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話里藏刀
容溪慢慢的飲著牛乳茶,濃稠細膩的牛乳香氣撲鼻,拉開綿軟而悠長的香氣在空氣中慢慢的飄蕩。
魏嬤嬤和劉嬤嬤早已經沒有了之前剛剛見面時的歡愉,鼻觀口,口問心,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韋貴妃眼睛微合,她的臉色平靜,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寬大的袖子里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卻暴露了此刻她心中的憤怒。
當初那張方子找來的時候,自己還當寶貝似的藏著,齊王妃肌膚的樣子她是親眼瞧見過的,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細膩、光潤,連上好的白瓷和羊脂玉都顯得有些遜色了,當時她便心動。
只是,多年的後宮生涯,還是讓她多了一重謹慎,那方子找回來之後,藥材配齊了之後,她也讓宮中的一個小宮女喝過,結果一連數天,都沒有什麼不妥,相反的,那小宮女的肌膚慢慢有了光潤之色,不用胭脂,居然也明媚了幾分。
她當即便放了心,這一用多年,也用眼睛看到自己的肌膚一點一點的轉變,卻不成想,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圈套。
可是,究竟是什麼呢?
韋貴妃細細的回想,她想不出自己曾經得罪過齊王妃的地方,更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值得她費如此的心機,甚至是搭上她自己的身子健康來害自己。
今日,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桌子上的沙漏細沙緩緩的流動,無聲卻讓人心中無法平靜,彷彿那沙一點一點流到了心上,連帶著空氣也被掩埋,讓人的呼吸跟著一點一點的抽緊。
終於,外面有腳步聲響起,宮女來報,「稟告娘娘,齊王妃到了。」
「快傳。」韋貴妃立即睜開了眼睛說道。
「是。」小宮女領命而去。
「母妃,」容溪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著她,目光清澈如泉,「能不能聽兒媳的一句話?您若真的想問個明白,便先不能聲張,循循善誘為好,齊王妃外表柔弱,實則性子剛烈,您若上來就問,恐怕一輩子都解不開這個謎。」
韋貴妃目光深深,看向宮院中,一樹的繁花早已經落進,連帶著葉子都有些微微的黃,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那影子像是落入她的眼中,更深濃了幾分。
半晌,她道:「好。」
……
那人慢慢的轉到左令彬的面前來,左令彬的眼睛一睜再睜,幾乎要把眼角瞪裂,他口齒不清楚的說道:「你……你……」
「我怎麼了?」那人的臉色更沉了幾分,赫然正是剛剛被「毒倒」不醒人事的黃晨安。
「你以為我真的中了你的下三濫的招術?」黃晨安的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他的眼光往桌子那邊瞄了瞄,「你那杯子里的毒,我早就聞出來了。」
左令彬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抿著嘴唇喘著粗氣,黃晨安看著他的樣子鄙夷的一笑,「你不是一個用毒的高手,對於毒性了解的太少,你不知道這僵蠶之毒雖然厲害,但是一入酒中卻有淡淡的腥氣嗎?這腥氣雖然不濃,但也絕對不是酒氣可以中和的,所以,在我端起酒杯的時候我便聞到了。」
左令彬的眼神中浮現不甘的神色,像是兩團燃著火苗,黃晨安不懼他的眼神,手指輕輕撫著腰間的寶刀,「你以為,我憑什麼成為王爺的死忠?又憑什麼得到王爺的信任?當然,這些你是不知道的。王爺教會我很多,辨毒,便是其中一項。」
他的眸光深深,瞬間迸發出寒意來,「我早就發現你有異動,而我猜測,城門樓上的那件案子肯定也和你有關係,對於你,我早已經有了防備,不過是在等你出手罷了。」
「噢,對了,忘記告訴你,」黃晨安突然一笑,平時不愛笑的人突然笑起來,總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左令彬感覺自己的後背涼嗖嗖的,眼前熟悉的黃晨安突然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那些他認為自己所熟識的東西,在這一瞬間突然都遠去,逃離開他正常的認知。
「你以為只有你動了殺機嗎?」笑意微微中,黃晨安低聲問道,他緩緩的抽出腰間的寶刀,光華厲烈,晃人的雙眼,「實話告訴你,王爺已經飛鴿傳書,對於你,殺無赦!」
左令彬聽著最後三個字,心頭一涼,像是看到無限的錦繡前程在自己的眼前突然間崩塌,那些曾經的美好嚮往和對生活的期盼,隨著這三個字,如同被雷劈中,最終變成了一片焦土。
眼前光芒一亮,然後是鮮艷的血光一片,那些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讓人心驚的紅,在他的眼前絢麗的鋪開,帶走了他全身的力量和熱度,最終,一切化為塵土。
……
齊王妃緩慢而來,她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衣裙,長長的拖擺在宮中的白石磚面上慢慢的滑動,彷彿能夠讓人聽到細膩的絲綢滑過如水一樣的聲音。
裙子的樣式很簡約,但是卻能夠突出她的身材,纖細的腰身,寬廣的長袖,一雙素手在袖口處露出十指尖尖,如春日裡新長開的竹筍露出嬌嫩的顏色。
她的烏髮高挽,梳成簡單的樣式,發間除了幾顆圓潤的東珠之外,只有一枝赤金鑲嵌紅寶石的髮釵,於這一身簡約的裝扮中,又添出幾分貴氣來。
最惹人注目的,還是她的肌膚,她的眉目今笑,眉毛只是淡淡一掃,紅唇似乎並未塗口脂,但是卻被那雪白細膩的肌膚映襯著眉色更深,唇色更紅,如一點雪上露出的梅花花苞,讓人的呼吸微微一滯。
齊王妃的樣貌無疑是美的,但比她美的女子更不在少數,然而,最是她比凝脂還要勝出幾分的肌膚,讓人忽略了她的容貌,而她通身的沉穩冷靜和濃濃的書倦之氣,讓人覺得在她的面前注重容貌之美醜,簡直就是一件粗俗得不能忍受的事。
容溪的眸子微微一眯,果然,在日光明媚之下的齊王妃,比那日夜間在昏暗燭光下的齊王妃還要美上三分。
齊王妃慢步到前來,她看到容溪也在坐在這裡,眼神中並沒有太多的詫異,只是施了禮道:「妾身見過貴妃娘娘,見過寧王妃。」
她說的是「寧王妃,」而不是「三皇嫂」,這樣一個簡單的稱呼,卻十分耐人尋味。
容溪輕輕的點了點頭,韋貴妃則是指了指旁邊的位子,「坐吧,不必拘著。」
齊王妃道了謝,轉身坐到椅子上,便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娘娘宣妾身來,有何吩咐?」
「哪裡就有什麼吩咐了?」韋貴妃一笑,眉目彎彎,恰到好處,「不過是想著許久未見你了,而且,明日又是大比,上次你也沒有去,不知道這次會不會見著,索性就叫了你來,好好的敘敘舊罷了。」
齊王妃溫婉的一笑,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多謝娘娘記掛著妾身,妾身的身子不太好,已經許久沒有出過府,去參加什麼活動了。」
「身子不好,更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韋貴妃慈愛的接過了話,「你還年輕,性子雖然沉靜,但也不能總在府里拘著不是?再說了,多活動一下,到時候心情開朗,這身子好得自然要快上許多了。」
齊王妃剛點頭稱「是,」韋貴妃又問道:「身子到底怎麼樣?可曾找太醫看過?有病就要早早的治,可千萬不要拖著。」
容溪在一邊冷眼旁觀,她到此刻為止,不得不讚歎一聲韋貴妃果然是好「演」力,剛才齊王妃進門之前還氣得手指發抖,如今現在卻是一派和美慈愛的景象,誰說這表演只有到北京的最高學府去?看看這古代女人的天賦!
齊王妃點了點頭說道:「勞娘娘操心了,太醫已經看過,也沒有什麼大礙,調養些時日便會好的。」
「那便好,」韋貴妃的笑容越發的甜美的起來,像是一朵嬌美的花開到最美的時刻,「你早早的調養好身子,也好為齊王誕下一個孩子,容溪這都六個月的身孕了,相信你也很快會有這個福氣的,女人嘛,無論是皇宮還是王府,哪怕是尋常百姓家,最終都還要靠孩子來傍身的。」
她的一番話說得溫婉,在情在理,又是笑容滿面,看似無一不是在替齊王刀著想,但是字字聽起來卻如同那刮骨的刀,刺向齊王妃的五臟六腑。
齊王妃臉上一貫的淡淡的笑意似乎更淡了淡,她身後的青嬤嬤臉色跟著微微一變,而容溪握著杯子的手指不禁頓了頓。
好厲害的韋貴妃啊……她明明知道,齊王妃由於也長期吃這個葯的原因,看她身子虛弱的樣子,恐怕是也早已經傷了氣血,別說生育,就連維持自身的健康怕也是也不能了,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來,果真是字字要命啊。
齊王妃的目光一轉,在容溪隆起的肚子上停了停,容溪彷彿看到一絲落寞從她的眼底快速的滑過,她微微一笑說道:「是的,寧王妃好福氣。妾身怕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