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斷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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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坐在梳妝台前,我梳著頭髮的手驀地一頓,鏡中反射出他的樣子,已是蒼老。
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他終究是忘記了我。
放下梳子,我回過身,走到他的身邊,撫著他的面容,慘白的面色讓我心疼不已,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
他的表情很迷惘,看著我走近,竟有些害怕。
「你是誰?我感覺你很熟悉……」他抿了抿唇,想笑,卻突然咳得厲害,我拍著他的背,搖了搖頭,拉過他的手,寫道:我是你的娘子,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我的娘子?可是……為何你這麼年輕?」他不相信地搖頭,推開我:「你不要呆在我的身邊,姑娘,你定是騙我的,我都這麼老了……」
花慈鑒……
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花慈鑒,你這般,我又怎能離你而去。
我皺眉,抱住了他,花慈鑒,我不能說話,若我能夠說話,我定要說一句我愛你。
可是請你原諒我,我說不出來,我無法對你耳語,那般的痛苦,我此刻才真的明白,那是欠了別人情分的痛苦。
原來,也能這麼難過。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他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嘴角微微勾起,他將我稍稍拉開,看著我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我在他的手背上寫下:我叫流年,夫君常常叫我小流年。
「小流年?」他突然皺起了眉毛,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為何我的頭會如此痛?你……」
我驚懼地拉過他,卻被他推開,我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手卻帶到了身邊的玉碗。
門被撞開,小荷看到這場景,頓時皺起了眉毛,她扶起了我:「姑娘你沒事把?」我搖搖頭,指了指床上的花慈鑒,他痛苦的抱著頭,那模樣萬分的痛苦。
小荷嘆了口氣:「他記著你,入骨,現在他忘記了你的模樣,卻還是對你有所觸動,如果你強行讓他想起來,會傷了他的元氣,本就沒有幾天可以活了。」
我垂下手,眼淚一下子,止也止不住了。
花慈鑒,都是我害了你。
都是我!
我本該死掉的,為何上蒼要一次次地剝奪愛我的人,我愛的人為何到最後都會死?為何都會因我而死!
為何!
「小流年?流年!」他呢喃,抱著頭痛苦的嘶喊:「流年!」
我站起來,看著他的樣子,心痛難忍。
小荷看著他,又是無奈:「姑娘,你先出去把,我要替公子扎針了。」
我點點頭,抹了把眼淚,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天,亮了。
卻在我心裡,黑暗了。
「陛下,這花可好看?」白莎依偎在男子懷中,拿著那朵紅梅問道。
沐武幻看著她手中的梅花,笑了:「愛妃喜歡的梅花自然是美,可再美,也不及愛妃半分。」
白莎羞紅了臉,將紅梅放在了桌上,反身抱住了男子的腰,將頭埋在了他的脖間:「陛下,今日你留下來把。」
他的手一下子僵硬了,只是片刻,才笑著劃過她的發:「朕還些奏摺沒批完,晚些再來陪愛妃可好?」
她有些失望地嘟起了嘴:「好吧,都依了陛下,還是國事要緊,那,陛下說好了晚些來陪臣妾的。」
「好。」
御書房
「安子,今日就這些了嗎?」沐武幻合上了最後一份奏章,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累的靠在了靠背上。
安子奉上了一杯參湯:「回皇上,只有這些了,已經算是很多了,皇上還是多休息把,是否要擺架白美人處?」
他按著頭的手頓了一下:「罷了,讓她早些休息把,今日朕就睡在這裡就行,你也下去休息把。」
安子嘆了口氣:「陛下可是還忘不了那女子?」
他一怔,手慢慢地放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安子,冷冷道:「安子,你今天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是安子的錯,安子這就下去了。」安子退下了。
沐武幻突然笑了:「他說的並沒有錯,流年,我根本忘不了你。」
空落落的御書房,空落落的心。
慢慢地打開了暗格。
那木盒還在,上面冰冷入骨,紫蓮盛開了。
可是你卻不在了。
流年,你可還記得,當初我贈與你的紫蓮和玉笛。
你可還記得,這玉笛叫什麼?
它叫幻笛。
若是我咬破自己的唇瓣,我的血會吹出你的樣子。
流年,就讓我見見你,只要再見你一面,我也寧願沉浸在幻境之中。
「姑娘,我得和你說件事情。」小荷沏了杯茶給我,坐在了我的對面,她雖然還小,卻懂得了很多。
我示意她講下去。
她嘆了口氣:「公子還有兩天,如今精力用盡,已是窮途末路,姑娘要做好準備。」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寫道:小荷,那我該怎麼辦?
她道:「這幾日就多陪陪公子把,雖然公子已經全部忘記了,卻還是有感覺的,至少小荷知道,每次醒來,公子一看到你就會很開心。」
可還有什麼辦法嗎?
「沒有辦法了,姑娘你當初快死時,就該想到,這樣的後果是肯定的,我知你們相愛,可是小荷真的沒有辦法了。」
小荷,我知道了,只要他還在,我就陪著他。
「姑娘,對不起。」
小荷眼中亮光閃閃,可我知道,這一切都怨不了別人,只能怨我,當初害的花慈鑒會這般。
時間的流沙,是不會等待我們。
這一段刻骨銘心,我已不知道該如何紀念。
走進屋子,他還睡的安穩,只是那眉頭還皺著,我笑著幫他撫平。
花慈鑒,我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
你的小流年會永遠陪著你,只要你能夠幸福,只要你能夠醒過來,我哪裡都不會去,只會在你身邊。
夫君,夫君……
你可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我該有多心疼。
若是可以,我寧願不要當初你救我。
那般的心碎,那般的痛苦,你又是怎樣忍下去的?
夫君,我知道。
夫君,我會陪著你一直下去。
回憶,如同枯藤,快要纏的我透不過氣,那些年做錯的事情,如今都讓我嘗了個遍,我如此心疼,卻再也沒有人能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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