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鏡像

紫原千夏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下午，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她的身上蓋著零的外套，她想，這裡應該是零的家。

唯一的小桌上擺放著外賣，一張紙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字跡寫著：記得吃，等我。

草草的吃了點東西，她開始打量起這裡：很大的一棟別墅但是很空曠，入戶門正對著的就是一張床，原本作為客廳的位置只有床，衣櫃，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這間房子里，只有浴室的設施是完全的，而二樓甚至都沒有粉刷過。

這樣的環境實在是太簡陋了。組織對於成員的待遇很不錯，零完全可以改善一下。他為什麼不呢？

她走到二樓，推開了幾間房間的門，裡面都是青灰色的牆壁，地板上沉積了厚厚的塵土。但是，唯有一間屋子比較特殊。

那間屋子非常的明亮，因為整間屋子裡擺放了大大小小几十面鏡子，每一面鏡子的角度彷彿都經過了精確地計算，站在房間的最中心，能夠看到四周全都是一個又一個自己。她坐在地板上，將臉埋在膝蓋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或許零也曾用這種方式審視他自己吧，因為鏡中還存在片刻的真實。就這樣，她靜靜地坐在這裡，直到夕陽欲頹。

門忽然被推開，零有些焦急地喊道：「姐姐！」

「我在。」她依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零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她已經走了。

「走吧。」他道。

「去哪？」

「出去吃晚餐。」零道。

「可是，我還想在這裡再坐一會兒，好好問問鏡子里的那個人她到底是誰，她的信仰是什麼，她為什麼而活……」紫原千夏有些失神。

零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拉起，道：「難道你以為我修築這間屋子只是為了放縱自己迷失在鏡像里么。」

「難道不是么？」紫原千夏道

「好，我告訴你這間屋子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零解開了自己的襯衣扣子，將衣服扔在地上，白嫩的胸膛上，一道道的疤痕分外矚目，他站在房間中央，通過鏡子，紫原千夏看到他全身儘是斑駁。

「這道疤是在格鬥訓練里留下的，這道疤是在逃殺測驗里留下的，這道疤……」他從左臂開始，一道一道曆數著。可是紫原千夏卻覺得，這些疤痕彷彿是刻在自己身上。

「別數了……」她撿起地上的襯衣，搭在他的身上。

「我喜歡這間屋子，因為它可以告訴我，我都經歷過什麼，這樣，即使，現時再痛苦，也會覺得根本沒什麼，因為比起曾經受到的傷，這些都太微不足道了。」他慢條斯理地繫上扣子，道，「現在，你懂了？」

紫原千夏點了點頭，心中酸澀不已。

「懂了就走吧，我餓了。」

零的車是一輛黑色的沃爾沃c30，他開車技術很好。夜幕下，車子在大路上移動，車內的兩人默默不語。紫原千夏偏頭看著窗外，眼前閃過霓虹。

一個十字路，紅燈。零停了下來，這時，一輛黑色的雪佛蘭停在了左側。

副駕駛上，金色短髮的女人湊巧也看向窗外，零的紫眸和她相對。茱蒂一驚，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孩童的模樣。

零看著茱蒂，嘴角勾起一個邪魅的笑意。茱蒂搜查官，貝姐的死敵啊，對於自己的姐姐也算是敵人吧，畢竟曾經是赤井秀一的女朋友。

「秀一！」茱蒂對駕駛座上的赤井秀一道，「那個boy是不是紫原的弟弟，樞木零。」

赤井秀一透過茱蒂身邊的窗子看到了零，兩人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綠燈亮起，紫原千夏回過頭，隱約間看到了赤井秀一的側臉。

零一轟油門，大有絕塵而去的勢頭，見此，赤井秀一也跟了上去。

紫原千夏看著後視鏡，道：「後面的那輛車是不是跟著我們。」

零道：「恩，你的男朋友看來要和咱們facetoface呢。」他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猛地一轉方向盤，車子瀟洒的漂移起來。赤井秀一緊隨其後。

經過幾十分鐘的追逐，兩輛車在一處郊外廢棄的工廠停了下來，零將車子調了個頭，雙方真正的facetoface。

零瀟洒地推開車門，下了車。就在紫原千夏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零插在口袋中的手按下了遙控裝置的按鈕，車子鎖上了，紫原千夏有些不解地看著零，而零隻是淡漠的注視著從車上下來的赤井秀一和茱蒂。

「零，很久不見。」赤井秀一道。

「赤井先生，或許你該稱呼我為『zero』。」零嘴角一彎。

「你就是組織的新來的大人物『zero』！」茱蒂驚叫道。

「茱蒂！」赤井秀一提醒道。

「fbi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呵，組織里果然有內鬼。」零道，「不過我對這種事，一向沒什麼興趣。赤井先生，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希望茱蒂搜查官可以迴避。」

「茱蒂，你先進去。」赤井秀一道。

「但是，秀一……」

「茱蒂搜查官，你要知道，我父母的事情，我還沒有問你算賬。」零威脅道。

茱蒂啞口無言，賭氣的回到車內。

「看來，這些年你成長了不少。」赤井秀一的話有幾分語重心長。

「當然。赤井先生，」零道，「你知道么，我發現其實所謂的成長就是一遍又一遍見證著自己的愚蠢和錯誤。而今天，你給了我一個機會糾正我5年前所犯下的一個大錯。」

「5年前的大錯么，你該不會是指那個約定吧。」

【——回憶——】

「既然rye先生您肯為了我姐姐的生日特地來找我，那麼想必和她的關係非同一般吧。」

「是，我們很相愛。不過這件事不要說出去，不是為我，而是為了你姐姐。」

「我懂。那麼，您會保護她的，對么？」

「是，我會不惜一切，即使拼上性命也會護她周全。」

「既然如此，我們來訂個約定。」

「約定？你和我？」

「難道你想嘲笑我只是個孩子么？」

「不，我無意冒犯。」

「這個約定的內容就是：在我不在姐姐身邊的日子裡，你要替我守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相對的，如果有一天你因為任何原因不得不離開姐姐，而我恰巧從這個地方脫身，那麼我也會替你守護她。如何？」

「呵，果然是孩子。不過聽上去很合理，我同意。」

【——】

「沒錯。赤井先生，我反悔了。」零靠在車子的前部，雙手插在口袋裡。

赤井秀一道：「可以告訴我原因么？」

「你有權知道。」零道，「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發現，愛的越深，越是無可替代，同樣也越自私。我是不會讓你和我分享姐姐的，所以今後她的事情你不能插手也沒資格過問。」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姐姐之間的一切，都需要你來給予資格么？那麼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赤井秀一冷笑道。

「當然有資格，我是她唯余在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你確定？」赤井秀一看著車裡彷徨無措，努力讀著唇語的紫原千夏，他知道，零這種「成長」傷害最深的是她，「那你憑什麼認為我能相信你可以守護她無虞？」

「fbi搜查官赤井秀一。」零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組織里都傳聞你是什麼銀色子彈……不過我一直很好奇，成年的我和你之間究竟誰比較強？」

「你可以試試看。」赤井秀一聽出了零的挑釁，應道

「呵，那你可不要因為姐姐對我留情。而茱蒂搜查官也不可以幫助赤井先生才是。」零故意高聲道，「這是男人之間的決鬥。」

「沒問題，奉陪到底。」

忽然，氣氛凝固了，連風也停了下來。零先發制人，高高跳起，踩著車子的機蓋一躍，立於車頂，迅速的從身後拿出槍，對著赤井秀一連開幾槍。赤井秀一翻身打開了一側的車門，以此為掩護開始還擊。

「秀一！」茱蒂看著赤井秀一，道。

「沒事。」赤井秀一很冷靜地答道。

而零的車內，紫原千夏不停地拍打著車窗。零的車經過改裝，車窗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黑暗中讀唇語本來就很難，而零又背對著她，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是感覺到車身晃動，看到赤井秀一的動作才明白兩人開戰了。

零一個側翻，在紫原千夏一側落地，他豎起一根手指沖紫原千夏搖了搖示意她安心，又投入了與赤井秀一的鬥爭。

他沿著車身摸到後方，打開了後備箱，拿出了一條繩索，他將繩索上拋繞在廢舊工廠一側的鐵樑上，拉住繩索的一端，輕輕借力登上車頂，又一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同時手中的槍向下連發子彈，赤井秀一隻能被逼得退到車后的鐵斗里。

而被鎖在車內的紫原千夏卻百感焦慮，零和秀一她不想看到任何一個有事。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零通過小聰明使赤井秀一出於劣勢，所以勝負難分。但是紫原千夏看得出來，零的實力和赤井秀一相比，還是秀一更勝一籌，零隻是藉助了高度而已。如果平地較量，零一定會輸。

就在這時，一顆流彈擊中了赤井秀一的手臂。糟糕，他受傷了！紫原千夏心揪了起來。

可是這時，茱蒂卻出了黑槍，一發子彈射斷了繩索，零猝不及防，跌在了地上。赤井秀一也乘機逃脫了緊逼的境地，從容地走了出來。

「我看就到這裡吧。你用了繩索，茱蒂幫了我，這一次算是平局。」赤井秀一道。

零也站起來，拂了拂身上的土，咬牙道：「下一次，一定贏你。」

不過，事實上，他們再也沒有下一次了……零和赤井秀一這輩子唯一的對抗以平局告終。

茱蒂駕車帶著秀一離開了。零打開了車門，剛剛坐定就被紫原千夏狠狠地給了一巴掌。

「啪！」

零捂住被打的一側，道：「你打我？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打過我！」

「你太過分了！」紫原千夏怒道，她生氣，並非是因為零傷了赤井秀一，而是零將自己困在車內，一切不讓自己插手，這樣的日子她過了五年，所有人都將自己蒙在鼓裡。甚至零的蛻變，零的成長她也完全沒經歷，最後只是接受了他變成zero這一個事實。她不喜歡這樣，她很討厭這樣！

可是，在零眼中完全不能理解紫原千夏，他簡單地以為，紫原千夏的憤怒是因為他傷了赤井秀一。什麼時候起，他和姐姐之間有了這個男人的介入，一向疼他愛他的姐姐會為了赤井秀一而掌摑自己……他有點不能接受。

零單手駕車，將紫原千夏送到一家高級飯店附近，甩給她一張卡，冷聲道：「自己去吃東西，我有事，先走了。」

一路的悶悶不樂讓紫原千夏懶得多說，她下了車。

零繼續單手駕車，開往組織的研究所。

「幸田，zero先生來找你了。」一個研究員對幸田花衣道，「他的車就在樓下。」

幸田花衣一臉嬌羞地收拾了幾樣東西，下了樓，拉開了車門。

「zero。」她用愛慕的眼光看著他，這個帥氣的男子。

「包紮用的東西都拿來了么。」他的聲音依舊很冷。

「恩，怎麼，你哪裡受傷了么？」

他側身將靠近車窗的左手手臂給幸田花衣看，一發子彈欠在肉里，袖子早已鮮血淋漓。但是他的手之前一直放在駕駛席的側面，是旁邊位置的死角。所以，紫原千夏根本不知道茱蒂其實開了兩槍，一槍打斷了繩索，另一槍給赤井秀一報了仇。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幸田花衣細心地幫他包紮起來。

月光下，零看著那張與幸田熏衣一模一樣的臉悸動起來。既然在姐姐那裡傷了心，恐怕也只有你能給我慰藉了，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