。但是冷家掌門對魔教的襲擊不是戰爭的一部分,不是南國對我們的戰爭,是冷家掌門對我教主的謀殺。」
冷清緩緩道:「我們中很多人都曾經同韋教主一起……」
韓宇道:「教主已經表示過感謝。」韓宇看著冷清,喂,你,你接到我們教主的感謝了,你以為那銀子是從哪來的?一碼是一碼好吧:「而冷家從未向魔教道歉,或者,補償,你們可以賠不起,請求減免,可以商量,不該說我們要發戰爭財。我們的國家向南國要了賠償,算是發戰爭財嗎?用十幾萬將士和幾十萬臣民的生命發財?周家幾近滅門,我教主給了撫恤,你們誰想發這種財?我教主受傷,切掉一個臟器,如果有人願意發這種財,二十萬白銀,我們魔教收購您脾臟。」
冷清道:「那只是某個個人一時失言,不代表冷家的態度。」
韓宇道:「我代表魔教和韋教主,正式要求冷家道歉。」
冬晨愣一下,緩緩道:「對韋教主和魔教受到的傷害,我深表……」
冷清輕聲:「掌門!」開玩笑吧?你這是正式向魔教道歉呢!可不是你當弟弟的跟小韋撒個嬌啊!咱冷家沒幹過這樣的事啊,你不好這麼直接輕易地開個先河吧?
韓宇道:「不,掌門,我們希望以公告的形式,通報武林。希望您使用抱歉,而非遺憾這個詞。相信教主看到冷家的誠意,會儘可能減免賠償金額。」
冷清拍案而起:「夠了!」
數個冷家人同時站起來:「我們絕不會道歉,你不想活著離開了吧?」
冷清氣結,我靠,我說夠了的意思是我要找你們教主聊,不要同你這個代表聊了,不是要動手宰人啊!
冷清只得再一次:「安靜,住口!」
身後的青少年們咒罵威脅不止。有幾個已經過去推搡,就要動手揍人。
韓宇道:「韓宇代表魔教而來,不敢讓魔教受辱,如果有人動手,韓宇只能同大家一起死在這兒。」
冷冬晨終於怒吼一聲:「都給我退下!」
小朋友們被震得耳朵痛,終於回頭正視一下軟趴趴的冷家小掌門,好吧,人家雖然也只是小朋友,雖然只有個青色劍,雖然平時和氣又彷徨的樣子,此時一聲怒吼,大家就感覺到差距了,這中氣十足的嗓門啊!這一臉正義的憤怒啊!
大家莫名其妙地退一步,你幹啥啊?姓韋的搶了你的權力好不?他搶你的錢也搶我們的錢,你都沒生氣,我們替你打個抱不平,嚇唬他們一下,你倒吼起來了?你分不分得出好歹與裡外啊?
好吧,一個正直的人一個正義代言人一個國際主義者,什麼時候都會讓他們的小夥伴們震驚地感覺到這貨是不是二啊?
當韋帥望頭一次不站在冷冬晨這邊時,終於從冬晨的正直里得到好處了。
冬晨怒吼:「我為你們感到羞恥!你們才是真正完全無視冷家整體利益的一群人,你們有沒想過為冷家做點什麼?你們想沒想過怎麼做才是對整個冷家整個武林好?你眼裡只有利益,只有你們自己的利益!你們是一群蛀蟲!」
眾人震驚了,屋裡靜得嚇人,大家都在想,媽的,你剛才在說啥?地圖炮乎?還帶打擊所有人的,我們是議員啊!冷家最高領導好不好?你掌門不過是個代言人,主持會議的,你居然敢罵我們所有人啊!你不想幹了是不是?爺們一人一票把你選上去的,也能一人一票把你選下來!
媽的,他罵我們是蛀蟲啊!
冬晨怒吼:「你們都幹了些什麼?沒有一條規則能通過,沒有任何規則能被承認,你們從開始到現在,半年時間,只通過了一條,怎麼分錢!你們是一群什麼人?我根本不想把仁德山莊讓你們分,你們沒出過一分力,卻想要所有的錢,你們不配!」
冷清□:「掌門,冷靜!」咱別這樣啊!咱是開會啊,還是打架啊?這話題越來越不對了,本來咱要揍魔教的代表就不對,現在你掌門改單挑所有議員就更不對了,再過一會兒估計就要分幫派自相殘殺了!亂套了!
冷冬晨繼續怒吼:「你覺得這樣好吧?我什麼都幹不了!冷家掌門一切都向你們請示,你們拒絕回答!冷家整個停止,整個武林還在繼續運作,冷家不動,有人代行職責,你們覺得不好嗎?最好整個武林都崩潰掉才好嗎?你們現在就告訴我,我可以做什麼!我能做什麼!或者,現在,馬上,解散冷家吧!讓魔教統領武林,他們會做得更好,至少不是什麼也不做。」
大家歪歪頭想想,嗯,這個,那個,我們其實不想有人管啊,以前被人管被人無視的滋味太討厭了。可是有些事好象不能沒人管,那我們得讓他管點啥呢?不能光主持會議啊。
冷清道:「掌門息怒,我們還是先把最要緊的解決了,對外事務不能停,我建議仍由掌門負責所有對外事務,在無人提議否決的情況下,讓掌門自行決定如何處理吧。」
冷子靜終於開口:「道歉這個事……好象沒有先例。」
身後小朋友道:「冷家向魔教道歉!真是笑話!如果你當掌門干出這樣丟臉的事,我們就不如再請秋爺回來!」
冷子靜回頭怒目:「不可對掌門無禮!要想別人尊重冷家!你們首先要尊重掌門!」
冷冬晨怒吼:「可以!你們可以重選一個掌門,現在我是掌門,你用最快的速度再選一個,否則,我就要去向韋帥望道歉!讓你們沒面子!讓冷家沒面子!你們的面子很重要,冷家的面子很重要,那麼真相呢!公正呢?道義呢?韋帥望在前線戰鬥時,你們在幹什麼?當然,你們中有一部分人,跟韋帥望一起在戰鬥,那麼,你們想想,你想不想聽冷家掌門說一聲謝謝,聽整個武林說一聲謝謝你的勇敢戰鬥,謝謝你們保護家園!還有,對不起,冷家多數人未能同你們一起戰鬥,對不起,冷家有些混蛋,完全不顧大局不顧民族大義,不但不與你並肩戰鬥,反而在你們背後插一刀!」
大家愣一會兒,冷清沉默了,冷子靜的孩子們也沉默了,就是,我們應該得到讚賞,應該有人說對不起。
冷冬晨道:「馬上重選掌門,這次會議結束,我就要道歉。」
集體傻掉。
咱們有權禁止掌門道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