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除夕

有人說，對於天朝的人而言，「家」才是我們最終的信仰，回家過年的決心，不輸於任何虔誠的朝聖者。

臨近過年，村子里人來人往，外出的大多回來了，外來的也大多回自己的老家了。村裡的馬路上，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幾個提著行李的。

村裡人有時候愛跟風，這回，看喬菲家掛了了這麼多腌制的雞鴨魚肉，一時間，都勾起了「自己做的更安全」「自己做的更便宜」「自己做的更好吃」的想法，幾乎是家家戶戶都弄上了，到最後，很多家腌制的比喬菲家更多。畢竟她家，會腌的如喬家丁家夫婦要上班沒時間，有時間的如喬菲姐弟不會腌。

對這，喬菲是喜聞樂見的。她只是個沒那麼好也沒那麼壞的普通人，雖然沒膽子也沒覺悟冒著會搭進去自己的風險，去宣揚末日，卻也做不到就此心安理得。看到村裡人因為自己家的影響，而多準備的年貨，就有種「我還是幫了別人一點」的心理安慰，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些，到底有沒有用。這也是她安慰自己的一個理由：自己也不知道末世會是什麼樣的，不知道什麼準備才是真的有用的，又怎麼告訴別人。

即使是借口，誰又從來不需要借口呢。

跟從默偶爾會通個電話，都是對方打來的。喬菲也並不是毫無所覺的。老同學什麼的，這麼多年沒聯繫，友誼長存說出來誰會信？而且從默也實在不像是個會這麼惦記老同學的，不然開個同學會不是更好？但是，只要一想到末世，她也只能裝什麼都不知道了。喬菲有時候會想，如果是家裡那四位長輩，知道要末世了，那肯定是要選擇轟轟烈烈愛一場的，自己這性格，也不知道像了誰？或者是物極必反了？

兩位媽媽開始念叨要喬菲請從默來吃年夜飯，「軍人過年不放假！」喬菲試圖講理，但被一句「你不問怎麼知道」給堵了。喬菲不用再說，都知道再講下去會怎麼樣。她要說他們沒什麼關係她們肯定說多交流就有關係了，她要說再有關係也沒到請人回家過年的地步她們肯定說她太不主動了這樣是不行的。

在試著跟從默提了后，他居然就答應了，或者該說他果然就答應了，讓喬菲有種，突然就必須面對的無措感。

但最終，從默還是沒來。

在年三十那天，等到快傍晚了也沒等到他，只等來了一條簡訊：「抱歉，有任務，不能來了。新年快樂！代我問候叔叔阿姨們和小磊淼淼。」簡訊雖然是傍晚六點多收到的，卻是早上6點多就發了。可能過年的時候發簡訊的太多了，導致了通信網路的堵塞。

「今天手機信號是一直不好，wife都不穩定，總掉線。」小磊你到底是在安慰人還是在抱怨？

不過，這畢竟只是個小插曲，喬菲只有一點點的遺憾與自己也理不清的惆悵。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過年上，誰知道還有沒有下一個這麼祥和的年過呢？

而且，她的系統空間，在這快三個月的時間裡，雖然花了不少，但總算，又攢下來了10萬金幣，加上原來的，再次湊夠了50萬。這意味著，她終於可以告別只能種大白菜的日子了。

在上次金幣達到50萬的時候，就解封了4種種子：水稻，小麥，玉米和土豆。對於有末世壓力的喬菲而言，每一種都比大白菜有吸引力多了。可惜，每種作物必須購買配套的場景才行，而每個場景，不多不少，50萬。

喬菲已經決定，從明年也就是明天開始，暫時告別大白菜，改種土豆了。選擇土豆，一是它比水稻和小麥方便，不需要先經過脫殼磨粉的過程就能使用，二是玉米萬一是連棒子一起算重量那可虧大了：別忘了她種一天的收入只夠拿十五斤出空間，要是其中一半是不能食用的，她覺得自己肯定承受不住。當然，也有可能，是以乾燥的玉米粒計算重量的，那相比含有大量水分的土豆，實際所含的熱量就高多了。不過，這樣就又要磨面了。土豆多好，煮著吃烤著吃蒸著吃炒著吃，簡單方便。

冬天，天暗的早，六點多，幾乎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不過村子里並不顯暗，除夕這一晚，大家習慣了把各種燈都開著。鞭炮聲越來越密，各種煙花嘯叫著竄到空中，又漸漸隱沒無影。

廚房裡，丁父和喬母在正在炒最後幾個小炒，喬父和丁母正在收拾準備擺桌，喬菲在負責各種找東西————畢竟這是她家，各種物品擺放還是她最清楚。客廳里喬磊繼續抱著他的電腦，丁淼正在負責偷吃。

地面突然震動起來，燈也開始閃。

「怎麼了，怎麼了？」

「地震，快跑！」

「快出去，出去！」

「菲菲！」「在，我在這！」

「磊磊，在不在？」「在，在……」

「淼淼呢？」「淼淼在這裡！」

一片混亂，燈早已經都滅掉，放眼望去，一片漆黑，眼睛還沒適應黑暗，只能靠聲音確定彼此的位置。也許是太暗了，明明離的很近，彼此的聲音卻總有種奇怪的距離感，彷彿是在一個特別空曠的地方說話。

地面的震動還沒停止，村子里傳著也是各種尖叫呼喚聲，以及似乎來自更遠處的一些奇怪的沉悶的聲音。大概沒了視覺，聽覺都會變得特別敏銳？

突然，感到了一絲光亮，原來是喬磊手機的光。眾人紛紛去找自己的手機，好在大家都帶身上了。這麼多個手機，終於能看清彼此了，而且有了光，似乎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雖然沒剛才那麼強烈了，但地面還是一直在震。回屋子裡是肯定不行的，院子里也並不是太安全————萬一房子真塌了，很容易被砸到。大家商量的結果是，去村裡用來曬穀子的一個廣場上，那裡夠大，附近又沒有高於一樓的建築。唯一的分歧是要不要先去屋裡拿點棉被和厚衣服，因為十之*是要在外面過夜了，只靠身上穿的，肯定是不夠的。

「一樓工作間里，有兩床被子，我去拿。」喬菲已經冷靜下來了，她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地震，很可能，就是末世的來臨，後續，只怕會更艱難。她準備了那麼久，不能在這時候慌了神亂了陣腳。

「不行!」喬父斷然反對，「你不能進去，你把被子放哪裡了，我去拿。」

「你進去找不到怎麼辦？」喬菲更不能同意。她的系統空間里也有被子，如果喬父因此遇險，她以後還這麼面對家人面對自己？所以這險只能自己去冒。

最終爭論的結果是，丁父跟喬菲去拿被子，喬母去客廳拿大家的外套。對此，喬菲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一種非常奇妙的平衡感。

拿被子的過程很順利，喬母甚至還抓了一把筷子端了一大碗紅燒肉出來。「還沒吃飯呢，總得墊墊。」

「正好，我看那邊檯子上有袋水果，我就順便拎出來了。」丁父一手抱著被子，一手舉起袋水果來。

「我好餓，先吃點吧。」丁淼最開心。

「快點，都穿上外套，快點走，我這心裡很不踏實！」丁母已經動手給丁淼穿外套了。

眾人套上外套，趕緊離開。喬菲耽擱了一下鎖了院子的大門。

幸好那個曬穀場離喬菲家也就隔了兩戶人家，終是順利到達。

廣場上並沒有人，靠著手機的微光，眾人估摸著找了比較靠近中間的一塊地。喬菲先把去拿被子時順手帶上的一匹布在地上鋪了幾層，大家把東西放下。

「先吃東西，馬上更要涼掉了。」其實已經涼掉了。不過大概還是嚇到了，或者本能的都預感到了後面會更艱難，誰也沒抱怨的分了這碗紅燒肉，雖然父母們其實沒吃多少。好在那袋水果量挺大（喬菲買的，習慣性買很多），而且是蘋果和香蕉這兩種比較果腹的，大家分了點水果后，到也都飽了。

這個時候，陸陸續續的，其他家也都來到了曬穀場。看來，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不過後來，喬菲才知道，村裡其實是做過關於地震的演習的，所以才會都往這裡跑。只不過那時候喬菲家沒人所以不知道罷了。對於沒參加這個演習卻第一個打到的喬家眾人，村裡人大多很是佩服：城裡人就是不一樣啊。

人漸漸的多起來了，都是住在這個曬穀場附近的。村裡的幹部開始統計人員。村裡共有這樣的曬穀場四個，因為做過演習，分配過各家都往那個曬穀場跑，這時候清點人數倒還算簡單。雖然黑漆漆的，但只要叫著各家當家的名字，讓各家報一下自己家的情況就可以了。

發現大家都平安后，眾人也就沒那麼緊張害怕了：都沒人出事，說明這地震不是離他們比較遠就是震級不大。而且相信很快，救援的人就會到了。雖然有點奇怪這餘震幾乎沒個斷的時候，不過畢竟誰也沒真的經歷過，也許地震就是這個樣子的呢。

然而，很快，他們就會知道，這一晚，並沒有那麼容易度過。

夜，才剛剛開始，而這一夜，是如此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