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刺骨之痛
聽著冷亦修關上書房門的聲音,容溪霍然睜開了眼睛,她的雙手緊緊在袖子里握成了拳,猛然轉身邁步台階,用力的敲著書房的門,大聲說道:「冷亦修,你給我開門!」
冷亦修在房間里沒有任何的聲音,也沒有點燈,裡面漆黑一片,就像是沒有人在裡面一樣。
容溪不管不顧的敲著門,在這夜色中發出清晰的聲響,一聲一聲,讓人心中發緊。
她身後的孝兒不由得紅了眼眶,忍不住上前拉住她說道:「小姐……小姐,不要再敲了,小心你的身子啊……」
容溪掙開孝兒的手,一字一句道:「孝兒,放開我,這事關我的幸福,我必須要爭取,不能坐等狗屁命運降臨。」
「冷亦修,你到底開不開門?」容溪對著門裡喊道。
冷亦修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容溪咬了咬牙,「好,你不開門是吧?你以為你不開門我就沒有辦法了?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容溪從袖子里拿出那把烏鐵匕首,在月光下閃著幽冷的光,孝兒一見,驚得睜大了眼睛,「小姐,您這是要幹什麼?」
「起開!」容溪把手中的匕首一揮,「咔」的一聲響,狠狠的砍在了書房的門上,頓時露出裡面的木茬,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露出雪白森森牙齒的獸嘴。
暗處的冷十五和冷十六的心都一抽一抽的,遙遙看著月光下那個白衣女子一下一下的砍著書房的門,聲音鏗鏘,讓人覺得骨頭都在跟著痛。
「這是……怎麼了?」冷十五的眼底浮現愁色,這種詭異的氣氛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他不知道到底在皇宮中發生了什麼,一對主子成了這副德性,王爺更是日日忙碌醉酒,讓人看著心裡頭都堵得慌。
冷十六一言不發,抿著嘴唇抱著刀,手指都有些發白。
容溪把一腔的怒氣、怨氣都傾注到匕首上,一下一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知道多少下,書房的門早已經不成樣子,像是掉了牙齒的老人的嘴,顫巍巍的豁著嘴站在那裡。
其實此時只要輕輕的一推,便可以把書房的門推開,但是容溪仍舊一下一下的砍著門,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直到……那砍的斑駁的門中出現冷亦修的臉。
隔著千瘡百孔的門,兩個相愛的人無言相望。
孝兒抹了抹臉上的淚,慢慢的後退,退到了院中。
冷亦修看著容溪,她的眉毛挑起,一雙眼睛中帶著怒意和痛楚,曾經那些明亮飛揚的眼神消失不見,她的鼻尖晶亮,帶著細碎的薄汗,嘴唇緊緊的抿著,他很想摸摸她的臉,吻吻她的唇,告訴她……自己的心裡有多疼,有多無奈,可是,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容溪看著冷亦修終於出現,她呼了一口氣,「你終於肯出現了?」
冷亦修聲音沉沉,「容溪……不要再浪費力氣了,我……終究不是你的良配,你還是……」
「還是什麼?」容溪短促的一笑,她的手指在袖子中微微的顫抖,「還是儘快離開你?這次可怎麼好呢?我們來商量一下,是我寫休書給你,還是你寫休書給我?」
「容溪……」冷亦修看著門上的那些刀痕,彷彿那些刀口都是切在自己的心上,「你知道的,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件事情不同於其它的,我們可以一同努力,一同去彌補,一同去對抗,我們面對是的命運之手,面對是殘酷的現實,無論如何……都沒有更改之力了……」
「所以呢?」容溪依舊淺淺笑著,只是笑容中有無限的悲涼。
「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的心裡有多……在乎你,我曾經設想過我們的未來,可是,容溪,」冷亦修的聲音微微顫抖,他的手指扶上門上的刀痕,那些露出來的白木茬刺著他的手指,「我們終究不能再……繼續緣份……」
容溪用力的握著匕首的把手,努力不讓自己失控,不讓手中的匕首掉了地,不讓冷亦修看出自己的悲傷情緒。
她定定的看著冷亦修,眼睛覺得酸痛,她在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容溪,你不準哭!別那麼沒有出息!這些都不算事兒,一切都能過去的,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不過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而已……」
她在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著,冷亦修看著她眼底的潮意,慢慢盈上的淚光,心裡的痛苦如大海決堤,他從未見過容溪哭,哪怕面對容家被滅門之時,哪怕獨自一人遠赴東疆,哪怕她面對自己的誤會孤身離府,哪怕……
他從未見過容溪的淚。
而此時,她噙了淚,站在他的面前,兩個的中間卻是隔著一扇斑駁的門,就像是兩個人傷痕纍纍的心。
他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尖細的木茬刺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滾落,染紅了白木,他卻毫無察覺。
「容溪……」冷亦修話未出口,像是先在自己心上砍了一刀,但是,他卻不得不按捺下自己心頭想要衝破那門,抱她在懷的衝動,依舊狠下心說道:「容溪,你還是走吧,我看郝連紫澤對你也是真心的,他已經向皇上請了旨,準備多留些時日,我知道……他這麼做一定是為了你……」
「你希望我跟他走嗎?」容溪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我……希望你有一個好的歸宿,我們是兄妹……」冷亦修的手指緊了緊,他手指上的鮮血流得更猛。
「好。」容溪再次打斷了他的話,與此同時,眼中隱忍了多時的淚,終於在那一個字出口之時,滾滾而落。
她說罷,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沒有再看冷亦修一眼,轉身慢步下了台階。
清亮的月光照下來,在地上扯出她孤單的影子,淡淡而寂寥,冷亦修的心底大痛,他愣了愣,想要扯開門去追上她,狠狠把她摟在懷裡,卻最終……還沒有動,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她方才的那一刻的淚,千軍萬馬中取敵人首級,染過一身鐵血殺氣的戰神,此刻,眼角的晶瑩光芒一閃。
容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院子,只是覺得自己的手不聽使的顫抖不止,手用力的握著匕首,一刻也不肯撒開,她慢慢的走著,看到她的樣子,孝兒急忙走上前來,被她輕輕的擋開。
容溪不住的用另一隻手抹著眼中的淚,卻不知道怎麼的,那淚卻怎麼也抹不完,眼前始終是模糊一片。
最終,突然天地像是翻轉了方向,耳邊隱約有孝兒的一聲驚呼,然後便是兩道風聲掠了過來,隨即便失去了知覺。
恍惚間有誰快速奔來,把自己摟入懷中,那熟悉的溫暖和淡淡的香氣,還有一點點的酒氣,讓她一顆如同在熱水中翻滾的心終於定了定,她最後緊繃的神經鬆了松,徹底的暈了過去,手中一直緊緊握著的匕首也「哐當」一聲落了地。
容溪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清晨,她睜開眼睛便看到孝兒紅著眼睛坐在她的床邊的腳榻上,身上還是昨日的那一套,看起來是一夜未曾睡過的樣子。
看到她醒來,孝兒面上一喜,急忙上前,「小姐,您醒了?有沒有什麼不適?肚子餓不餓?」
容溪搖了搖頭,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沒睡嗎?」
「奴婢沒事的,」孝兒急忙說道:「小姐您安好便好,您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容溪伸手掀開被子,孝兒急忙拿過衣服來為她穿上,她一邊任由孝兒穿著衣服,一邊回想著昨天晚上的事。
自己又急又怒,一時間便暈了過去,她聽到孝兒的呼叫,聽到兩道風聲,想必是冷十五和冷十六了,至於……最後那個溫暖的懷抱,還有那淡淡的香氣,是不是冷亦修?
容溪的心中又是一澀,多麼希望一切醒來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之後又能回到以前的快樂日子,如今這樣愁雲慘淡,讓人心中太難受了。
「王爺呢?」容溪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小姐,王爺他……」孝兒的聲音低了下去,「他一早便出府去了,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書房裡沒有出來。」
容溪的身子一涼,她的手微微一頓,「噢?那我昨天晚上是怎麼回到房間里來的?」
「是……冷十五,他如今還在院子里跪著請罪。」孝兒垂著頭說道。
「讓他起來吧,回去休息,」容溪擺了擺手。
孝兒點了點頭,轉身慢慢的走了出去,她一邊走著,一邊抹了抹眼中的淚,腦海里浮現出昨天晚上冷亦修聽到容溪暈到從書房裡衝出來時的神情,她從未見過慌亂成那樣的王爺,他一路狂奔,把容溪緊緊的摟在懷裡,像是怕她下一分鐘便消失了一樣,嘴裡不住的喚著她的名字,聲聲讓人心碎。
他一夜未睡,守在她的床前,卻在天亮時離開之前對自己字字叮囑,如果想讓容溪好起來,便不能告訴她真相,不能再讓她對這段感情心存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