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萬里千山正美滿(3)―2

第十四章 萬里千山正美滿(3)―2

早上醒來,若千似乎覺得出奇地安靜,拉開帘子一看,完了,肯定不行了,下雨了,又陰又冷。去學校時,她又套上厚厚的牛仔外套,心情落寞,傷心地想,我們倆就這麼沒緣分嗎?

若千坐下就對蘇瑗說:「看看,去不成了吧。」臉上掛著點笑,心裡卻很苦。

「誰知道下雨了呢。不過現在好象小多了。」

若千想,小多了也是下啊。

許諾進門往若千那裡投了個眼神,充滿笑意。若千心裡埋怨他:「還笑。」

「去不成了。」若千看他一眼又垂下眼。

「呵呵,一會兒就停了。」他笑著回到座位上。

若千以前曾讚歎過他通過計時測量雷電距離的執著精神,沒想到竟又成了天文兼氣象學家。大課間做操時,雖然陰陰冷冷,太陽已從教學樓頂層出現了小半邊臉,臉旁的雲是又白又青。若千絕望里生出些希望,希望里又帶些失望。哪知一會兒情況大變。突然間天朗氣清,窗戶間殘留雨水都受著太陽的愛撫,樓下草地里的泥土味和花圃的花瓣殘香混著的清新直衝教室。若千的心情頓時光芒萬丈,心境馬上如此時透心藍的天空般遼遠舒暢。

中午回家若千又緊張起來,這要怎麼說出口?吃飯時她在想,刷碗時她在想,回到屋裡收拾書本還在想,以至於她似乎心不在焉,怦怦跳得厲害。坐在床頭沉靜了半天,若有所思的樣子,書已被她來回拾掇了好幾回,她決定說了:「媽,我想下午去蘇瑗家裡做會兒作業。明天開始好好複習整理一下。」

「去吧。」

這兩字使她千斤重的心終於安安穩穩地回歸原處。腦子裡似乎由於這兩個字的迴音在嗡嗡作響。她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快就成了,害得她多少個小時坐立不安。她立刻就想出去。不過還是裝作鎮定地認真學習了半個多小時。時間一到,她的心就飛了,以至於腿腳的速度似乎都有些慢了。

她決定先去找阿詩瑪,把書放到她那裡,回來再去取。若千不想讓蘇瑗看到她這樣作假。事情搞定,她一路飛馳到學校旁邊的十字路口。遠遠地,她看見只有許諾一個人,心裡一沉,怎麼只有他一個?

若千愁著臉問他:「你自己啊?」

「陸櫟文在那兒。」

旁邊的撞球廳里他的身影若隱若現,她一看就生氣了。

「蘇瑗還沒來呢。」

「你沒和她一起?就這麼點陣容啊,一點也不豪華。」

「不豪華你去叫人呀!」她瞪他說,「氣死我了,等會兒,我叫她去。」若千扭轉車頭去找她。一路越想越氣,每次她都這樣說話不算數。

原來她在睡覺,還口口聲聲解釋睡誤了。若千掀起她來,扔給她衣服,坐在旁邊等著。急噪的眼神裡帶著怒火,心想,你不就是不想去了嗎,又暗自生氣幹嗎自己非得叫上她!

大夥開開心心出發了。許諾還真聽話,若千上午叮囑他多帶些磁帶,他的牛仔褲兜里滿滿的,車筐里還放著幾盤,還有一個隨身聽。

雖然他倆共駕一車,來回替換著當司機,可還是他們快。若千和蘇瑗在後面使勁追趕,叫苦不迭。

城外是開闊的。午後的大路上,只有4個少年穿梭在綠色夾樹中,連綠葉也閃著光。

「嘿,你倆慢點行不行。」

「嘿,你倆快點行不行,快點,有事商量。」

他倆放慢了,乾脆跳了下來。

「幹嗎啊?」

「我們這樣帶太沉了,你們商量商量誰讓出個車子來叫我騎啊?」陸櫟文問。

他的眼神瞄向蘇瑗,蘇瑗趕緊握緊車把,嘻嘻笑道:「我可不讓他帶。」她指著許諾。

若千心一沉,臉唰就紅了,這意思不明擺著只有她被許諾帶了嗎?陸櫟文嘻嘻笑著看她。若千瞪著懵懂的眼睛,順從地讓陸櫟文從手中接過了車子。事情太突然了,她似乎沒有了再仔細考慮和答覆的時間。但是這又似乎是瞬間得到的幸福。

他倆都騎了上去。若千還愣在原地。

許諾什麼也沒說,踏上車子。她瞪著他,心裡又忽然間甜蜜極了。

「上車啊。」他似乎帶著些命令的口氣。

「你慢點啊。」

「我還以為你要自己走著呢。」

若千一拳砸在他背上。

可是誰也沒了話。若千似乎雙目失明,雙耳失聰,什麼知覺也沒有了,現在世界上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使她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她似乎感到頭有些暈了,感情在一瞬間全部點燃,內心激動地顫抖著。她只是靜靜地從後面仰視他的背影。忽然間有種很想抱住的衝動。

路很平穩,他騎得也很像他的一貫從容作風一樣讓人舒坦。但是車子偶然的晃動使他們輕輕的一靠一接觸。若千的身子彷彿僵在那裡,思想亂得難以收拾,還傻乎乎地鎖起眉頭再次凝視他,懷疑起這個人是許諾嗎?

「真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啊。」若千輕嘆道。

「你喜歡這個電影啊。」

「我喜歡寧靜。」

「喜歡她?」

「喜歡她怎麼了,她長得多有特色啊,充滿野性美。」

「太黑了!」

「就你白!」若千打他。

「不要再展示你的『黯然**』手了!」

「你才是呢!」

「那就是化骨綿掌!你那天打我,我說這幾天渾身無力啊。」

「我這是百發百中穿心龍爪手」,她又拍他,「哎呀哎呀,不行,手發揮不了作用了,我得趕緊練習一下輕功,嘿嘿!」舒展著手臂,她興奮的說道:「喂,我忽然想到一首歌。」

「什麼歌?」

「今日天氣好晴朗,處處——」

「真俗。」

「你不俗。」

「你應該想到『和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

「每個人臉上都笑哈哈——哈哈哈!」若千哈哈笑。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一直以為是『荷蘭』的陽光照耀著我們,『美國人』臉上都笑哈哈呢,真聽錯了!」

「我倒是沒聽錯這個,我把那一休的主題曲,就那個『格幾格幾』什麼的,老聽後邊是『阿里洗痰盂』!」

「什麼痰盂,我聽的是『阿姨洗帶魚』!」

兩個人笑成一團。

車到山腳,回頭望望,偏西的太陽下遼遠的麥田。

「呵,稻花香里說豐年——」,若千深深吸氣,嘆道。

「聽取笑聲一片。」許諾頗具陰陽頓挫。

「就你自己笑了啊,我可沒笑。」若千瞟他說,「哎,對了,這是哪首詞來著?是,是——,噢,哈哈,是『清風半夜鳴蟬,兩三點雨山前』那個吧,你忘了?」若千笑道。

「什麼下雨不下雨?」

若千沒理會他,過去找蘇瑗,心想,他就是不記得了,他哪裡會記得當時背錯的情景呢?當時,當時的月亮也不是這樣,當時的太陽也不溫暖啊。當時他怎麼會記得我呢,當時我們怎麼想到今天是這樣過的呢?

「喂,咱們摘點油菜花吧。」蘇瑗喊。

「你也不看你幾歲了,還摘花兒。」陸櫟文插兜不耐煩地說。許諾撫摩著自行車沉默不語,坐在上邊還不下來。

「那些花兒。」許諾輕輕道。若千望著他,淡淡一笑。

「反正比你小,我說大哥,給點面子好不好。」

「就是,我也摘,讓開,我過去。」若千跳上前。

「這叫『採花東籬下,悠然見西山』。」許諾笑道。

兩個男生抱臂站在一旁看著,傻乎乎地,等她們摘花。

若千伏身採花兒,一片金黃,人身上彷彿也沾上了金光似的。若千憐惜地捧著這些花兒,感覺自己馬上要像林黛玉葬花似的那麼傷感。

「我說兩位,別耗了行不?」

「若千,使勁耗,氣死他們。」蘇瑗笑道。

若千也笑:「說得對!」又揚著花兒喊:「你們先觀察觀察地形吧!要不也來吧!」

若千再回頭時,許諾腰裡別著隨身聽,左手插在褲兜里,面對眼前的油菜花地,傻傻的,不知在想什麼。若千一愣,沖他笑了笑。他還是面無表情,悵然若失的樣子。

若千和蘇瑗終於出來了。

「你們兩個殘害生靈啊,沒摘的也讓你們踩死了,趕緊去上面的小寺廟裡懺悔吧。」許諾批評道。

若千噘嘴說,「你是不是還讓我寫本懺悔錄啊?」

「哪敢啊?我懺悔,你是老大,幫主。」

「看看,怎麼樣?」若千搖著花兒,「多燦爛啊!」

「燦爛個頭,告訴你多少遍了,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就是不聽!」

陸櫟文和蘇瑗哈哈笑。

若千打住笑容:「你神經病啊!」

許諾上前一步,故意瞧瞧她,又哈哈笑。若千氣呼呼地不說話,拿花打在他頭上。他哎喲哎喲地叫頭暈。

巡視一番,踏定一塊石頭開始征程。

若千抬頭一望,山裹青衣,山邊有水,有花,有草,便說:「你們看,有點像《新白娘子傳奇》里峨眉山什麼清風洞之類的那種仙境嗎?!」

「那不是仙境,那是妖境。」許諾答道。

「你難道今天來這兒想成妖嗎?」

「我不是妖,我想成神。」

「什麼神?痴神啊!」若千笑道:「開始吧,同志們!」

「拿花不方便啊,怎麼爬?」蘇瑗說。

「插頭上不就完了嗎。」陸櫟文笑道。

「快插快插,正想看看村姑什麼樣呢!你說說來爬山了,沒個當地村民攜同,多沒意思啊!」若千大聲笑著說。

還好不太崎嶇,基本上能摸清附近人民上山的路線,若千爬了幾步就開始鬱悶了:「怎麼這麼高啊?怎麼爬啊?」

「趴著爬。」許諾在前說。

「你趴著爬讓我看看。」

他扭頭呵呵一笑。

若千向上望望,忽然一暈,嚇她出了一身汗,回頭鎮定下來,她沒勇氣再爬了,懷疑自己有恐高症,而且越來越覺得像《還珠格格》里三個姑娘翻越圍場的場面,只可惜山上沒有皇家獵隊啊。

「你慢點行不行啊?我跟不上。」

「來,我拉你。」許諾嘿嘿一笑。她左手扶著一塊石頭,右手還攥著幾根破花,瞪他一眼,說:「我才不用你呢。」

「我的理想是爬遍所有名山。」許諾說,「這小山算什麼。」

「那你回來就變成匍匐動物了,你不是趴著爬嗎?」若千諷刺他。

「喂,許諾,今年夏天再跟你爸說說,咱們還去爬泰山吧。」

許諾不吭聲,只是爬。

若千聽見了卻奇怪他為什麼不回答陸櫟文,瞧瞧他,心想,他們經常這樣出去玩嗎?也許他早已游遍大江南北了吧。他怎麼會在意來這裡呢?想著心裡一片黯然。

半路上,忽見幾個男人在那邊小山頭上。若千很緊張,害怕他們是壞人,又一想,若真是碰見了,大家可真要一起『勇斗歹徒』了,再看看他對我怎麼樣,還挺美。再看,又不像是壞人,心裡有些安全感。

「你們看那些人不會是來開山的吧。」她又問。

「開山?」他們異口同聲。

「開山有這樣開的啊?」許諾說,「你們家開山這樣默無聲息啊。」

「我家沒開過山。」若千誠實道出,就是要氣他。

「再說,要是今兒真趕上了,萬一咱英勇犧牲,還能留個『埋忠骨』的美名啊!不錯,不錯。」

「你們聽說過嗎,有人說要是把太行山脈炸平一段,那麼河北東南部的空氣就會改善很多呢。」若千說。

「呵,看人家懂得真多啊。」許諾朝陸櫟文使個眼色,陸櫟文哈哈笑。若千知道他不說這句話就不舒坦。

「許諾,你不要總是這樣笑話別人!」

「說得好!」若千讚歎蘇瑗有正義感。

許諾瞥了若千一眼,繼續前行。

「若千你看,咱學校的草經常給拔了,看這裡的,永遠是天然的,而且沙塵暴也吹不跑。

「就是啊。」

「你們別再說沙塵暴了,終於結束了。」

「那幾天吹死我了。」

「不是報道了嗎,2000年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

「我記得4月1日愚人節那天,北風那個吹啊——但是沒有雪花飄啊。」

爬到山頂,四個人不約而同地大聲叫喊,四面的青山巍峨不動,彷彿在側耳傾聽。若千轉來轉去,各個山面在她眼前晃動,似乎驚動了山神,它們一個個睜大眼睛在看她,她馬上有種恐懼感,但又立刻挺起胸膛,因為她現在站得最高!

「去那邊小廟裡嗎?」陸櫟文問。

「當然去,她倆還得懺悔呢。」許諾笑道。

朝南走,連綿的山坡那頭有座神奇的小廟。他們飛奔過去,像一匹匹小馬般快活自由。

下了坡,走到半山腰,彎彎曲曲的石階路鋪在眼前,路旁卻是現代的卷式路燈架,像古人手裡握把手電筒照明,若千覺得應點上燈籠才對。燈下是砌得整整齊齊的花壇,踏上去,真有種「身登青雲梯」的感覺。但是卻不見了海日,更聞不到天雞了。若千抬頭一望,單薄的一重牌坊,上書「啟無寺」,兩邊高懸著對聯。遠望去,牌坊上琉璃閃光,大門做工細緻,圖案鮮明,像個正兒八經的山門。最重要的是門前高空飄揚著偉大的五星紅旗,充分體現了我國宗教事業為社會主義服務的原則。朝里望望,灰瓦紅牆玉欄杆,有點到榮國府的感覺了。

踏入山門,佛門靜地,若千立刻放輕了腳步,以免破壞這裡與世脫俗的清凈。小院是四合院的構造。兩邊廂房都閉門,想必是閑人免進。正中的小型普光明殿迎接在朝拜的人。

「咱們要不要上上香?」若千輕聲問。

「你走先,你走先。」許諾笑道。

「不去我去。」若千上前拿起香,分給他們,在香爐旁引燃自己的,輕聲說:「自己點噢。」

若千跪在殿前殿子上,眼接觸到佛祖凈又靜的神和態,心馬上被震撼地靜了下來。這是在祈禱,她忽然想起那句「為了這一次的相遇,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閉上眼,彷彿有種穿越失控的玄感。她心中喃喃自語,很神聖很虔誠的樣子,許諾在她身旁點香。若千站起來,看著他跪下去,看著他閉上眼許願,猜想他許的是什麼,有沒有自己。也許有吧,也許沒有,但是畢竟遇見了,在我們最美麗的時刻。

大家起身,穿越後門,往後山遊覽。左邊是點點房頂和片片綠樹夾雜的緊密感,一層層防護林旁路上還有汽車跑。那是人間的繁華與熱鬧,一直伸向遠方。前邊是朦朦朧朧的,彷彿罩在不分是霧氣還是仙氣中的山,山的邊緣線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美麗圓融的輪廓。他們來時的路在右邊穿梭活躍著,像是繼往開來的感覺。不遠處還有個凸起的小型圓堆山,若千怎麼感覺都像田地里的墳堆被無限放大的樣子。

「唉,太遺憾了,要是有個相機就好了,咱也來幾張合影。」陸櫟文嘆道。

「你怎麼不帶啊。」蘇瑗說。

「我以為你們都記得呢,一般女生比較心細。」

若千聽著心裡也一陣落寞。其實放學時她有意問問拿不拿相機,可是她沒有好意思開口。她太後悔了。難得這樣出來一次,和許諾拍張照該是多麼幸福的事。遺憾。

「呀,看那裡,好嫩的樹,咦?是草還是樹?還有是不是花兒啊?像一塊草坪似的!過去看看吧。」

若千一扭頭,只有許諾在一旁。

她詢問他:「你去不去?」

他笑笑:「走。」

於是他們扔下觀景的那兩個人,走了。他們並排走著,走向嚮往的地方,凝視路上一切美麗的花兒。他早把耳機揣在兜里了,輕輕說道:「人在畫中游啊。」

她莞爾一笑。

他倆單獨留在半壁空中,像世界上只有這兩個人,他們遠眺著,這一刻,若千真的完全忘了世界上還是不是有別的東西,許諾大聲叫著,若千大聲笑著。

「你怕嗎?」

「怕什麼!」

這山外青山樓外樓是遠離外界喧囂最完美的生活了,現在是完美生活里最幸福是日子了,若千四望,還有一些稀稀疏疏的雜樹,真有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但是又「欲辯已忘言」的意境了。

許諾還張開雙臂,任憑風吹動他的頭髮,還有飄蕩的衣服。

「你看,像泰坦尼克里的嗎?」他閉眼問道。

「哼,臭美。」

許諾回望她一眼,眼裡似乎都是在燃燒著愛情,繼續陶醉。

若千覺得像在飛一樣爽。她陷入陶醉中,獨自沉浸在夢想里,醉在這生平中最有趣最美妙的事情,來不及細細品位,就這樣一陣旋風似得飛到幸福頂點,灌著令人激動的愛情的瘋狂滋味。

許諾坐在草上,眼神仍那樣迷濛地望著不知名的遠方。她喃喃地說:「太美了。你以後還來嗎?」她小心問道。

「當然。」

她一陣喜悅。

「這裡真是山明水秀,別有一番風味呀,得聽會兒歌了。」

「什麼歌啊?」

「你肯定猜不著,我就告訴你吧。」

「你放放,我聽聽。」

「我所做的一切你都值得,笑得燦爛令世界黯然……」

「好熟啊,你放過,鄭鈞的,一定是。」

「是。」

「讓我也聽聽。」

許諾遞給她一頭耳機。她無奈也得坐下。她本不想和他挨得這樣近的,她會緊張得渾身不自在。他倆並排坐在青山草地間,許諾一直熱情里卻毫無表情,若千卻只得乖乖就範。他彷彿在旁凝視著她笑,他與她同在,溫存。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可我要為你盛開歡樂,我要怒放……」,若千正陶醉,許諾騰得躺了下去,耳機也被拽走了。他十分平靜地仰視天空,仍享受一隻耳機的樂趣。若千捶他:」喂,不要那麼自私好不好。」

他瞧了她一眼,還是不說話。她不敢躺下去。她乾脆轉身把耳機拔了下來,裝在兜里,聲音立刻盪徹整個山野。

「怒放,怒放——」

「完了?」

他不吭聲。

若千伸手要去後進。

「我早復讀了。」他把雙手交叉在腦後說。

音樂聲又起。

「沒有永遠但還有明天,明天也許一切將會改變……」

若千並腿坐好,靜靜聆聽。對她,他現在就是一切,她的世界只有她,就是現在滿眼的天空,還有滿心的幸福和喜悅。許諾在她身後又張開雙臂躺著,她又害怕可是又帶那麼一些些的渴望他把她拉過去。可是她又不敢妄想,只醉在這樣的天地存在里,只期盼時間可以停止。

聽了好幾遍,許諾坐起來,輕聲問她:「咱們走吧,他倆肯定不知咱去哪了?以為咱倆掉懸崖失蹤或是私奔了什麼的——」

「誰要跟你私奔」,她喊。

「我錯了,我錯了。」他跳起來往前跑。

「你站住!」她在後邊追。

剛跑出山頭,蘇瑗立刻指道:「好啊!跑哪了!」

「她打我。」

「活該,欠揍。」

「什麼呀,他打我。」

「那我可管不著嘍。」

「好啊你,蘇瑗,回去給你算帳。」

「走吧,快下去,車子萬一被人偷了怎麼辦?」陸櫟文朝下望。

「別聽了!走吧!」若千拽許諾。

「上山容易下山難啊,都小心點兒!」陸櫟文喊。

4個人一會兒跑跳,一會兒又試探著路,山映斜陽只是天還接不著水,終於下來了,感覺自己矮了一大截,地面上的空氣如混沌初開時的世界一般。

若千仍跳上許諾的車。「帶的一堆磁帶就用著了這一首」,若千想,她坐上去,似乎比剛才舒坦了許多。她想就這樣讓他帶著,還準備永遠同她一起去很多地方,還像今天這樣她真希望這回家的路永遠走不完,這樣的完美和純粹的幸福都不要有中斷,更不要有中止。

日薄西山,餘興未盡。路上經過堯玉家新開的餐館,陸櫟文說:「咱們去找她玩吧。」

「別去了。」若千特堅決。

「為什麼?」

「不為什麼,多麻煩啊。」

許諾說:「別去了,回去吧。」若千心裡立刻有了靠山。

「你看,什麼時候又開了個飯店啊,差點成了『金海心』」,若千敲他。

他回頭一看「金海苑」,笑笑說:「『民以食為天』。」

「那什麼為地啊?」

「地球唄,笨蛋。」

「你再說!」她咚地一拳。

路程到半,蘇瑗要分道抄近路回家。若千說:「我也走。」許諾停車。

「給我磁帶聽聽唄,就剛才的。」

「在隨身聽里呢,都拿走吧。」

「我不拿隨身聽。」

他又把帶子翻出來給她。

「走了啊。」

可是她轉身的瞬間心立刻就落了下來。他走了,她突然感到空虛,就在他遞給她車子那一瞬間產生的,熱鬧后的空虛。她心裡特別難受,像陣陣撕裂。她彷彿覺得自己像被他拋棄的人,孤零零一個人走在回家路上,似乎剛才一切都已抹掉似的。這是現實嗎?還是剛才的才是現實?

若千又忽然記起書包還在阿詩瑪那裡,又超速駕駛取包回家,因為時間真得不早了,快七點了。怎麼玩到這會兒呢?回到家她的心一直在突突地跳,因為她無法擺脫剛才的她,現在卻要給自己披上一層遮掩的大衣。她小心迴避著爸媽,以免他們談起下午的事。

因為是假期,若千被批准晚上可以看電視,是關在監獄的人定時出來放風一樣。她的心仍在狂躁之中,電視劇也彷彿成了她和許諾的聯袂主演。

晚上若千用他的耳機聽歌聽到半夜,由於沒有歌詞,她只好自己記下來,找著這首完整的《怒放》。這次彷彿變成了他說成的話,怎麼樣也聽不夠。

沒有永遠但還有明天

明天也許一切將會改變

你不用擔心會沒人陪伴

我會一直陪你走到終點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為你盛開歡樂

我要怒放怒放

我收穫快樂也收穫折磨

我所做的一切你都值得

要笑得燦爛令世界黯然

就算憂傷也要無比鮮艷

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為你盛開歡樂

我要怒放怒放

和你分享

你的眼淚你的悲傷

你的歡樂你的盼望

哎呀哎呀我不是最美的花朵

但我要為你盛開歡樂我要怒放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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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昔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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