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車禍（下）
雲白羽和林勝一眼就看見了孫議員那輛豪華醒目價格不菲的私人轎車，只是這輛昂貴的交通工具此時正停在一處橋墩邊，已經正式宣布它的使命完結，轎車的車頭撞的稀爛，前面擋風玻璃和側窗玻璃已經粉碎，車內到處都是血跡，整個車身也扭曲變形，徹底成了廢鐵，車輪成為唯一完好的部分。
「什麼樣的撞擊能把車子變成這樣？還有裡面的人呢？」林勝深深皺起了眉頭問道。
曹副局長同他一起趕來當然也不知道實際情況，他招來一名交警，讓他回答。
這名交警說：「據目擊者稱，這輛轎車速度極快，先由路口衝出，擦過一輛正在行駛的麵包車，撞車后並未停車，又繼續行駛，隨後猛烈撞在前面的水泥橋墩上，車內兩人當場死亡，麵包車內的幾人也受到輕傷，轎車的車速我們還在計算。」他先指了一下不遠處的一輛麵包車，車身上有明顯的凹痕和撞擊痕迹，又指向已經報廢的轎車。
「聽你的描述既然是車禍，為什麼你們卻不太肯定。」雲白羽問。
「因為感覺很怪，目擊者很多，他們都異口同聲證實車禍過程這輛轎車一直沒有減速，甚至是在撞到了麵包車之後車輛仍然保持加速狀態，直至撞擊在橋墩上，就算車禍原因是剎車故障司機也不可能一直踩著油門不放吧。另外更讓人奇怪的是車裡的兩人都沒有系安全帶，司機當場從車內飛出摔得血肉模糊，車主被卡在車內慘死，這令我們產生疑問，難道他們是故意自殺的嗎？」交警說。
幾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林勝說：「讓我們看看死者吧。」
交警點頭道：「好的，情況很慘烈，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饒是交警早提醒了幾人，當看到屍體時他們人仍然感到震驚，只匆匆看了一眼后就不忍再看，就這簡單的一眼已經給他們足夠的震撼感。雲白羽認出其中的一具死相恐怖的屍首正是孫成孫議員本人，另一具倒不是他原以為的張勝而是一個陌生的司機。
孫成死狀尤其慘烈，全身都是傷口，手腳都呈不自然的扭曲狀，顯然是引起轎車變形的猛烈撞擊所致，相貌堂堂的臉如同被無數鋼刀刮過一般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有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其中還嵌著不少玻璃碎片，更慘的是脖頸被某種銳利的物體割開，傷處紫黑色的血液早也乾涸，頭顱怪異的歪著與軀幹僅剩一絲皮肉相連，雲白羽很意外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居然認出了孫議員。相比起來，另一個死掉的司機雖然也是慘死，卻幸運了許多，司機的脊椎摔斷，整個身體彎成弓狀，腦殼也摔破了流出紅褐色的血液，白色和粉色的腦漿，看上去非常噁心，身上有幾處小傷口，但也僅僅就這麼多傷。
說是匆匆一眼但依然觀察了這麼久，雲白羽噁心的想吐，臉色發綠，旁人倒沒有認為他太不經事，就算曹副局長、林勝和其他警員們早已見多識廣，可是他們的表現也比雲白羽好不了很多，尤其是挺著富貴大肚子的曹副局長，可憐他來之前才剛吃了精美的茶點，此時肚中已是翻江倒海鬧騰一片，最後實在是頂不住了，偷偷跑到人少的地方大吐了一番，其他人故意當做沒看到。
曹副局長用手帕捂住嘴，示意他們把屍體收斂起來，之後拉遠了距離才能和林勝說話，他說道：「林副科長，據你看這場車禍有沒有問題？」
林勝沉吟道：「問題肯定是有，就像那位交警同志說的那樣，這麼快的車速，竟然毫不減速，兩人也沒有系安全帶，根本就像是故意找死一樣，但是考慮到死者身份，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小。」
雲白羽介面道：「而且這輛車裡僅有孫議員和他的司機兩人，像這種大人物出行他的保鏢在哪裡？我們和孫議員也接觸過幾次，他是個很注重個人安全的人，這不像他的個人作風。」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一定要把事情調查清楚，林副科長，我冒昧的提出一個要求，據我所知，貴科有位科員，有種特殊的本領，是事故現場專家，可否請他來一趟？」曹副局長恬著臉要求道，看來他了解的還不多，並不知道口中的「他」實際上是位女性。
「好的，您不說的話我也要主動請纓了，孫議員這種大人物的死是車禍還是意外，我們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我這就讓她過來。」林勝隨即就給喬雪打電話。
很快第七調查科的那輛黑色轎車就趕到了現場，在電話裡面林勝已經告訴了喬雪大概的事情經過，所以喬雪來了之後面色也很凝重。這天葉玲、歐陽天成和方傑正巧去了與S市相鄰的SZ市出公差，所以此時只有喬雪一人趕來。
事不得已眾人又陪著喬雪與屍首再度做了一番親密接觸，有些事情並不是通常那樣見多就會習慣，這次看完屍體后大家再也忍不住，林勝、雲白羽、曹副局長和陪同的幾名警員奔到路邊大吐特吐起來，直至吐空了胃囊才覺得好受，倒是喬雪很爭氣的表現正常。
雲白羽知道喬雪表現如此良好的原因並不是她神經大條，而是喬雪曾讀過幾年法醫，雖然中途換了專業，但是對於死狀千奇百怪的屍體倒習慣了。
「喬雪你覺得怎麼看？」林勝問道。
「我再去看看發生車禍的轎車，現在有了點感覺。」喬雪回答道，隨後又參觀了一下事故現場。
喬雪閉上眼睛，臉上一片淡然，她的周圍只剩下了林勝、雲白羽和位高權重的曹副局長，其他人被趕離了他們，幾人都不敢發出聲音，生怕驚擾到喬雪，此刻只聽得見幾聲長短不一節奏各異的呼吸聲。
過了良久，喬雪睜開眼說：「很奇怪，事情經過差不多就是你們說的那樣，孫議員和他的司機安靜的坐在車裡，一路高速駛來，撞到了開在他們前面的麵包車，然後撞擊在橋墩上發生車禍，在這過程裡面我沒有感覺到什麼不正常的因素，簡簡單單的就像是一起莫名其妙的車禍一樣。」
曹副局長並不失望反而放下心來，在他的轄區一個大人物車禍死亡總比被人謀殺要好的多，就算是因為某些原因自殺，那也屬於大人物自己的行為，媒體輿論再捕風捉影也牽扯不到他頭上。
「真的沒有別的感覺不對的地方嗎？你再回想孫議員上車之前，究竟是什麼讓他會這麼做。」林勝說。
「我努力試過了，沒辦法做到，你也了解我能力的局限性的，畢竟我和孫議員沒什麼接觸，換成是個熟悉的人的話才有可能。」喬雪無奈答道。
「那暫時只得這樣了，看來也找不出什麼線索，曹局真不好意思沒能幫上你的忙。」林勝向曹副局長說道。
「林副科長何必這麼說，你們這不也幫我們驗證了我們之前的推斷嗎？還是很麻煩你們了，之後我會派人去孫議員家，詢問保鏢等一干人等，也許孫議員真是因為什麼事情想不開所以自殺呢。」曹副局長笑道。
「那我們就不打攪，先回去了，再見了曹局。」林勝三人向曹副局長告辭，乘坐科室的專車回去，離開時雲白羽看到交警們已經得出了速度估算結果，心裡嘆了一句，這應該不止七十碼吧。
在車上，開車的喬雪突然道：「其實我也有些懷疑的，孫議員和他的司機整個過程都表現的很正常，但是就是太正常了，準備自殺的人哪有這樣鎮靜的，既不精神錯亂，又不激進瘋狂，就連絕望的感覺都沒有，他們就那麼安靜的坐在車裡，像服從命令一般去死，對就是這個感覺，好像聽到什麼指令一樣絕對的服從，絕對的安靜在等死。」
「你剛才怎麼不早說？」林勝聽了若有所思。
「說你笨你還真笨，你看那曹副局長的樣子，客客氣氣的把我們送走，巴不得趕緊結案，你要真是和他說這不是自殺可能是謀殺，我想他生吃了你的心都有了。」喬雪撇嘴道。
「喬雪姐姐求你不要說什麼生吃之類的辭彙，我現在還覺得噁心，吐在車子里我可不負責任。」雲白羽悲憤的說。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喬雪開著車哈哈大笑。
「你說的也對，這種事情還是我們單獨調查的好，曹方能那個飯桶除了喝酒吃飯其他地方全都指望不上。」林勝點頭說。
「林哥你也忒陰險了，其實我覺得曹副局長還不錯，至少蠻會做人情的。」雲白羽笑道。
「喬雪說的沒錯，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送了幾個紅包就把你收買了，以後別說我們認識。」
三人返回了星海商務大廈，正在一樓前台無聊打字的林小雨見到他們眼前一亮，正要張嘴興奮的說什麼，雲白羽偷偷給她使了個眼色，提醒她此刻並不合適，林小雨把就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憋回了肚子，一臉委屈，口中生硬的蹦出一句問候：「大家好，都回來了呀。」
乘坐電梯上樓的時候，林勝疑惑的問雲白羽：「你和小林美眉發生什麼矛盾了？怎麼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這個，我實在很難說啊。」雲白羽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要我說，男女朋友嘛，吵吵架沒什麼不正常，但是作為男朋友你要多哄哄她，小女孩嘛，別把她們想的太聰明，當成個孩子看就行了，一切順著她的話說，想要什麼就點頭說給，不想買就拖著，反正過不了兩天她們就忘了。」林勝苦口婆心的給雲白羽教導自己的心得，卻沒發現一旁的喬雪臉色陰沉。
雲白羽也沒注意到，他遲疑的說：「林哥你是不知道，她要的不是那麼簡單，也不好拖。」
「那就滿足她好了，你看人家小林美眉人長的又漂亮可愛，據我觀察個人要求可能也不會太高，不是說你被他看上就說明你就屬於那種不太高的範疇內了，多買些小禮物很容易就把她解決了，這樣一個漂亮女孩子出門的時候把她帶上多有面子，這個值啊。你又誤會了，我不是說你一個人出門時就顯的很丟臉一樣。」林勝說。
這時不僅是喬雪臉色黑如鍋底，連雲白羽臉色也變綠了，他可憐的自尊心倍受打擊，哼哼不說話起來。
「你認為人家林小雨很可愛，很漂亮嘍？要不是白羽的關係，你是不是也想送點小禮物，把她解決了，身邊帶著這樣一個讓你很有面子的小美眉呢？」喬雪腔調古怪。
林勝這才發現大事不妙，連忙滿頭大汗解釋道：「林小雨再好也是白羽的嘛，噢不不，她不好不好，哪有我的喬雪這樣美麗溫柔、活潑可愛、體貼知心啊，我對天發誓絕對只是出於想幫助白羽的目的，你們慢點走聽我解釋啊！」
電梯開了，喬雪理也不理林勝，徑直走去，雲白羽經過喬雪的啟發對於林勝的狼子野心也非常懷疑，跟著她一起走進了辦公室，只剩下林勝鬱悶的連給自己幾個嘴巴，自嘲道：「真是多嘴惹禍，我這個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