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突變
清遠侯登門求娶自家閨女之事,崔玦與李氏的第一反應一個是驚一個是喜。
崔玦出入朝堂,他想得自然多一些,與崔護一般首先想到的是其背後有何目的。
而李氏則純粹為自己女兒高興,能讓自家公爹如此鄭重的說起此事,自然是有譜的。
還有什麼比自家閨女能幸福重要呢!
一想到她家那般出挑的閨女不用孤獨終老,李氏就想感謝蒼天開眼。
對於他們夫妻的反應,崔護看在眼裡也都能理解。
崔玦先是問出了心裡的疑惑:「他們知道亦丹的事兒嗎?」
李氏聽了也是一臉緊張的望著崔護,心就像一隻手揪著般七上八下的。
她既擔心他們知道了亦丹的事兒嘴上不說心裡嫌棄她,又怕他們現在不知道,以後早晚都得知道,然後接受不了折磨她。
「知道。」
崔護點了點頭,把清遠侯的話重複了一遍。
聽完,崔玦臉色陰沉,低頭沉默著手不由緊緊攥起,李氏卻沒有這般容忍,憤怒的叫道:「他們把亦丹當什麼了,伺候他們裴家的老嬤嬤嗎?誰稀罕做他們裴家的主母!」
「那你們稀罕什麼?」
崔護打斷老大媳婦的話,淡淡的問道。
李氏一噎,反駁的話說不出來只能不甘心的扭了頭。
崔護看著他們嘆了口氣,緩緩的道:「先小人後君子,裴之睿這事兒沒辦錯。」
「先把醜話說在前頭,省的以後兩家後悔。這足見裴家的誠意了...再說,你們好好想想,他這話雖然難聽,卻是從來就不是事兒。即便亦丹不嫁裴家,不也得養著那些小妾生的庶子庶女?嫁了別人家做繼室,不僅僅只有庶子庶女。也得有前面留下的嫡子嫡女。一堆的孩子,一堆的女人,還有一堆亂七八槽的妯娌親戚,能好受得了?」
「若是碰上的知禮懂事的男人。亦丹還算幸運,若是碰上只知道拈花惹草尋歡作樂的紈絝,亦丹還能反悔不成!」
「難道你們還打算真讓亦丹一輩子留在家裡啊,你們捨得,我也捨不得。」
崔護一席話說得崔玦和李氏啞口無言。
但他們仍是心疼女兒,萬一就這般答應了,一過門就得面對幾個已經開始懂事兒的孩子,以後還得靠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
她捧在手心裡嬌養的閨女為何要受這種委屈!
李氏一想起來心疼的直抽搐。
「你們多慮了,」崔護把玩著手裡的茶盞接著道:「老裴頭兒想的好,亦丹要替他們照看孩子。要真心疼他們。說來這年頭哪家的孩子是主母自己養的,亦丹他們幾個你是給他們餵過飯還是穿過衣?」
李氏搖了搖頭,又聽崔護道:「那幾個孩子自小的也六歲了,若亦丹與她們能處得來便處,若處不來便不管。裴家還能少了伺候的嬤嬤。我看中的是亦丹嫁過去以後。裴東柏沒有妾侍,咱們亦丹模樣不差,人又聰明,難道連個男人都收服不了?」
「只要柏之護著她,一顆心都在她身上,便沒有人能欺負了她去......」
說服了崔玦夫妻倆,就是剩下崔亦丹了。
崔亦丹是個有主意之人。對於她自己的事情,裴家眾人都習慣了問過她。
而且,最近家裡的事情崔護也喜歡問問亦丹的意見。
「那回頭是你們把這事兒告訴亦丹,還是由我來說......」
「不用了!」崔護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外面邊穿了一聲清脆的話語:「我嫁!」
崔護與崔玦夫婦轉頭吃驚的望著突然出現崔亦丹。
「亦丹,你...你都聽見了?」
崔亦丹點頭。
「丹姐兒你還是好好想想再做決定吧!」
李氏不由勸道。
「不用了。既然必須嫁人的話,嫁去裴家也不錯了!」
崔亦丹堅持。+
她在外面聽了有一會兒了,本來是為了下月祖父生辰之時來詢問的
此事崔亦丹都同意了,崔護便打算明日讓人給裴家送信,讓裴家側個日子登門提親。
翌日。裴家榮壽堂里,裴之睿得到消息后很高興,當天下午跑了趟欽天監測提親的良辰吉日。
因皇後去世不久,國喪剛剛結束,為了防止太過顯眼,裴之睿特意挑了個兩個月後,十月初九的日子登門提親。
他派人連日往崔府送了信兒,然後緊鑼密鼓的開始安排提親所需的東西。
其他東西都是現成的,唯獨一對活大雁。
清遠侯特意派人遣進京郊的後山還同有北邊山裡的獵人找尋活大雁。
而整個崔府也忙碌了起來,雖說有皇后國喪在,他們不可能立馬成親,但這些年她們一直沒有整理過崔亦丹的嫁妝。
還有嫁衣也要崔亦丹一針一線綉出來的......
時間可真是緊得很!
就在崔家低調備嫁,裴家暗中籌劃之時,聖人的一道聖旨砸得裴府裴之睿頓時暈頭轉向滿天星。
聖旨不是下給清遠侯府的,而是天下讀書人的。
原本定在九月的秋闈因薛后的崩逝而推遲到來年三月,春闈推遲到五月,這就意味著很多在京城艱難求生存的學子又要艱難的度過一個難熬的冬天。
甚至會有很多沒了盤纏而無法入住客棧的學子凍死街頭。
這個消息本來就為沉甸甸的京城添了幾分壓抑,而這道聖旨一下子壓垮了天下讀書人最後一根稻草。
聖人在聖旨里嚴厲譴責近來讀書只能誦其文卻不識其意的弊病,在明年的鄉試中取消了帖經考試,加了農務與詩歌的考試項目。
書本里的字句倒背如流卻不識其意,只為科舉而讀書的弊病非一日兩日養成,現在的那些學子早已習慣了那種不需要動心思的考試方式,而詩歌反倒是從未引起重人重視。
而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平日里不食五穀雜糧,更何況考他們務農,還不如讓老農來讀書利索。
這個聖旨一出,絕大多數的學子變覺得猶如晴天霹靂。
不考帖經,不考明經,反而考農務與不務正業的詩歌,這不是往死理逼他們嗎?
他們哪裡懂得四時天氣,哪裡認識麥子與雜草的區別。
所以,京城所有的學子頓時暴動了。
那些平日里時常出入清遠侯府學子便一窩蜂的聚集到了清遠侯府門口。
而清遠侯此時正眉頭緊鎖的關在書房裡琢磨聖人此舉的意圖。
即便聖人不滿科舉弊病,渴求珍重有才之士,也不該如此魯莽衝動的作出這種決定。
都說讀書人造反,十年不成。
但是讀書人的筆杆子,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裴彥馨窩在榻上品著紅茶聽說了此事時,手上端著的茶盞不穩,險些扔了出去。
她放下茶盞,一把抓過小丫鬟問道:「祖父呢?」
「侯爺在書房裡,一直沒有出來。」
小丫鬟連忙回道。
「外面守了多少人?」
「不下兩三百人,正門側門角門都有人等著見侯爺,府里的管事都不能出門採買了。」
裴彥馨起身深吸了口氣,望著窗欞外有些刺眼的陽光,覺得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之感。
裴彥馨想了想往外走去,篆兒見狀連忙跟上。
她走到榮壽堂門口又住了腳,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這時,榮壽堂帘子被掀開,走出一個人影來。
「五娘子,您要見老爺嗎?」
汪嬤嬤的手牽過裴彥馨,一如既往的溫暖。
裴彥馨眉頭微皺,不經意的把手拉出來看著她問:「祖父怎麼樣了?」
汪嬤嬤回頭朝裡面望了一眼,搖了搖頭。
裴彥馨咬了咬牙轉身往回走。
汪嬤嬤見狀忙道:「五娘子不見老爺了嗎?」
「不了,我都是小事兒,就不給祖父添麻煩了。」
裴彥馨又回了住處,遣了篆兒她們下去,一個人坐在榻上出神。
她記起前世時的一件事兒。
那時好像也是這一年,上康九年。
上康九年,江南水澇成災,因當地縣令應變處置不當造成眾多良田顆粒無收,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再加上薛后離世的打擊,聖人痛定思痛決心整頓吏治,而且是從官員選拔的科舉身上著手。
這一舉措引起全天下讀書人的強烈反對。
作為門生遍布,讀書人代表的裴之睿被一群學子祈求,上書請願。
那時她九歲,心思並不在這些朝政上面,所以知道的很少,隱約知道祖父聯繫了多位當今大儒一起請命,請求聖人收回成命。
說是起碼要給學子們一個適應的過程,而不能一下子全部打死。
當時請願的聲勢很浩大,幾乎大部分科舉出身的文官被卷了進去。
當時聖人下聖旨雖有幾分意氣在內,更多的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他卻忽略了天家文人的反應程度。
她隱約記得最後聖人英明接受了眾人的請願,在聖人與文人的這一役中,文人勝了。
現在在想來,裴彥馨隱約感覺到這並非請命,而是威逼。
有哪個君王能容忍被臣下威逼呢!
所以,當年參與那件事情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了朝堂,祖父便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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