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夜

緊張的時候，往往會顧不上別的。等安穩下來了，所有的感覺就都回來了，比如，冷。

這個曬穀場里，聚集了30多戶人家。有像喬家這樣帶了保暖的衣服被子的；有全家人手一凳子的，有連摺疊床都帶了的，當然也有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的。

一開始是逃命的心態，當然是顧不上冷的，現在大家聚在一起，發現都沒事的時候，害怕自然就少了，才發現不是一般的冷。尤其，不管是跑的太急的，還是被嚇的太厲害的，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出汗了。冬天的晚上，室外，還有風，這溫度可想而知。

帶了衣服被子的還好說，一家人裹在一起，也就沒那麼冷了。其實也不是真的不冷，不過，人的心態，基本都這樣，看到這麼多比我還冷的，這寒冷就變得好忍受多了。相對的，沒帶禦寒衣物的，就更覺得難以忍受了。

算上喬家，帶了被子出來的，也就3家。村子里都是自家建的樓房，除了家裡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的，都不會把卧室建在一樓。地震了，誰還敢再跑到樓上去？就算家裡剛好有老人，這麼亂的時候，還會冒險跑進房子里的，也很少。更何況，當時那種情況，其實不進去才是對的。虧得是沒出事，不然這三家都是反面典型。

但現在的問題是，不都沒出事嗎？不是已經冷得受不了了嗎？一時間，關於要不要回去又誰回去拿衣服被子的問題，從一開始「嗡嗡嗡」的各家小聲討論，到後來，扯著嗓門吼的越來越多。

「不能去，出了事你讓我們怎麼辦？」「我說不去就不去，要去你去！」「你個小孩子湊什麼熱鬧，這家我說了算！」「那我們都凍死在這裡好了！」「你個娘們瘋了，讓你去了我還是不是男人了？」有搶著去的，也有不願意去的。

喬家眾人，尤其四個當了家長的，很有點尷尬。他們中除了喬菲，其實都不是村子里的人，平時雖然也說是互相認識，但這時候，外來人員的感覺就越發清晰了。帶了被子出來的有3家，但明顯，大家看他們家的被子更不爽些。

「姐……」丁淼突然拉住了喬菲的手。

「沒事，跟我們沒有關係，他們總會商量出結果來的。」喬菲握緊了這個有點又被嚇著了的弟弟的手。

「不是有村幹部嗎，這個時候，該他們出來了。」喬磊到是冷靜的很。這個早熟的弟弟，都快像個真正的大人了，喬菲是心酸更多於欣慰。

最後，就如喬磊說的，村幹部們出面了。其實不是他們站出來了，而是村民們找到他們頭上了。回去肯定是不行了。要是他們同意了村裡人回去，然後出點什麼事，這責任就是他們的了。但這麼凍著肯定也是不行的，一樣會出事，一樣要付責任。最後也不知道誰出了個點子：點火堆，又暖和，又亮堂，省的這麼黑黢黢的慎得慌。提供了柴火的，事後村裡補錢。

村裡人平時做飯大多是用電和煤氣的，但大多數人家裡，還是會有個燒柴火的土灶，一般也就過年的時候會用得上。柴火大多也是堆在房子外面的，所以回去搬相對比較安全。對於平時不怎麼用得上還沾地方的柴火，能換點錢，基本都是樂意的。當然也有不樂意的，比如喬菲。不過好在，這種「好事「，也沒人來問他們家，估計覺得他們家這些城裡人「肯定是看不上這點小錢」的。

不過，在幾個男人回去搬柴火后，喬菲他們還是被找上門了。來人是他們的村支書，說來還是喬菲的本家，雖然隔得有點遠了。這位還帶著手電筒的喬書記找上門來，看了眼喬菲家鋪在地上的布和放著的兩床被子，以商量的口吻表達了自己的來意：大人們可以忍著不睡或者就坐著誰，小孩子卻是熬不住的。所以想跟他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被子貢獻出來，跟另外兩家的一起，先讓娃娃們睡。

這其實是沒得選擇的，真讓喬家幾個大人不管村裡的老人小孩自己睡，那也是不可能睡得著的。不過，喬父也沒立刻就同意了。「你看，這些被子還是我們家喬菲冒險去拿的。我們都是當爹的，你說我沒能攔住她跑進屋，現在……你說，你說這，這我能答應了你嗎？」

「我倆弟弟也算娃娃吧？」喬菲搶在村支書前開口。回村裡快兩個月了，她對村裡新增的人口也比較熟悉了。現在跟他們在一起的這些家庭，孩子要不就是上了高中大學的，要不就是還在上小學或者更小的。上初中的，除了喬菲兩個弟弟，就這位村支書家的女兒，剛上的初一。

「當然，這倆本來就是小孩子嘛！」村支書顯然也是樂意的。有兩個比自己家女兒年紀大的男孩子在，自己女兒就完全不顯眼了。喬家是提供了被子的人，村裡人對他們家的孩子被加進去，也肯定能理解。

很快，柴火被搬回來了。除了各種木頭，還搬來了不少的稻草。喬菲一下就反應過來了，稻草應該是拿來墊地上的，大家總不能站一晚上，直接坐地上又受不了冷和潮。

點了一個長長的火堆，四周鋪上稻草，喬菲帶出來的那匹布也貢獻了出去，鋪在了稻草上。喬菲不無惡意的想：「很快你們就會沒那麼講究了，坐稻草上怎麼了，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稻草坐。」好吧，她就是捨不得自己那匹燈芯絨了，早知道拿匹最便宜的啊！

火堆起來后，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這樣擠在一起后，倒確實是不再冷了。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確實是難得的這麼多人聚在一起，還點了個篝火，氣氛居然很快就熱烈起來。喬菲一緊張，就不愛說話，但更多的人，剛好跟她相反，會變得特別有表達的*。很快的，居然產生了一種歡樂祥和的氛圍。

地震發生的時候，正是飯點。有的人家已經吃差不多了，有的剛開始吃，也有的還沒開桌。所以很快，有小孩子因為餓而開始哭鬧，即使已經吃過晚飯的，也吵嚷著要喝水什麼的————大人們的情況也是一樣的。

喬菲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考慮的夠周到了，可是看著再次變得亂糟糟的現場，而自己卻是什麼都不能做：她幫不了別人，甚至也幫不了自己。她的空間里是有吃的喝的，可是她能拿出來嗎？她要是個男的，還可以裝一把偉大，說自己願意回去搬些吃的喝的來。可她一個女孩子，出這個頭，別說家人不會同意，村裡所有的男人，只怕都會認為，她在諷刺他們呢。

喬菲解決不了的問題，大家卻是很快討論出了結果。有人帶了些一次性杯子，雖然不夠一人一個；有人提出，家裡院子里點的煤爐。應該還沒滅，可以去搬來燒水；還有人提出，自己家還有些紅薯埋在院子里，正好挖出來烤著吃；最後在村裡開小賣部的表示，自家的小賣部是個簡易板房，雖然不牢靠但就算真的倒了也不是太危險，裡面吃的用的都有。

在村支書大方的表示，這些全部村裡出錢后，大家很快分頭去搬東西了，喬父和丁父也跟著去了小賣部。期間還發生個小插曲，有人提議可以扎幾個火把舉著走，也不知道，是技術不行，還是材料不行，也許兩者兼而有之，沒有任何相關經驗的眾人，反正是沒紮成功。

對於喬父他們去小賣部，喬菲到不是特別擔心。他們去的時候就說了，準備繞點路，從田間的小路走，這樣一路上都沒什麼建築物或者大點的樹。大概過了快一個小時，去小賣部的都回來了，這個時候，其他人已經是水也喝上了，烤紅薯也吃上了。

回來的人紛紛說起了為什麼他們會花的時間比預計長。原來他們到的時候，那小賣部已經倒了，大家是先拆了倒掉的板房，才挖到的各種物品。而且，在另一個曬穀場避難的一群人，幾乎與他們同時到了那裡。大家的情況都差不多，想法也差不多。所以挖出來的各種吃的用的，就分了將近一半給他們。那小賣部的老闆，還給村支書遞了一張清單，黑燈瞎火的，也真是難為他都一筆筆記下來了。

等回來的這群人也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已經是塊12點了。手機雖然一直沒信號，而失去了通信的功能，但替代手錶的功能還是有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耶，新年快樂！」年輕人們樂呵呵的搞起了新年倒計時，被吵醒的幾個娃娃開始哭，引得老人們捨不得了，又開始訓斥吵鬧的。這成為這一夜最後的熱鬧。之後，孩子們都被安排在被窩裡躺下了，多出來的位置就留給了老人。其他的或坐或躺，除了幾個被安排守夜看火堆的，也都睡下了。

喬菲的兩個弟弟，被不情願的塞進了被窩。「你倆是要明天都沒精神被照顧呢，還是有精神照顧我們這幾個沒睡好的？」

其實上述，都不是這一晚最刺激最難過最糾結的事。這一晚，對於喬菲而言，最大的問題，是如廁。是的，遵循無數末世前輩們的經驗，她準備了充足的紙巾，可是，真的遇到了，她只想說：請先給我個廁所！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初搜索的時候，關於女主的末世文這麼少。你看那些男的，要方便的時候，多方便啊，隨便找個地方一站就好。女的呢，簡直都不忍說了。

這一夜，人們在火光中睡去，又在滿天繁星中陸續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