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話 逃離

底艙內，從大洞中灌注進來的海水已經到了相當多的地步，甚至淹沒到了安瑞胸口部位。

強勁的海水使勁衝擊著安瑞的身體，若不是他有一把子力氣，非得被水流沖走不可。

看樣子，再堅持一小會兒，就可以通過這個大洞，離開這艘岌岌可危的帆船了。

「轟！」

然而，就在安瑞這麼想著的時候，頭頂處又傳來了一聲巨響，緊接著整艘船都跟著劇烈搖動起來。這艘船似乎又一次遭遇了魔法的攻擊，也不知這次被擊中的部位是哪裡。

周圍的船體出現了吱呀聲，整艘船抖動不止，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散架的感覺。

這次的進攻就好像催命符，摧垮了安瑞最後一絲耐性跟底氣。

「不能再等下去了，現在就得想辦法離開這裡。」安瑞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艱難地邁動步子，走向了不遠處的大洞。越是接近這處大洞，他所面臨的水流衝擊也就越是劇烈，每走一步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此時的他，渾身的衣衫都已經濕透了，背後背著的包裹肯定也強不到哪兒去。

當距離大洞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安瑞猛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整個人潛伏到了灌注進來的海水中，向著大洞展開最後的衝刺。距離的水流猶如一隻巨人的手掌，使勁推動著他的身體，令他舉步維艱。

好在安瑞力氣夠大，硬挺了過來，頂著湧入的海水，一頭扎進了那廣闊無邊的海底世界。這一下就好像潛龍入海，一下子擺脫了所有束縛，獲得了自由之身。

安瑞鼓著腮幫子，眯著雙眼，一手夾著木板，一手划著海水，向前努力遊動。海底是個黑暗的世界，前方根本什麼都看不清，唯有頭頂能夠看到搖曳不止的亮光。陽光穿透海水，化作一縷縷帶有夢幻色彩的光線，指引著安瑞前進的道路。

現在的海面是很危險的，若是露頭的話，很可能會被人發現。

以安瑞的身份，無論是被巫師發現，還是被海盜發現，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巫師會把他當做海盜，海盜會把他當做叛徒，他根本兩面不討好。所以，他只能盡量游得遠一些，避免被任何人發現。

他憋著肺里那所剩不多的空氣，向著正西方遊動。由於他懷中夾著木板，身體受到了一股浮力托舉，一直在向上浮動。等他快要漂浮到海面上的時候，肺里的空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正好藉此機會洞穿了海水，一頭頂了出去。

他張大了嘴巴，猛吸了一口泛著海腥味的空氣，接著重新紮入海水，根本不敢在海面上多做逗留。

茫茫海面，一個人的身影並不如何起眼，更何況安瑞只是匆匆露頭而已，所以並未被任何人發現。

他繼續向前潛泳，每當氧氣耗盡的時候，就將頭露出來吸氣。如此反覆數次之後，總算是遠離了交戰區域，將那兩艘船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噗！」

安瑞又一次將頭探出了海面，大口吞食著空氣，就好像這是人世間最為美味的食物。眼下的情況似乎安全了一些，他壯著膽子扭頭看了一眼，想要看看戰鬥進行到了哪一步。

這一眼恰好讓他看到了極為慘烈的一幕。

只見那頭由液體凝結而成的人形生物，正對著殘破不堪的血色鯊魚號舞動著巨拳，一下又一下地轟擊著甲板。這雙拳頭是如此的剛猛有力，每次落下，都會對甲板造成巨大的衝擊，令得木屑四散飛濺。

沒用上幾下，血色鯊魚號就被人型生物給砸碎了，變成了兩截殘骸，向著海面之下沉淪而去。大量的木片散落在海面上，一些生還者正在四處游泳逃竄，遠離那凶神惡煞的人型生物。

「吼！」人型生物張開懷抱，仰天大吼，猶如虎嘯山林，聲音傳出老遠。這一聲咆哮足以讓人肝膽俱裂，那些四處逃竄的海盜立即加快了遊動速度，給人一種樹倒猢猻散的感覺。

人型生物向著距離自己最近的海盜追了過去，拳頭一個起落，將這人一拳轟入了海水。一股紅色的液體在海水中蔓延開來。

見此情景，安瑞的背後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連忙轉回頭，再度潛入了海底，生怕被巫師或者那人型生物發現。

別人不認得那人型生物，他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東西叫做「水元素」，是由魔法製造出來的魔法生物。就如外表所見，這種魔法生物的身體是由水凝聚而成，體內充斥著狂暴的水流以及魔力迴路。水元素擁有強大的物理破壞力，還能施展出水屬性進攻，實力相當強悍。在海面上的時候，水元素能夠吸取海水之中蘊含的力量，要比在陸地上的時候更強一些。

巫師乘船遠行的時候，很喜歡製造水元素保駕護航。沒事的時候可以讓水元素擔當推進帆船前進的勞動力，若是遇到了危險，還能派水元素消滅敵人，可謂是一舉兩得。

剛剛大逞威風的水元素其實等級並不算高，前一世的時候，安瑞手下有數名巫師懂得製造水元素，每個人製造出來的水元素都比這頭水元素更厲害。

其中最強的一頭水元素，只需隨便打個噴嚏，就能將血色鯊魚號這樣的小型船噴成碎片，哪用得著出拳轟擊。

「不過那都是前一世的事情了。」安瑞心底苦笑一聲，現在的他連半個手下都沒有，只是孤家寡人一個。也不知再過多久，才能像前一世那樣，聚攏一大群人在身邊，一起在海上闖蕩，向著稱霸七海的目標進發。

按下心中那有些遙遠的想法，安瑞繼續向前遊動，漸漸遠離了那彌散著死亡氣息的戰場。

半個多小時以後，他徹底精疲力盡了，不得不停了下來，抱著木板浮在了海面上休息。他大口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稍稍有所恢復。

星辰之淚學院的船是向東航行的，這艘船不會往這邊走，再加上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現在應該安全了。

「好渴。」安瑞的嘴巴動了動，將背著的包裹解了下來，放在了浮在海面的木板上，從中取出了一瓶酒，打開蓋子，猛灌了一口。一股暢快的涼意頓時蔓延整個喉嚨，別提多痛快了。

儘管過去了半個小時之久，他回憶起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還是心有餘悸。剛才的情況實在是太危險了，那枚火球只要再偏一點點，就會要了他的小命。好在命運女神站在了他這邊，幫他躲過一劫。

巫師剛剛威脅到了他的生命，可他對那群巫師卻生不出太多的恨意，海盜是一群惡人，巫師殺海盜是懲凶除惡，天經地義。但他也不會因此而拍手稱快，畢竟是那群海盜將他從大海里撈了出來，救了他一命，勉強算是他的恩人。

在這場爭鬥中，他不過是一名受到牽連的旁觀者罷了，並無明確的立場，既不會站在海盜這邊，也不會站在巫師這邊。

「也不知莎菲怎麼樣了，到底是死是活。雖然她是個女海盜，可若是死了的話，還是讓人覺得有點可惜。」安瑞的心中忽然冒出了這種憐香惜玉的想法，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未因此而太過傷懷。

休息好之後，安瑞掏出指南針，查看了一下位置，向著西方遊了過去。

精鐵島就位於數海里之外的西方，只要向著西方一直游下去，就一定能抵達。

游泳可是個體力活，安瑞每隔一段時間就得休息，在海面上走走停停。

時光飛逝，太陽落了下去，月亮與星星攀爬上來，點綴在漆黑的夜幕上，散發著皎潔的光輝。星月一起閃爍，就好像遠古諸神的眼睛，注視著人世間，眼神無悲無喜。

安瑞又累又困，恨不能抱著木板呼呼大睡一覺，可卻不敢這樣做，而是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繼續前進。

大海是很危險的，波濤洶湧的海面之下，暗藏著許多殺機。

兇猛的海怪、食人的魚類、殘忍的魚人，詭異的海妖，幽怨的水鬼……這些可怕的存在隨時都有可能從海底竄出來，奪走安瑞的小命。

所以他不能睡，一來是為了防止遭遇襲擊，二來是為了儘快抵達精鐵島。

只要抵達精鐵島就安全了，可以到港口旅館里休息，美美地睡上一覺。

「安瑞，你是個純爺們，要挺住，不能睡。」他在心裡為自己打氣，頑強地抵抗著困意。

黑暗的海面上，安瑞孤零零地向著西方遊動著，雙手不斷劃出，發出嘩啦啦的水浪聲。這種黑暗的環境，能夠給人一種強烈的壓力，黑暗中就好像隨時都會有東西撲出來，對他展開攻擊。好在他比較勇敢，沒有被黑暗嚇到，刻意不去胡思亂想。

一夜就這樣熬過去了，夜色褪去，迎來了次日的陽光。在陽光的照耀下，海面泛起了千千萬萬點金光，璀璨而又動人。

安瑞在木板上吃了今天的早餐，其中包括濕漉漉的黑麵包，以及變了味的熏肉，唯有帶著甜味的朗姆酒還算爽口，讓他倍感滿意。

他一邊吃著早餐，一邊欣賞著海面之上的美景，目光在海面上緩緩移動著。忽然間，一個盤踞在海面上的虛影映入他的眼帘，這個虛影有著山脊般起伏的輪廓，恰好位於正西方，似乎是一座島嶼。

「精鐵島！」他雙眼猛然一亮，小半個身子立即拔出海面，濺起一團浪花。隨著這一聲驚叫，那滿嘴的食物殘渣噴了出去，落在了海面上，可他一點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