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二零零二年底,d市的城市建設會議上把江東體育場項目劃為省重點工程。零四年的全省第三界運動會將要在這裡舉行,眾所矚目的焦點,無論如何都要著重關注。
作為d市建築行業里處於領軍地位勒氏建設和金五建設,自然不會放過這次可以揚名立腕打響企業名號的項目。甚至於有可能因此而把對方擠壓下去,成為不折不扣的龍頭老大。
這樣一個重點工程,自然而然受到了相關領導的重視。光在投標資格上就給了諸多限制,從一干競爭的公司里挑出了包括勒氏和金五在內的五家公司來進行最後的投標。
這五家公司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可想而知哪家的實力都不弱,無論是硬體設施的團隊還是軟體設施的人脈關係網都很龐大。在這種情況下,硬體比拼就成了關鍵。
接到投標任務的當天,白欣然就直接點名定下了這次負責的人員名單。對於自己能進入小組之中這件事李燕感到挺意外。
這次的投標可以說是相當重要,直接關係到金五建設現今處於的位置。是繼續跟勒氏建設並駕齊驅還是獨佔鰲頭,又或者低人一頭,端看於此了。
按理說就憑白欣然對她的仇視情緒,這麼重要的差事那都得派自己心腹,怎麼會落到她這新人加仇敵的頭上?難道說她忽然良心發現自己以前做的事情都是不對的,想要改進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是說是在給郭五槐的面子,表現下她並不是對她有成見?
綜合分析了一系列理由,最終李燕得出結論的三個大字——有陰謀。這裡面決對的有陰謀,她還沒愚蠢到看不出自己對頭眼睛里時不時冒出來的陰冷目光。
儘管已經猜到了白欣然是不懷好意,但是李燕仍然表現的一如往常的平靜。只是不著痕迹的暗自留心觀察周遭的一些事物。
江東體育場主體場館投標小組成員共計有七人,除去組長白欣然,負責土建部分三人、水暖兩人、電氣一人。其他三個人李燕平常跟他們處的都不錯,當然那都只是表面文章,她很清楚能被白欣然點名的除非是專業水平確實出眾,再就是她真正的心腹。前者倒是沒什麼,後者就不得不防了。
根據平日里幾人的表現來看,土建的鄭海洋是個相當有能力的人,公司里的一些大型工程都有他的參於。加之他不太叼白欣然,李燕對他的懷疑暫時可以解除。
土建另外一個預算員叫田心,是面試那天李燕在電梯里見到的兩名預算部員工之一,對白欣然十分畏懼,資歷也比較淺,別人對她進組也是頗多非議。
任何行業都講究資歷和經驗,建築行業也是如些。一般情形預算員接觸的商住宅建築比較多些,像體育場這樣專業性特彆強的工程項目接觸的不多。即便像金五建設這樣的大公司也是一樣,畢竟一個城市裡對商住宅的需求還是佔主流。
整個七人小組裡,拋開白欣然這個組長除外,最有經驗者當數鄭海洋。資歷最淺的就是這個田心,李燕在眾人眼裡比她強些,算是倒數第二。
按理說這樣的一個重要的投標項目,怎麼也得僅著資歷老有足夠經驗的人組成,白欣然竟然不顧眾人非議點了李燕和田心,這兩個進部門沒多久的卻受到這樣的重用,確實引起一些人的不憤。
無奈白欣然頂著老總小情兒的頭銜,她在預算部那就是老大,她說什麼別人再不滿還能怎麼著哇?難道直接找上郭老總告狀說,你的小情人用了別人不用我,這很不滿意。那麼好,郭老總反問你句,那預算你來做,敢保能夠中標嗎?
這個保證誰都不敢下,所以有不憤斥那也得裝肚子里,除非是不想幹了那就直接走人。可是像金五建設這麼大的公司實在不太好找,能進來的要是沒有特彆強烈的理由誰還會輕易往外走?
別人或許會懷疑白欣然這是假公濟私,提拔自己的親信,李燕和田心兩個人肯定跟她關係非淺。有這樣猜測一點都不奇怪,任誰都會往這方面想。
別人不知情,李燕這當事人又哪會這麼以為?白欣然讓她進組自然會引起別人的嫉恨,兩人這麼不對付她這麼做也情有可原。可是那個田心呢,小姑娘還沒她大,剛入社會才一年多,以她的資歷進金五建設實在是撞了大運了。
可能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田心對白欣然要比旁人更加的畏懼,在她面前那真是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哈,生怕會得罪她丟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對這樣的一個存在,白欣然實在沒有必要拿她來拉眾人的仇恨值,讓她進組實在有些值得深思推敲。
除了這些,還有一點特讓李燕懷疑的。小組裡七人,除了白欣然之外,其他專業都是兩人以上,她負責的專業卻只有一人。這並不是就意味著她的專業要比別的專業簡單,相反電氣比水暖、土建更加的複雜。這種情形下,一般人大多會選擇雙保險,兩人以上來共同出這份預算,不是會更加的保險嗎?
當然,不拋除電氣預算員人少的原因,預算部里加她、李剛、還有另外一個老人兒一共才三名。如果這陣子公司忙著其他投標倒也算了,到底說不能把所有的人員都用在江東體育場這個項目上。可問題是現在公司並不算太忙,再抽出一人加入進來完全是可以的。
綜合上述原因,李燕在投標小組成立的那天,就暗自提高了警惕,提防著白欣然對她不利。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所有投標手續準備完畢,只待評標的那天。
其實,在公司購得投標書的時候李燕就已經知道了結果。江東體育場可以算是個地標性建築物,體育場主館門前的理石碑上明晃晃的寫著建設方為勒氏建設。作為一個重新活過的人,又怎麼能不清楚這點兒呢?
事實的結果也是如此,勒氏最終從五家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最大的贏家中標。
這樣的結果其實也早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勒氏和金五兩家實力最強,不是前者那就是後者,到底是沒發生殺出匹黑馬這種事。
一件事就是這樣,有贏那就有輸。老對手中標,對於金五建設來說那就是件壞事。一把手的郭五槐很是惱火,把氣全都撒在了製作標書的團隊上。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集合開會,說道說道投標失利的事情。
預算部的七個人自然名列其中,可以容納幾百人的大會議室里鴉雀無聲。緊張的氣氛像是拉滿弓的弦,稍微碰觸就能斷裂。有人甚至連大氣兒都不敢喘,咳嗽聲也憋在嗓眼兒里,用手捂著悶著斷斷續續。
郭五槐虎目掃了下左右二十來號人,沉聲道:「你們都說說吧,這次投標為什麼會失利,竟然讓勒氏中了標?」哪怕是其他公司中標那也好過勒氏,他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惱火。
會議室里更加安靜了。
「怎麼都不說話,那好,就從你們開發部開始。」
郭五槐點名的部門負責人站了起來,深呼吸了後方才道:「郭總,咱們公司每年大大小小投標的次數多的數不清,其中的投標函和商務部分那大體都是固定模式,根本不存在什麼難度問題,更何況製作完成後還要經過再三檢查,不可能存在遺漏的事情。更何況這次評標的時候郭總也在場,那些人問到的問題我們也都答上來了,而且於文件要符。如果硬要說有問題,那也不是我們開發部這裡出了問題。」
負責人話音剛落,白欣然接過話茬兒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們負責的技術部分出了問題了?你說你們有經驗,那我們也不差啊,像鄭工他們那可都是公司里的老人兒了,就像你說的大大小小投標的次數多了去了,怎麼可能出現差錯?」
「你這話可不敢說,涉及到計算,就算數學學的再好的學生,那誰也不敢保證次次都考一百分?再說了,你們預算部也並不是鐵筒一塊,鄭工他們是有經驗這個不必多說了,可還有沒經驗資歷淺的呢,你怎麼不說,白部長你敢保證她們沒出錯嗎?」
「當然敢下這個保證了。不錯,確實如你所說她們有的人資歷尚淺,可那並不代表著就會出錯啊?就拿我們預算員李燕來說吧,她雖然剛進公司沒多久,可她的才能是郭總親自肯定的,大家也都是知道的。還有預算員田心,她雖說才工作一年多,可她是天才型的少女,從小到大接連跳級,將才二十歲就大學本科土木工程系畢業。這樣的她犯計算錯誤的可能性實在低微到可以忽略。更何況她負責的土建部分是跟鄭工和王工一起的,有他們兩個坐陣,就算她真的稍有差池,那也很快就會被糾正的,我實在不知道我們哪裡還可能出問題?」
白欣然這番話貌似一個問門負責人在竭盡所能的替自己的下屬們辯護,甚至連老闆都搬了出來。可要是仔細聽,不難查覺出其中的漏洞。能坐到這裡的人那都不是傻子,相把比一般人都聰明,又怎麼會沒有人發現?
開發部其中一名員工聽出來后,直接指出疑點道:「土建部分是三個人,那電氣部分呢,我怎麼聽說只有一個預算員呢?萬一要是她出了錯誤,那就是說根本沒有人會檢驗?還是說白部長你各個專業都精通?」事關到自身的責任處罰月底的獎金多少的問題,沒有人在這時候還會客氣。
白欣然是老總小情兒不假,可到底是隔著一個部門,還管不到開發部頭上,所以也就少了些顧忌。
白欣然被質問的一愣,直覺的看向李燕,皺皺眉頭轉向郭五槐求救。
「怎麼,你這次沒採用雙保險?」郭五槐的臉色很難看。
「我不是想著她是你推薦的人嗎,能力肯定沒說的,正好另外兩個預算員一個生病請假,一個還得負責別的事,所以我就——」剩下的話沒再說下去,可並不耽誤理解。
白欣然的聲音不大,貌似在跟郭五槐一個人說明苦衷,卻又剛好能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正好這時候秘書室的嚴華敲門進了辦公室在郭五槐耳邊輕聲說了兩句,後者沖著在場所有人憤怒異常的道:「剛才得到的消息,勒氏的中標價只比我們高了三百二十塊錢,也就是說十包水泥的錢。如果你們再稍微認真哪怕一點點,那麼,中標的就是我們!」後面的一句幾乎是在怒吼了。
所以人被吼的搭拉下腦袋,跟著一個個的目光開始往同個方向瞄過去,彷彿只有認定了該負責的人,那跟自身就沒多大幹系了。
這些投來的線視里大多帶著指責埋怨,李燕卻全當看不見,垂著眼帘盯著手上的水杯,淡定自若。
「李燕,你倒是說句話呀,問題是不是出在你那裡?」白欣然有些焦急道。
郭五槐也沉聲道:「李燕,那你就說說看?」如果不是還顧念當年借錢的恩情,以他的脾氣都已經開罵了。
李燕抬頭只平靜的說了四個字:「我沒有錯。」
這算是什麼解釋,是心虛的無言以對了吧?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事實情況還真就如此,就算已經知道是預算部分出的問題,如果李燕自己不承認,那誰也沒有證據說問題就是出在她那裡。除非把技術部分找專業人士從頭到尾的一組組數據全都核查一遍。不過那得需要時間,眼下是沒辦法證明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聲音響了起來:「那個,我能證明是她的錯。」
眾人目光順著聲音看過去,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預算部的另外一名新人田心。就見她站在那裡,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先是朝著自己部門的領導白欣然看了眼,像是怕她生氣一樣,跟著由遲疑變得絕然的伸出手指向坐在旁邊的李燕,道:「就是她的錯。那天我過去找她,正好看見她在整理資料,我就問她怎麼會有兩份預算?她說有一份算錯了,還特意指給我看,怕再弄顛倒了還用兩張白紙在上面做了標記,一個打著對號一個打著叉。我當時也沒太在意,可現在想想那天窗戶開著,能不能是風把兩份預算上面的標記紙給吹亂了,她回來往上交的時候把錯誤的那份將了上去?」
唉,這個真有可能,說不準就是這麼回事兒,她自己又不知道。心這麼一說,其他人又開始議論開了鍋。
就聽白欣然相當痛心疾首的道了句:「李燕,你怎麼能這麼馬虎呢?要知道,你這一大意不大緊,那咱們公司可損失大發了。不光是利益,名譽也要跟著受損,讓人覺得我們不如勒氏,就是咱們見到勒氏的員工也會覺得矮人一頭,你說你——哎,真是枉費郭總和我對你這麼信任了。」
郭五槐在她說完這番話后,那臉色黑的不能再黑了,想到什麼似的看向李燕的目光的儘是失望。可終竟什麼都沒說,只是握拳狠狠的砸的了下身前的會議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郭總,請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李燕適時的站起身叫住了郭五槐。
「你還有什麼話說?」郭五槐頭也沒回的道,從他僵硬的背影不難看出他此刻憤怒又強行克制的心情。
李燕緩緩道:「到底是不是我的錯,不能就憑一句簡單的推測就下了定論。就算警察辦案那也得講求證據,沒有證據誰也不敢說問題不是出於自己身上。」轉頭看向白欣然道:「我說的對嗎白學姐?」
白學姐?怎麼,兩人是校友嗎?原來她們認識啊?伴著這聲稱呼,眾人又開始了議論。
李燕接著道:「可能大家都不知道,我跟白部長是校友關係,她比我高三級,我一年級的時候她已經四年級了。雖然同校,可我們卻沒有機會見面。因為那時候她已經找人疏通了關係,提前一年開始實習了。」
郭五槐這時候已經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有人出聲問道:「你說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而且還是相當大的干係。」李燕跟著就把當時白欣然為了工作把喪父失勢的齊俊初給踹了,又是怎麼受利益驅使從她手裡搶回齊俊初,跟著又唆使他來使手段利誘她。再有在審計所她以各種借口為難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當然適當地方添油加醋,該省略的地方省略,這她一點兒都沒馬虎。
最後丟下結束語道:「想必在座的各位有些人可能聽說過,我之前來公司面試預算部並沒有成功,而當時負責面試的主管就是白部長。至我後來為什麼又調到了預算部,在這裡不需要浪費口舌說這些。大家只需要知道的是我跟白部長之間,從來都沒有什麼交情可談,她對我恐怕是恨之入骨。試問這樣的她,又是存著什麼樣的目地讓我這個來公司不久的新人負責這麼重要的項目預算?想必不需要我多說,各位也是心知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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