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鍾定並沒有去到會議室。
鍾老太爺的助理在半途攔下了他。「鍾少爺,會議臨時更改。現在還早,老董事長想和你私下聊聊。」
鍾定拽起領帶,扯了扯,「只是聊聊?」
助理的態度畢恭畢敬,「老董事長是這麼吩咐的。」
「也好。」鍾定勾起笑,「開會的確浪費時間。」
「鍾少爺,這邊請。」助理的禮儀做足全套,彷彿真的很尊重鍾定那般。
鍾定一派自若地跟著助理往前走。
鍾老太爺早已不來集團上班,不過他的辦公室倒是一直留著。暗紅和棕黑的色調,顯得氣派而沉肅。
此時,他正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望著外麵灰蒙的天空。這城市的空氣越來越差,好一陣子都見不到蔚藍色了。
助理敲門,不輕不重的兩下。
鍾老太爺收回視線,「進來吧。」
助理請了鍾定進來后,便退出,關門。
門聲過後,房裡靜默。
爺孫倆都不說話。
鍾定徑自走向距離最近的沙發,坐下後半倚著身子。很是閑適慵懶。
鍾老太爺沉眼望過去。他好像還未曾這麼仔細地看過這個大孫子。在他的印象中,鍾定的臉是模糊的,無非就是和喬延長得一模一樣罷了。
然而現在這麼打量,鍾老太爺發現,這兩兄弟還是有些區別。不止是神態,就連輪廓的線條,鍾定都比喬延更加硬朗。
大約過了兩分鐘,鍾老太爺率先打破沉默,「你難得穿成這樣。」搖椅晃動起來,他的身子也隨之一搖一搖。
鍾定摸出一盒全新的煙,一邊拆著包裝一邊說道,「這不過來見各位董事么。」
聽及此言,鍾老太爺的語氣沉了下去,「可惜哪,你今天是見不著了。」末音隱約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是么。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鍾老太爺突然一個坐立,搖椅劇烈晃了下,他的右手抓著扶手,因為用力的原因,青筋浮現出來。「我真是低估了你!」
鍾老太爺早就知道,劉建典的案子是鍾定捅出去的。本來這屬於劉建典自己做事不幹凈,怨不得誰。但牽扯到整個公司,鍾老太爺就忍無可忍了。
棄掉一個孫子,對鍾老太爺來說,不值得心疼。所以,他選擇放棄鍾定。
今兒個的股東大會,純粹是讓鍾定來走個程序。各式文件,律師都準備好了。待鍾定簽個名,那他和鍾家就徹底沒關係了。將來鍾定是生是死,鍾老太爺也不會多看一眼。
但是,鍾老太爺是到了今天早上才知道,有幾個老董事突然站到了鍾定那邊。甚至於,他們集體缺席會議。
「爺爺,你這把年紀了,別太激動。」鍾定銜上煙,他將打火機的蓋子一開,微藍色的火光竄起,「這房裡就你我,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難辭其咎。」
「鍾定。」鍾老太爺平復著情緒,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很緩慢,「你今天進來這裡,未必就能出得去。」
「我當然出得去。」鍾定不急著點煙,他將煙夾到手上,轉起火機把玩,他想起什麼,笑了笑,語調輕柔起來,「我還要趕回家吃午飯。」
鍾老太爺神情隱怒,「我其實待你不薄。」
「可見我們代溝很嚴重。」鍾定繼續笑。
「你想想你這些年,不愁吃不愁穿,你確定你要為了一個妓.女捨棄這樣的生活?」這是鍾老太爺真實的想法。多少人為了三餐一宿勞累終生,他給予了鍾定奢侈的生活,這已經是厚待。
氣氛就是在這句之後突變的。
鍾定原本還懶懶倚在沙發上,可是因為話里的某兩個字,他的笑容瞬間散去。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鍾老太爺。
步伐很輕,也很穩。
鍾老太爺望著他的逼近,蹙眉道,「你想——」
話還未說完,鍾定已經一腳踏上搖椅的端部。搖椅因為他的力量而後仰到最大角度。
鍾老太爺突然躺直,咳了幾下。
鍾定高高在上,俯視鍾老太爺的眼神極其輕蔑,「髒字眼別亂蹦,小心閃了舌頭。」
「反了!」鍾老太爺又開始咳,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後仰姿勢引起的喉嚨不適。
鍾定又笑,眼裡蒙著一層陰鬱的黑霧。「就是反了,你又能怎樣?」
「放肆!」鍾老太爺順過氣后,聲音就洪亮了起來。「我是你爺爺。」
「在這個家,弒父弒兄都不算稀奇事。你以為你輩份高就能佔便宜?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鍾定的笑容越來越深,「爺爺,你在我這裡,算不了老幾。」
鍾老太爺喘著大氣。
眼前的鐘定,和他所認知的那個,有著天壤之別。鍾定以前在鍾家,就是冷淡漠然,不說話,不反駁。鍾母有時候訓斥他,他還是笑。看著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典型。
可是此刻,鍾定雖然依舊在笑,卻自有一股凌厲的氣勢。
看著鍾定詭異的笑容,不知怎的,鍾老太爺原本憤怒的心情變得澎湃起來。他眯起眼,「我想,我這些年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鍾家這一代後生力量,就鳳右和喬延格外出眾。但是,真正的鐘定呢?
鍾定輕笑,「想知道答案嗎?」
「願聞其詳。」鍾老太爺越想,血液越沸騰。他迫不及待想撕開鍾定的面具,深窺裡面還隱藏著怎樣的嗜.血殘忍。他期待這隻多年的病貓,亮出其兇狠銳利的爪子。
「那事情太多太多了。」鍾定彎起的眼眸,和曾經的喬延一模一樣。「不如就從鳳右開始說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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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右上午接到會議臨時取消的通知,倒不是太驚訝。
昨晚,有一個董事甲已經提前和他打了招呼。
鍾家上上下下,或者勾結,或者斗個你死我活,內.幕眾多。真要深挖裡面的利益纏繞,這些個董事們,誰都跑不掉。有幾筆巨額款項,甚至鍾老太爺都蒙在鼓裡的。
鍾定卻一清二楚。
因此甲退縮了。而且,鳳右陷害鍾定這麼久,也沒見鍾定有什麼事。甲更加不敢把希望押在鳳右這邊。甲沒有把真相如實告知鳳右,他編了個身體不適的理由,掛了電話。
鳳右多多少少猜到了什麼。所以當助理上來邀他過去鍾老太爺那裡一聚時,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當他進去時,鍾老太爺和鍾定正在下棋。氣氛貌似融洽。
鳳右以為鍾老太爺讓他上來,是想針對他曾經的背後動作興師問罪。然而,完全沒有。
鍾老太爺只是關切詢問了幾句,很是慈祥。
鳳右禮貌應對,然後向鍾定道了聲好。
鍾定勾起笑,不回應。
房間里的爺孫仨,皆是笑裡藏刀。但是言辭間卻很風平浪靜。
臨近中午,鍾定以回家吃飯為由離開。
於是,房間里只剩下鍾老太爺和鳳右。他倆後來的對話,外人無從得知。
眾人只曉得,第二天,鍾老太爺宣布將鍾定逐出鍾家。而在這之後的一個月內,鳳右的實權被削弱了大半。
這還不單止。鳳右在某晚尋.歡作樂之時不慎被刺傷,結果毀了容。鳳右是娃娃臉。以前他笑得牲畜無害,以一張童顏矇騙過許多人。而今他的左臉添了兩道深口的刀傷,連帶的,眼神都變了味。
喬延留下的股份,意外的,鍾老太爺答應轉給陳舒芹。
而鍾定原有的,則還是屬於他。
眾人詫異於鍾老太爺的安排。
其實,鍾老太爺不是照顧鍾定,他只是需要一個可以抗衡鳳右的存在。這樣,他才能確保在有生之年,大權不會被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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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許惠橙的課時告一段落,然後來了場小考試。
晚上她伏案溫習時,鍾定頻頻來騷擾,鬧得她都靜不下心來。
「鍾先生,你去和添柴玩吧。」
「不去。」她的頭髮已經長了許多。鍾定喜歡她的發質,所以時不時手指就在她的發間來回穿梭。
許惠橙略微變得嚴肅,「我明天要考試了。」
「知道。」所以說,這是個傻姑娘。私教是他請的,她能考多少分,還不是他說了算。
她更嚴肅,「我要複習。」
「你復你的。」鍾定淡淡說著,然後在她的臉上掐了下。大概是四川姑娘的天生麗質,她的肌膚出奇地好。之前那些劣質的化妝品往上堆,居然也沒留下傷害。
許惠橙決定不和他說話,只低頭看習題。
說起來,雖然她學了一大堆東西,但是她還不知道自己能找什麼樣的工作。
上個月,鍾定和家裡徹底斷了關係。之後,他就沒那麼忙了。聽說,柵欄溝弄了個品牌公司,鍾定則在那裡打工。
雖然鍾定說自己也沒學歷,可是她看著就知道,他懂的比她多很多。所以,她想追上他的步伐,好讓彼此的懸殊能夠拉近些。
而且,一旦她有了正式的工作,父親就可以退休了。
這麼想著,她更加努力學習。
考試成績出了后,很理想。讓她有些懷疑真實度。
最終,就著這個分數,鍾定給她介紹了一份工作。
就在他打工的那個地方,當一名資料員。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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