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執黑
京城外關卡遍布,劉徹眼看著到了長安城外,卻苦無辦法進城。萬般無奈之下,他想到了東方朔曾經贈他的錦囊,發現其中只有四個字「金屋藏嬌」。
金屋藏嬌,是他當年對館陶公主和陳嬌的承諾。
劉徹看著這四個字,卻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難道東方朔是在耍他嗎?金屋藏嬌這四個字,如何能解他如今的困局?
劉徹的疑惑,直到得知館陶公主出城拜祭亡夫的消息后這才解開,這個東方朔,果然是料事如神!
劉徹和張騫跟著館陶公主車架,直到堂邑侯的墓前,見她們下了車,卻幾番猶豫著不敢露面。館陶公主雖然說起來是他的姑姑,但……幫弟弟和幫侄子,他對館陶公主的取捨,真的是絲毫把握也沒有。
「阿娘,我就不去看臨江王了,我和他……」陳嬌的話沒有說下去,對劉榮,她說不討厭是假的,但人死如燈滅,劉榮已經死了,太子之位也落在了劉徹手中,她一個活人,和死人計較,未免太過小心眼。可若說沒有芥蒂,她也做不到如此大度。
不過,不去拜祭劉榮,除了因為這些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陳嬌要在這裡等劉徹。
好在,陳嬌的等待沒有白費。待館陶公主離開沒多久,劉徹和張騫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阿嬌姐,東方先生真是神了!」一見到陳嬌,劉徹就將東方朔的那個錦囊給她看,「原來他說的金屋藏嬌,是這個意思。」
「金屋藏嬌?」陳嬌看著東方朔的字跡,不得不承認,東方朔看人,的確是很准,不過……她私心裡卻也不想把東方朔神化,「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和東方先生已經約好了?」
「啊?」劉徹不敢相信,卻又有些懷疑,「你……你真的是和東方朔約好了?」
心中微嘆一口氣,陳嬌道:「你呀!也不想想,我要怎麼樣,才能和東方朔約好?難道這舅舅駕崩,重重關卡,東方朔真的能全部知曉?若是全部知曉,那他不應該早早讓你回長安?」
「也對,」劉徹微一思量,就想明白了,「那阿嬌姐怎麼知道……」
「你以為舅舅駕崩的消息,是誰告訴張湯的?徹兒,梁王呢?」
「梁王叔叔在路上,阿嬌姐,現在城門戒備森嚴,你真的有辦法帶我進城?」
「照我說的做。」陳嬌將安排細細說給劉徹聽,「即使皇祖母查起來,我也有應對的方法。好了,現在時間不早了,上車吧!」
館陶公主的車架已經拜祭完劉榮,回到了陳午的墓前,陳嬌帶著劉徹上了車,張騫則裝成平民百姓,自行進城。陳嬌和他約好讓他三天後在堂邑侯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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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時候不曾在城門口看到竇嬰,陳嬌留了一個心眼,沒有直接回府,反倒是繞道去了城南。
陳禮搬出堂邑侯府前往江都之前,曾經還在城裡住過一段時間,因此,陳嬌在那裡為他置了一處房子。本來只是想租下,但陳嬌想著若是陳禮回長安,總是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尤其是在陳午去世后,陳季雖承襲侯位,存在感卻幾乎為零。堂邑侯府,早就變成了館陶公主府。陳禮去江都,一是為了磨練自己,二是想要借江都王門客的身份得以入仕。既是為入仕,總是會在長安常住,所以,陳嬌將那處房子買了下來,雇了人定期打掃。
從文帝十五年到現在,察舉制在一點點完善,陳禮的身份尷尬,若是通過江都王的推薦,則是最好的辦法。因此,陳禮去了江都,和長安已經一別數年。
「徹兒,你先在這裡住兩天,錦瑟,你留下來照顧太子,過兩日,我再接你們回府。記著,若是有人查起,就說這是我的地方。若是太皇太后發現了這裡,找人第一時間通知我。錦瑟,你跟著我這麼多年,我對你向來放心,太子嬌生慣養,你好生照顧著。」陳嬌本想留下流年,畢竟流年做事最穩妥,但這幾年流年處處跟在她身邊,若是留下流年,難免讓人生疑察覺,反倒是錦瑟,她信得過,也不像流年那樣惹人注意。
「翁主放心,奴婢一定照顧好太子。」
細細叮囑好錦瑟,陳嬌這才和館陶公主一起回府。
「母后?母后,您……您怎麼來了?」館陶公主比陳嬌先一步下車,還沒站穩,就看到了庭院中的太皇太后竇氏,「兒臣叩見母后。」
竇漪房坐在庭院中,身旁宮女隨侍著:「辛苦了。見到陳午了?」
「兒臣私自出宮,未及稟報母后,還請母后恕罪。」
「規矩,是定給外人的,我們是親母女,哪來的那麼多規矩?」竇漪房看了看館陶公主身後,「車上還有誰呢?怎麼還不下車?」
陳嬌任由車簾遮著自己,聽竇漪房如此說,輕哼了一聲:「我不要下車!」
「喲,這是怎麼了?使什麼性子啊?怎麼去拜了一趟陳午回來,反倒是脾氣大了?」
陳嬌鼓起腮幫子,掀開車簾,一副氣鼓鼓的表情:「皇祖母,你給阿嬌評評理!」
「評什麼理?」竇漪房雖然是在問陳嬌,人卻一直盯著車裡看,「來來來,下車來和皇祖母說,要是你說的有理,皇祖母一定幫你。」
「本來就是我有理!」陳嬌跺跺腳,「皇祖母,你說,阿娘明明答應我陪我去看阿爹的,結果她還答應小姨夫去看劉榮,我都沒有時間和阿爹好好說說話!皇祖母,今年是我阿爹走了十周年,別人都說,十周年的時候,那些去世的人很可能會回來看看自己的親人,我還沒有見到阿爹,就被阿娘帶去看劉榮了,我討厭他了,有什麼好看的?」
「胡鬧!」竇漪房厲聲道,「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表哥!」
「可是他一直都欺負我!」陳嬌一臉委屈,「我討厭他,討厭死他了!」
「他都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你怎麼還揪著那些芝麻綠豆大的陳年舊事不放呢?」竇漪房話頭一轉,「跟你一起回來的人呢?」
「什麼?」
「都是我的皇孫,難道我會害了他不成?」竇漪房試探,「快下來吧!」
「皇祖母?」陳嬌一臉疑惑,「皇祖母在說誰?皇孫……啊——」陳嬌猛地尖叫一聲,「榮哥哥我錯了,你不要來找我,我以後再也不說你壞話了!」
「叫什麼!」竇漪房大聲道,「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不……不是皇祖母說皇孫嗎?車上……車上如果還有皇孫的話……皇祖母不是說榮哥哥的魂魄回來找我了嗎?」陳嬌拽著竇漪房的袖子,躲到她身邊,臉上寫滿害怕,「皇祖母,你……你跟榮哥哥說,不要來找阿嬌,阿嬌知道錯了,阿嬌再也不說他的壞話了……皇祖母……我怕……」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里還帶上了哭腔。
「什麼亂七八糟的?」竇漪房被陳嬌這麼一鬧,不由也有點心煩意亂,「墨玉,把車簾撩開。」
「喏。」
車裡空空如何,沒有一個人。
「人呢?」
「什麼人?」館陶公主怕陳嬌再鬧下去反而弄巧成拙,忙搶在她之前應道,「母后說的是誰?這車裡就我和阿嬌兩個啊!」
「沒人?」竇漪房語氣里的懷疑顯而易見,「真的沒人?」
「母后,你都把我弄糊塗了,這車裡只有我和阿嬌,也只會有我和阿嬌,不然……母后難道真的看見了別人?是陳午?還是榮兒?」
「你怎麼也和阿嬌一樣?算了,回宮!」
恨恨地扔下這最後一句話,竇漪房帶著一行人,回了皇宮。
陳嬌和館陶公主提著的心,總算徹底放下了。
「阿嬌,你說,會不會真的……」
館陶一臉矛盾的神情,對阿嬌來說,猜中她現在心裡的想法實在太容易了:「阿娘,你也不想想,阿爹已經走了十年了,臨江王也是。十年這麼長,即使真的有魂魄他們也早就投胎重新做人了,怎麼可能回來?阿娘,我們要向前看。」
劉嫖長嘆了一口氣,最終沒有說話,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