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蘇瑾的建議

蘇瑾靜靜地聽著花承景方才所講的關於他的家鄉關於那處於殷朝和金國邊境的蒼茫山的事情，有些同情地看著面前這個英俊瘦削卻武功奇高的男子，腦子裡想想著那種生活的慘烈，今天殺！明天殺！天天殺！朝不保夕。

他繼續著講述，語氣平淡，好像這苦難已經讓他習以為常，心早麻煩了。

「五歲的時候爹爹被胡人殺了，我隨師父學藝，行走江湖，十二歲的時候再次回到蒼茫山，卻沒想到娘親也已經死了，是餓死的！我就去了山裡，隨著師父每年打仗……沒你想的那樣什麼俠客要為國為民，我沒想過，大家過得……不像人……一切都是為了活著而已！為國為民？呵呵，國家也不管我們了，任由我們被金兵殺戮摧殘，朝不保夕，今天活著明天說不得就死了，對於國家大家也沒多強烈的感覺了，再者，就是想要為國為民，也沒那個能力，我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論劍術論殺人的手段我自信不屬於任何人，論其他的，卻沒有了……」

「是啊！活著不易！」蘇瑾此時感嘆著，這活生生的經歷，讓她再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亂世的可怕，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唔，對了，真真是人命賤如狗！

現在的情況還稍微好一些，亂的只是兩國邊境，如果……殷朝真的確定了聯合北擎國覆滅金國的國策，那今後的一段歲月必定兵禍連結，弄不好還會淪為亡國之人。

自己是不是應該做些什麼？可是旋即蘇瑾救覺得自己完全是異想天開了，她現在只是一個商婦，有何資格議論國事？誰又會去聽？誰又會屑於去聽？

她腦子裡突然想到一個人來，這個人就是李老李大叔！這位李大叔對她蘇瑾是很欣賞的，如果有機會設計運作一下讓李大叔這前右相重新復起再掌相位，那自己就可以通過李大叔進而影響朝廷影響整個天下的走勢……

讓李大叔恢復相位雖然不簡單，但還是有些操作性的，只是這個方法還有待斟酌……唔……算了，這事一時半會也想不出頭緒，還是好好接著聽小花同學講述他憶苦思甜的經歷吧，這也有助於自己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介婦人，了解了解這個國家邊境底層百姓的現狀。

花承景微微頓了頓：「後來……前幾年，咱們這位揚威將軍和薛將軍帶兵進了蒼茫山，一開始說要招安，說得很好，可是等聚集了附近幾個村子的人，圍起來，就全都殺了……金國說蒼茫山的盜賊是殷朝境內的，讓殷朝處理，這兩個王八蛋狗屁將軍便拿這些人頭做了戰績，給了上面！討好遼國！老人小孩一個不留，然後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寇……他們因此升了官，山裡有些人的親族死在裡面，我認識的村子里的人也都死了，有些人……出來找他報仇，又被殺掉，血都白流了，還有些人要出來，我不想再看著他們白白犧牲，就只能自己來……」

說到這裡，男子的聲音變得低沉而蒼涼：「盜匪……匪寇……呵呵……其實大家都只是為了活下去，再者，我們主要針對的也只是金國的邊兵，自己的朝廷殺起來卻是毫不手軟，他們只管討好金國，只管剿匪什麼的，卻不想想若是國泰民安，大家但凡有口吃的，誰會過這刀口舔血的生活……朝廷……呵呵……朝廷……嘿嘿……」

蘇瑾突然想到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咱們的老百姓勤勞善良質樸，所求不多，但凡有一口吃的，便會安安穩穩，本本分分甚至委曲求全地守著自己的小日子慢慢過。

現在殷朝朝廷不管邊境百姓死活，任由他們被敵國士兵搶劫殺戮，餓死凍死，卻還哪有這個臉去稱呼他們為匪要求他們如何如何呢？

而她抬起眼皮悄悄看了一眼花承景，暗想這個傢伙原來是蒼茫山的匪寇。

「接下來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先是在鬧市誅殺那個狗屁揚威將軍，然後又混入花魁大賽，伺機看了姓薛的狗頭，總算是替山裡的百姓和弟兄報了仇！不過這次也多虧你相救，不然我恐怕也凶多吉少！」

「救命的事就不要說了，你不是也教了我武功了，大家就算兩清了，對了，你是你們蒼茫山那伙人里武功最厲害的嗎？」

「算是吧！」

「比你師傅還厲害？」

花承景沉默了一下，才低聲回答道：「師父自然勝過我百倍！」

「那剛才我問你你說你最厲害，一下就被我揭穿了，看來有機會要是能向你師父學兩招那我肯定受益匪淺！」蘇瑾直翻白眼，牛皮吹破了吧孩子！

「師父……你見不到她老人家了！」

看著花承景這消沉的樣子，再想到他剛才那翻看似前後矛盾的話，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貴師不會是……已經……」

花承景點了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師父兩年前單人只劍獨闖金國王庭刺殺金國皇帝，再殺了幾百侍衛並且重創金國皇帝后，筋疲力盡失手被擒……你想要學功夫，我隨著師父學了那麼些年，然後每年戰陣廝殺，不知殺了多少人，有幾次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不知道自己是已經死了還是活著。師父那麼高的武功也只能看看做到百人敵，我這次也差點死掉，所以學武並沒有你想的那樣好，武功也沒你想得那麼厲害，如果可以，我還是建議你在家安安靜靜做你的少奶奶，沒事逗逗丫鬟，寫寫詩詞……這樣挺好……」

蘇瑾想了想，笑了笑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我還是堅持我的好奇心！」

「女孩子家家的，安分點不好么？」

「太安分會悶死！」

「呵呵！」

「你不怕練成那種滿身肌肉，身高八尺腰圍也八尺的女怪獸么？那樣的話，你相公恐怕都會休了你！」

蘇瑾知道對方在嚇唬自己，自然不會被嚇到，笑嘻嘻地開著玩笑：「那正好，我正好換個身材，體會一下做胖子的感覺呢！」

「呵呵，古怪的想法，古怪的女人！」

「還行吧！對了，我很好奇，你在蒼茫山上是擔當什麼職務的？我感覺你這武功和能力應該不會只是個小嘍啰甲乙丙丁……」

花承景冷冷一笑：「你真的想知道？知道太多可不太好，會被殺人滅口的！」他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出了身份：「我是蒼茫山的大山主大當家！」

居然是土匪頭子！

蘇瑾眼巴巴地看著對方：「你不會殺我滅口吧？」

「……難說……」

兩人在柴房裡隨意地閑聊著，這時屋外突然響起雷鳴聲，接著大雨唰唰地下了起來。

「下雨了！」

「是啊！」花承景應了一聲，揚著下巴怔怔地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唔……我在想蒼茫山上那幾間漏雨的屋子……今夜又有人要睡不好了……唉……」

「你們那裡看來也真的很苦！對了，我腦子裡有一些東西，或者有用或者沒用，我隨便說說，就當解悶，你隨便聽聽，如果有一些啟發那也不錯！」蘇瑾此時確實是對蒼茫山那些可憐的百姓動了惻隱之心，他們可是確確實實地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啊！

所以她想說一些前世做生意和管理的經驗，這些東西對於蒼茫山的經營肯定有用，當然她話說得比較謙虛。

在蘇瑾看來，蒼茫山雖然叫匪盜，乾的事打家劫舍砍砍殺殺這種類似於土匪強盜之類的有前途的職業，但這種事情其實也可以看做是一門生意。

花承景不知道蘇瑾是什麼意思，迷惑地看著她。

「如何做好一個管理者？這裡面牽扯到最重要的幾個方面就是知人善任賞罰分明組織管理，以及對人心的把握，利益的分配等等等等……」

接下來蘇瑾開始絮絮叨叨地講一些駁雜的管理學知識，這方面的內容從從組織分工到戰鬥分配到合縱連橫到勾心鬥角上大抵都有涉及，但自然也不是什麼純粹大公司的模式或者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蒼茫山盜匪這些人，其實大都是村莊式家族式的經營，要弄成機械化的規章條款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在潛移默化中做些不動聲色的調控。

一個相對健康和穩定的結構本身也會具有巨大的生命力和發展力，真正厲害的調控者，往往會看見一個小動作可能引起的連鎖反應。不過蘇瑾沒辦法親自去到蒼茫山，這時候便只能為他設計幾個關鍵的節點。一旦某幾個目標能達成，也就能簡單改變手下一定的社會結構，然後順理成章地推出下一步動作。

花承景麾下不過百十人，這一點人在簡單分工之後的許多變化蘇瑾還是可以預測的，花承景只要能確立幾條基本規矩的通過，此後都能更加健康和順理成章的領導這個小組織的發展，類似於這次大家吵吵嚷嚷要殺揚威將軍和薛將軍報仇最終弄得他不得不自己出來的情況應該不會再發生了。

這東西本身沒有章法，蘇瑾也只能講幾個關鍵的原則，然後寄望於花承景本身的智慧能夠活學活用。所幸，他不是笨人，本身也有著高強的武功，有高強武功的人，在這樣的地方往往有著巨大的人格魅力，問題不大。

組織基礎的東西佔了一半，另外則是如何與途徑的商人與周圍的其餘群豪打交道，擴寬這些人的生存空間，增加彼此的團結與凝聚力，以及一些應付金國人的想法與方略，等等等等。

這部分方案和意見也是相當駁雜，蘇瑾考慮了很久。例如給路過自己地盤的商戶提供部分保護，賺取固定資源，影響力稍大一些的時候，可以跟周圍一些山頭的老大們聯繫協商這部分的事情，當然，資源如何收取，如何分配，如何監理，如何做到公平，這個是最重要的，蘇瑾也給了一些原則性的條款和監督方式。

等說完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花承景初時目瞪口呆，最後已經有種說不出的震驚，這個女人……真的是太不簡單了，她所說的這些內容高深得很，他雖然聽得不是太懂，但也知道這些東西的厲害和珍貴。

這個女人……如果是個男子……一定不得了，說不得會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可惜了……

他發出了跟李大叔一樣的感嘆。

「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蘇瑾隨意道：「唔，我喜歡看書，看得書多了便雜七雜八亂七八糟都知道了一些！」

「哪些書上看來的？」

「嗯……太多了，忘了！」蘇瑾汗顏，她總不能說出前世看過的那些管理員心理學統籌學書籍吧。

花承景靜靜地看著蘇瑾，這一刻他突然冒出一個動人的想法，把這個女子擄到蒼茫山，有她在，蒼茫山一定會有很好的發展！這個想法此時是如此的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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