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男人談話
容溪剛剛睡下不久,門上就有人來報,說是宮裡的蘇公公來了。
冷亦修起了身,快步出了院子來到前面,看到蘇公公正站在亭子中,微微昂著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聽到腳步聲,蘇公公轉過頭來,對著冷亦修施了個禮道:「老奴見過王爺。」
「蘇公公免禮,」冷亦修點了點頭,「可是有什麼事?」
蘇公公點了點頭,一甩手中的拂塵說道:「老奴來傳皇上的口諭,明日在宮中為寧王妃舉行慶功宴會,王爺和王妃要準時參加才好。」
「是,」冷亦修道:「還請公公代本王謝過父皇,本王定當與王妃一同準時出席。」
「如此甚好,」蘇公公微微笑了笑,「王妃好身手,王爺好福氣,老奴也跟著沾沾好運氣。」
他的話說得巧妙,冷亦修微微側首,目光望向遠處,聲音飄渺得如同天邊的雲,「本王倒是希望,一直有好福氣,這樣也可以一直讓公公有好運氣。」
蘇公公手中的拂塵輕輕擺動,他垂下頭,聲音輕輕卻十分堅定,「老奴明白。」
目送他遠走,冷亦修在亭中慢慢坐下,夕陽正慢慢落下,染紅了那一片的天空,他的眼神也慢慢變得深遠,他無法忘記,容溪站在廊下,二夫人用那樣難聽的話指責她,甚至對著自己說出那些話時的情景。
那一刻的容溪,站在自己的對面,很近,卻又像是很遠,讓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惶恐,他害怕容溪像上一次一樣,不知所蹤,從他的生活里消失不見。
容溪大比得勝,他心中並不十分喜悅,那時一心都是她的安危,去他的勝負,去他的什麼顏面,甚至那一刻,他想著除了容溪,他什麼都不要,哪怕這天下放在手邊,只待他伸手一取。
他慢慢的呼了一口氣,這天邊的霞……還真是像那個人的衣服啊,冷亦修慢慢眯了眯眼睛,那個傢伙……郝連紫澤,冷亦修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自己的話,對於容溪來說,郝連紫澤的確算得上是一個最好的伴侶。
可是,自己好好的在呢,那傢伙縱然現在封了安王,明宵的國力也日益強大,他也休想再對容溪動一分的妄想。
容溪……只能是自己的。
只是,二夫人那個愚蠢的女人,居然跑到這裡來鬧了一通,還恰恰被郝連紫澤看到,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冷亦修想著容溪今天和自己商量的關於孝兒的歸宿,他的目光閃了閃,起身向著府門外走去。
騎著馬一路到驛館,他正要翻身下馬,便聽到裡面隱約有鈴鐺聲響,還有陣陣的清脆笑聲,他的嘴唇一抿,雙手用力的一提韁繩,調轉了方向奔到一邊的路口。
果然,時間不大,從驛館中走出來一個花蝴蝶一般的少女,看那身形,正是郝連蓓兒。
看著她快步走遠,冷亦修才慢慢的鬆了一口氣,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想想自己當初面對敵軍的千軍萬馬都不曾改過臉色,如今誰能想得到,居然為了躲一個小姑娘刻意跑到這裡來。
他不去細想其它的,又來到了驛館前,把馬牽到拴馬樁上,快步走了進去。
驛館的官員這兩日也正忙,這些他國的隊伍馬上就要啟程回國,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需要打理,無意中一轉身,看到冷亦修走了進來。
官員急忙上前,施了禮道:「下官見過王爺。」
「安王呢?」冷亦修問道。
「就在第二層院子。」官員一指,「不如下官給王爺帶路?」
「不必。」冷亦修擺了擺手,已經快步去了第二層院子。
郝連紫澤正在院中的樹下看著天邊夕陽最後的一點光芒,周邊的雲已經慢慢退去了絢麗的顏色,漸漸被黑暗所覆蓋。
他的目光深深,一雙漆黑的眸子似乎變得更加深遂,像是浸了冰水的烏玉,閃著幽光的光。
他微微閉了閉眼,思緒仍舊躲不開容溪當時站在廊下時的情景。
忽然聽到有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只是慢慢睜開了眼睛,目光依舊落在天邊,「你來了?」
冷亦修並不詫異,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聲音沉沉道:「你知道我會來?」
郝連紫澤慢慢的迴轉身,臉上卻沒有平時一貫的溫和笑意,他只是短促的一笑,笑意不達眼底,「自然,我知道,你和我一樣,無法忘記那時的情景吧?而你更多一層顧慮,還要顧忌我的心中——如何想。」
冷亦修淡淡的挑了挑眉,「不要以為你很聰明,這些對我沒有什麼用。」
「我自然明白,」郝連紫澤手中的扇子合攏著,輕輕的擊打了一個掌心,「大昭寧王,名滿天下,機智過人,自然比我強上很多,所以,也更招桃花,還時不時有人打上門。」
他的聲音說到最後,已經帶了淡淡的譏諷,冷亦修的眼底深黑,像浩瀚的海面上翻湧的浪,「這是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在這裡評說。」
「你的家事?」郝連紫澤的聲音微微一揚,目光中添了幾分冷意,似細碎的冰穿破空氣而來,「容溪還要面臨多少你這種家事?難道這是做你寧王府的當家主母必須要面對的嗎?」
冷亦修抿了抿嘴唇,目光沉冷,似有火花迸出,與郝連紫澤眼中的冰燒在一處,「容溪是我的妻,她的事自然有我處理,你不必操心,還是好好的娶一個你該娶的人,好好去操心她的事吧。」
郝連紫澤的手掌猛然一收,把扇子緊緊握在手中,硌得他掌心疼痛,卻抵不過心底的痛,「你現在會說這種話了……當初容溪在明宵與我好好的,如果不是你……她現在一定已經嫁予我為妻,我定當不會再娶其它的女子,之前也沒有和其它的女子有過什麼糾葛,我定當愛她護好,讓她好好的平靜的過一生,而不是……而不是……像跟在你身邊這樣。」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沉沉的刀鋒一般,一下一下割在冷亦修的心頭。
他豈能不知道郝連紫澤所說是真,而這些,也正是他所愧疚之處,愧疚自己當初瞎了眼睛,輕易被容秋母女矇騙,傷害了容溪那麼久,愧疚她跟著自己沒有安穩平靜的生活,整日活在算計之中,甚至……懷著六個多月的身孕還要上台比武……
他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拳,牙關咬了咬,半晌,沉聲說道:「容溪並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所嚮往的生活,並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在家中相夫教子,她不是溫室的花,她是雪山之頂的鳳,是可以和男子一樣翱翔於天的,你所說的那些,不過是……困住她的翅膀而已。」
郝連紫澤的眉心一跳,他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心中明白,冷亦修說得是有道理的。
他深愛容溪,又豈能不知道?不過是來大昭這不長的時間內,看著容溪一路走過這些殺人不見血的陰謀詭計,讓他心中疼痛,對容溪心疼罷了。
無論自己能夠給予容溪什麼,現在……她是不需要的了,因為,她愛著的人,是冷亦修。
他苦澀的笑了笑,轉頭對冷亦修說道:「你放心,我雖然心中對你有怨,怨你沒有好好的照顧容溪,但是……我卻知道,容溪的心都在你的身上,她對我……不過是一般的朋友情誼罷了。我很快就要回國,或許……都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只希望她能夠安好,我無法給予她的幸福,你能夠讓她得到。」
他頓了頓,聲音輕柔了很多,像溫柔的雲從耳邊飄過,「不過是……晚了那麼一點點……」
冷亦修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郝連紫澤是在感嘆,這命運之手,把時間的命盤輕輕的撥了撥,讓他到達容溪身邊的時間比自己晚了那麼一點。
冷亦修無言,郝連紫澤「嘩啦」一聲展開了手中的扇子,「王爺來找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它的事?」
看著他的神態,顯然是不想再談關於容溪的事,其實他說得也對,馬上就要離開,也許不會再見,還有什麼需要說的呢?
冷亦修淡淡一笑說道:「自然是有的,奉了本王王妃之命,來與安王商談一下關於孝兒下嫁之事。」
「下嫁?」郝連紫澤的長眉一挑,嘴角淡淡的笑意,「郝連趙是本王身邊的第一侍衛,前途不可限量,孝兒姑娘……居然是下嫁?」
冷亦修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孝兒是本王王妃的義妹,賜容姓,安王殿下,您說這算不算是下嫁?」
郝連紫澤的眉頭一跳,他抿了抿嘴唇,瞬間便明白了容溪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虛空處,似乎在想著什麼,不多時,似乎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這是容溪的意思吧?麻煩王爺代為轉告,本王保證,郝連趙一定不會虧待孝兒姑娘。」
「如此甚好,」冷亦修點了點頭,「我寧王府定當準備豐厚的嫁妝,等到王爺回明宵之時,便與你們一同上路。」
「好。」郝連紫澤著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