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看星星的夜晚(上)

月夜，天上滿是星辰。

宓妃躺在後羿的懷裡，在後者溫柔的目光中，安靜地數了一閃一閃的星星。

「羿，你知道嗎？我的父親伏羲氏曾經告訴我，這些星星其實和我們生存的地球一樣大小，只不過它們距離我們太遙遠了，所以才顯得這樣渺小，甚至模糊不清……」

「羿，你說這些星星上會有其他神祗居住嗎？你說他們會看到我們所居住的地球嗎？父親說他曾經與帝嚳到月球上看我們的地球，他說那是一個會發光的藍色星球。銀色的光芒在藍色的星球四周遊走，比封淵的湖水還清澈、比紫微宮的天還艷麗，那是一個旋轉著的美麗星球，帶著朦朧而柔和的光，彷彿輕輕一彈就會破裂開，水珠四濺、灰飛湮滅。」

「帝嚳……」后羿的眼突然迷離了，然後又比剛才更加溫柔地看向宓妃，「洛神，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宓妃似乎已經痴了，喃喃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完全沒聽到后羿的深情告白。

很久以前，父親伏羲曾說，一切東西在時間面前永遠是短短的一瞬而已，所以或許某一天，不死的神們也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伴隨他們消失的就是這個美麗的藍色星球。那時的自己很怕「消失」這個字眼，哭著喊著要父親說地球不會消失。

但現在，她漸漸覺得即使消失了也沒什麼不好，這個地球——這個有著溫柔光芒的美麗星球，宓妃對它已經厭膩了。

「快點消失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宓妃輕描淡寫地喃喃著，說完后她才驚覺自己說這話時的冷酷，這種口氣竟然很像馮夷！以前自己指責他不該發大水的時候，他似乎也說過同樣的話——「早死早超升」，當時自己還曾覺得他冷酷，然而現在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說出同樣的話來。

不是的，她不是想真的讓這個星球消失，她其實是很愛很愛這個讓自己活下去的星球。但是因為知道它最終會消失，所以不敢去愛它，想要遠離它、忘掉它，把這個溫柔的星球從自己的記憶里抹掉。

直到這個時候，宓妃才突然明白馮夷當時說「早死早超升」背後的心態。

「你在喃喃自語什麼？」后羿藍黑色的眸子里寫滿了不滿與疑惑。

「羿，你看這些星星，說不定早在十萬年前，或者更早，它們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宓妃的心突然無比惆悵。

「但是它們的光芒卻還是會通過宇宙傳到地球，然後說不定讓遙遠的我們，看到它十萬年前消失的壯景。」后羿的話語卻是那樣的積極，充滿了一種開心與自信。

這就是神與人的區別嗎？宓妃無語。

那些星球消失后，居住在上面的神們怎麼辦呢？宓妃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他們是會選擇與這個星球一起消失呢，還是在它消失前就忘掉這顆生他、養育他的星球，然後跑到另一顆永遠看不到這顆星球消失壯景的星球上去，繼續生存下去？

如果是馮夷，他一定會選擇前者吧？宓妃不知道怎麼，總是想起馮夷那抹落寞的微笑，心突然糾結到了一起。

可是，如果是自己呢？自己會選擇與這個星球同生共死？還是遠遠逃避？

宓妃繼續思考著，卻久久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