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陣陣寒氣直撲面門,幽藍的光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臉色詭異非常。
像是平靜的湖面被蜻蜓點破,她的記憶開始出現了陣陣漣漪。
這個地方,她曾經來過。那時候,她還只是牙牙學語的小娃娃。
手上的觸感好像還殘留著,冰冰涼涼的,硬得像是石頭。
她咽了口口水,遲疑的伸出了手。
冰塊上的寒氣以為她手上的溫度而顫了顫,如同是被風吹動的火苗。
好涼。
她本能地縮回了手。
咬了咬牙,她撐著發麻的腿,站了起來。
「啊……」
一聲不成形的尖叫剛出口,就被她一把堵了回去。她緊緊地捂著嘴,眼珠子像要蹦出來一樣突著。
我伸出顫抖的手指,不顧那讓人牙根發軟的寒氣,撥開了眼前的白霜。指尖被凍得通紅,像是有針在往指甲縫裡刺一樣,她的指頭抖個不停。
一張慘白的臉漸漸地從冰塊中央露出了出來。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很好看的女人,她的長發披散著,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像是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陽光。
她的雙手無力地垂下,指頭因為冷而微微抽搐。她大口大口地呼著白氣,眼前有些模糊不清。
當年,她也見過這個女人。
她曾經問過這個女人是誰,他只是陰沉著臉不回答,並囑咐她,絕對不能把在這裡見到一個冰中人的事情說出去。
這世間的事有事真叫人琢磨不透。她望著冰中的她,暗暗地想。
她是呈站立的姿勢被凍住的,要是這冰被人橫過來,她大概就會像誰在一具水晶棺材里一樣。她的模樣很安詳,嘴角甚至還帶著隱隱的笑意,看起來好似在做什麼好夢。
靜靜地望了她好一會兒,她才突然想起來,應該要想辦法出去。
她連忙繞過這巨大的冰塊,觀察起了這狹窄的斗室。
這個密室是四四方方的結構,有什麼機關尚且不知,就這麼一眼瞧過去的話,除了她來時候的那個道口,這房間似乎什麼出入口都沒有。
她踱到來時的通道,用手摸了摸通道的四壁。
光滑得就好像鏡子一樣,憑她的體力,根本不可能從這滑溜溜的通道爬回去。而且就算爬得回去,她也有可能找不到開啟通道的開關,退一萬步說,就算她能找到開關,並能成功地從機關出去,可她要怎麼安全地出寢宮,又成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這個斗室不見天光,根本沒法判斷時間。若出去的時候是大白天,又或者出去的時候剛好趕上他沒睡的時候,那她只有死路一條。
思及此,她只得嘆了口氣,耐著性子退了回來。
這個密室沒什麼內容,除了那碩大的冰塊之外,就只有一組落了厚厚灰塵的石桌石椅,還有一張石榻,有一面牆上點著一盞燈,大約是長明燈吧,看起來沒人換過的樣子。
除此之外,就再也不見其他東西了。牆壁很粗糙,像是慌忙鑿成的,甚至沒有打磨過的痕迹。用手指蹚過去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一些尖利的突起。
房間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燭火亮著的地方已經被熏成黑色。桌椅上的灰已經厚得讓人看不出本色,可以想見,這間密室已經好久沒有人到訪過了。
她望著這一切,突然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人,又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才在北召皇帝寢宮底下造了這麼一間簡單乏味的密室?
所有的皇族都深諳密室密道的那一套,哪怕是一般的貴胄王孫家裡恐怕都有那麼幾個拿的出手的。一般情況下,在床底下的都是密道,主要用於逃跑。
因而,她所在的這間,就變得十分的可疑。
這裡看起來,就像窮苦人家的屋子,有著必要的生活設施,卻談不上舒適。
她隨手在地上撿了塊碎石,一邊在牆壁上敲著,一邊默默地思考。
先前在石道里受了點傷,此時緊張的心情下去了,傷口便開始火辣辣地疼。這裡空氣似乎比較稀薄,沒一會兒,她就開始感覺到呼吸困難和頭暈。
順著牆根滑下,她望著那幽藍的冰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可饒是如此,她的眼前還是越來越黑。
最後的光明中,她似乎看到冰塊中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可還沒來得及有任何感想,她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喂,快醒醒。」
模模糊糊中,她聽到了女子的聲音,那聲音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傳到她耳朵里的時候,還帶著隱隱的迴音。
她筋疲力盡地睜開眼,卻發現眼前一片漆黑。緊皺著眉頭,她努力地爬起身來。
一切都掩埋在黑暗中,周圍沒有一絲聲音。她坐起身,驚恐地發現黑暗中,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存在。
這是什麼地方?
她揉了揉頭,試圖回想。
對了,她從寢宮的密道掉了下去,然後到了一個奇怪的房間,房間里有冰中人,接著,我開始找出去的路,再然後……
她痛苦地嚶嚀了一聲,用力捶了捶腦袋。
啊。
再然後,她就覺得喘不過氣,倒在了地上。
她猛地一個激靈,那麼她人還是應該在密室里才對。密室里有燈,怎麼可能怎麼黑呢,難道燈滅了?
她摸索著起身,試圖找到牆壁。
可是過了很久很久,他也沒能找到牆壁。
這片黑暗好像無邊無際,她的手沒有任何觸感,在地上不斷摩擦的腿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就連先前覺得刺痛的傷口,也完全沒了感覺。
排山倒海的驚恐一下子席捲過來。難道她死了?
這種猜想像一粒發芽的種子,不停地生長生長,似乎會無窮無盡地延伸下去。
她呆坐著,冷汗涔涔。
現在該怎麼辦?
「喂。」
先前的那個聲音又陡然響起,這一次,聲音變得很近,好像就在她的耳邊。
她猛地一轉頭,卻發現身旁根本沒有人,除了黑暗,只有黑暗。
「你是誰?」
她壓著嗓子,向黑暗的虛空問。
那聲音沒了動靜,好像聽到她的聲音突然躲起來了一樣。
「你到底是誰,說話啊?」
她急得站起了身子,扯著嗓子喊。這片黑暗像是黑色的雪一樣,冰冷寒涼,一下子就把她的聲音吸了個乾乾淨淨。
明明應該是吵得人耳根發麻的聲音,一出口,卻變得只有她自己能聽得清。
她站在原地,恐懼地東張西望,即使什麼也看不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破爛的石桌石凳到哪裡去了,冰塊又到哪裡去了?
這一刻,她衷心地希望,自己能突然驚醒在密室滿是灰塵的地上。
「我在這。」
聲音又再次傳來,這一次,是在頭頂。
她霍地抬起頭,望向了頭頂。
頭頂依然什麼都沒有。
她突然有些惱火,「你是誰,為什麼耍我?」
那聲音又消失了,像惡作劇之後就立刻逃跑一樣。
「喂,說話啊!」
她扯著嗓子道,後背一陣陣地發涼,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背後吹氣一樣。
她猛地轉身,尖叫了一聲,坐倒在地上。
眼前是密室中的那塊冰塊,稜角分明的形狀,幽藍的光澤,還是她先前用手指擦到的白霜,沒錯,這絕對就是那塊冰。
可如今,冰中的女人睜開了眼睛。
她霍地想起,在她閉上眼睛之前,好像就看到了這麼一幕。
那麼眼前的一切,是夢,又或者是幻覺?
她腦中亂成了一團。
女人臉色白得嚇人,完完全全是一個死人的臉色,可饒是如此,她還是顯得很美。一雙眼睛好像是墨染成了一樣,幽黑深邃。
她睜著眼睛,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她看。
甚至於,在她癱倒在地上之後,她的眼睛也跟著垂了下來。
她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心跳像是被什麼東西撥亂了一樣,忽快忽慢,一會兒快得幾乎要撞疼了骨頭,一會兒又像幾乎停止了一樣。因為如此,她的呼吸也變得極其的不穩定。
她們就這樣對視著,沒有人說話。
冰中的女子雙唇緊閉,似乎沒有任何要說話的意思。
良久良久,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戰戰兢兢,手腳並用地退開好幾步,才咽了咽口水,看向她。
「你是誰?」
這一次,她並沒有讓她久等,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你是北召夏家的人嗎?」
冰中人的嘴唇沒有動,卻有聲音傳了出來,可似乎是因為隔著冰塊,那聲音聽著依舊像成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她警惕地望著她,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嘶。
一陣寒氣直逼面門,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時,卻發現冰塊幾乎貼上了她的鼻尖,裊裊的霧氣不停地湧向她的身體,她渾身僵硬。
冰中的女人寒著一張臉,眼神冷漠。
「回答我!」
寒氣一凜,她感覺心臟縮成了一團。
「是。」她望著她,遲疑地點點頭。
她聽罷,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半晌都沒有動作。
夏梨望著她漆黑的頭髮和雪白的衣袍,緊緊地攥住了掌心。寒氣突突地往外冒著,儘管她緊咬著牙關,卻還是不能阻止上下牙打顫。
就在她嘴唇都要變紫的時候,冰塊突然退到了一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女人的眼神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溫柔。
就好像是看到許久不見的故人一般。
「是嗎。」她莫名其妙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夏梨皺著眉毛,半屏著呼吸望著她。
「原來是夏家的人啊。」
她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不是。
「你到底是誰?」
不知道為什麼,夏梨感覺自己好像隱隱猜到了她的身份,雖然那猜想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她忽而把視線轉回她身上,盈盈一笑,這笑就好像大師手上的畫筆,驟然使她那張蠟白的臉變得栩栩如生,連一個眼神,都變得那麼真實。
「我是北召女王,夏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