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七 陰差陽錯(上)
菊蕊啊的尖叫一聲,竟生生暈了去。
聶紫寒只瞧著姚雁兒,亦是微微一笑,卻亦是笑得越發和氣:「夫人不必擔心,這等賤婢,胡言亂語,我又如何會放在心上,又怎麼會當真心裡疑上了夫人了去?」
這等言語,雖然也是輕輕的替姚雁兒開脫,姚雁兒卻並不覺得聶紫寒能有什麼好意。
菊蕊方才暈過去,隨即又被涼水潑醒,可巧這般時候,聶紫寒的言語句句入耳,菊蕊又是害怕,又是惶恐。
「那姚雁兒,那個賤婢,原本,原本也是配不上你。我,我也是厭惡那個商女,居然如此折辱於你。」
姚雁兒原本已經到了舌尖兒的言語,卻也是生生給咽下去。
是了,自己從來沒有折辱過聶紫寒。聶紫寒是那樣子可恨的性兒,不過是知曉自己對她有意,居然就露出極為厭惡的樣子。
是了,必定是有些個事情,是自己不知曉的,這讓姚雁兒更是想要知曉這樁事兒。
原本她瞧見了菊蕊的慘樣子,心裡有阻止的意思,可是如今,她只盼望讓菊蕊說得越多越好,想要知曉,究竟是怎麼樣子的一回事兒。
也因為從前她想一想聶紫寒都是不樂意,自然是從來沒思索過這樁事情,是否是另有隱情。
到了唇邊的話兒,姚雁兒也是生生咽下去,只是眼波流轉,卻也是生出了許多幽暗的味道。
「菊蕊,可不知曉你說什麼,這與姚家的人又能有什麼干係?」
聶紫寒只一笑,卻言語不露。
姚雁兒輕輕咳嗽一聲,面頰亦是升起了淡淡的紅暈。
菊蕊也是反反覆復的求饒,只是卻總沒有說到姚雁兒想要知曉的言語。
聶紫寒面上卻也是漸漸覺得不耐,似乎覺得,這樣子折磨菊蕊,很是沒有味道。隨機聶紫寒一招手,就招了個侍衛下來,也不多時,就領著個男子與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那張郎正是菊蕊的夫婿,此刻面色蒼白,亦是嚇得渾身瑟瑟發抖。至於那個孩子,則正是這夫人兩個心尖兒肉,十分愛惜珍惜,取名珍哥兒,原本也是極為愛惜。
菊蕊見到丈夫,那也是罷了,只見到珍哥兒,她卻也是嚇的魂飛魄散。
「好好的清白良民,卻也是不肯安分,居然做那前朝餘孽的探子,實在也是可恨。」說到了此處,聶紫寒也是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顯然也是極為惋惜的模樣。
「你既也不肯招供,也是怨不得讓我對你家裡人下手。」
姚雁兒原本容色幽潤,就是聶紫寒抓了張郎過來,她也是並沒有如何的放在心上。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在了珍哥兒身上時候,姚雁兒卻也是禁不住心尖兒微微一顫,容色微微一動。
這個孩子,年紀尚幼,也許是因為極得父母憐愛的關係,眉宇間未免有些驕橫之氣,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如今珍哥兒瞪著那麼一雙眼睛,見著母親這般模樣,此刻卻也是已經嚇呆住了。
菊蕊咳嗽了兩聲,卻也是咳嗽出了一口口的鮮血,顯得極為難受的模樣。
「聶,聶紫寒,你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你既然不肯老老實實的招供,有些事兒,那也是有趣了。」
聶紫寒循循善誘,他用這樣子的手段,簡直是要將眼前這個婦人逼瘋了去。
張郎臉色都白,好生惶恐:「菊娘,你究竟招惹了些個什麼事兒?」
菊蕊死死的抿著唇兒,忽而說道:「他,他便是聶紫寒,惱恨那,那姚雁兒,當初無情。」
張郎面色頓時也是變了變。
姚雁兒死死咬住了唇瓣,瞧著眼前這般情景,卻忽而想起了許許多多的事兒。
自己那個時候的絕望、無奈,父親辛辛苦苦耕耘的姚家家業,此刻卻也是忽而就煙消雲散,再也是補不回來。
她作為女子的尊嚴、自信,以及那平靜安寧的日子,都是被眼前的男子弄得個粉碎。
那烈火焚身的極度痛楚,卻也是無法抵消心中的怨毒與痛恨。
雖自己舉報有功,可是溫家滿門也是受了連累,她是儈子手,做出了許許多多的令人不齒的事兒,只是那般自私,為了保全自己。
那滿屋子的血,已經許多無辜之人的詛咒,彷彿就在姚雁兒的耳邊迴響,亦是讓姚雁兒心口滴血。
姚雁兒抿緊的唇瓣亦是慢慢鬆開,眼前這個孩子也許是無辜的,可是有許許多多無辜的孩子已經是死了。
她想要知曉真相,一定想要知曉。
張郎膽子並不是很大,此刻見到菊蕊的慘樣兒,早也便是心下恍惚。
菊蕊一隻手已然是被斬斷,渾身俱是傷口。這般模樣,又是何等的觸目驚心。
聽了菊蕊言語,張郎目光卻也是微微躲閃。
「我瞧這前朝餘孽的事兒,你這婢子還是招認了就是,可也是不能連累家中之人。」
張郎亦是被嚇得腿一軟,顫聲說道:「聶大人,這些個事兒,都是這婦人一手做的,原本是她對不住你——」
他方才說到了此處,菊蕊便尖銳沙啞慘聲道:「住口,住口,你這個糊塗的!你,你決不能胡言亂語。」
這個蠢物,自私也還罷了,若是當真將當年之事說出去,難道還有什麼活路不成?
這個聶紫寒,原本也是個貌美心狠的,難道張郎還真以為這個男子能饒了他去?
張郎面色白了白,卻也是消了聲音,一時也是並無言語。
聶紫寒面色卻也是變了變,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神色也是禁不住微微有些個恍惚。隨即他眼神之中,漸漸流轉了繼續銳利之氣兒。
聶紫寒言語越發柔和:「當真是忠心耿耿,竟不將家裡人放在心上。」
隨即聶紫寒緩緩的摟過了珍哥兒,笑容亦是越發歡愉舒暢:「這個孩子,還真是可愛。」
夫妻兩人,俱也是面色一變。珍哥兒原本也是家中獨子,原本也是夫妻兩個的心尖兒肉,此刻居然被捉在懷中,又如何不讓人心下惶恐。
「母親做錯了事情,做爹的也是支支吾吾,全然不知道替家中孩子著想。」
聶紫寒一邊冉冉笑著,面上的邪氣兒也是越發濃重。
他輕輕抽出了匕首,在這孩子嬌嫩的脖子上,細細的割了一道傷痕,頓時一連串的血珠子就這般冒出來。
珍哥兒早嚇得不能動了,嘴唇一開一合,卻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姚雁兒面色變了變,縱然她心裡告訴自己,這孩子無辜不無辜,又與自己有什麼相干,只是心裡還是有些個接受不了的。
許多事情,也許自己有辦法能從別的法子知曉,可是這個孩子若是死了,卻也是一樁很殘忍的事兒,只恐怕再也就彌補不回來了。
只是,她瞧著菊蕊已經崩潰的模樣,卻又實在捨不得。
聶紫寒要用這個孩子要挾,必定不會立刻除了去,既然是如此,她只不過是眼睜睜的瞧著一個孩子受些個苦楚,也還罷了。想到了這裡,姚雁兒的目光也是漸漸冷硬起來。
聶紫寒做了這檔子事兒,卻也是瞧了姚雁兒一眼,他亦是對這個婦人反應有些個興緻。
這個衣衫華貴的婦人,此刻也只是這般靜靜的坐著,眉宇柔和,漆黑的眸子就這般瞧著自己,既沒有移開目光,也是沒有出語阻止。
但凡女子,卻也是總是心軟的,總是莫名其妙的為了些個別人而心軟同情,卻也是極為無趣。姚雁兒無動於衷的模樣,反而讓聶紫寒有些奇怪。莫非這婦人瞧著怯弱美貌,其實骨子裡是有一股子殘忍嗜血之意了?就算懷了孩子,也對這樁事情並不避諱。
這樣子瞧來,她與自己記憶之中的那個女子卻也是並不相似。那個女孩子,瞧著雖然兇悍,原本卻也是個極為心善的人。只是就算是這樣子,聶紫寒莫名覺得心裡心裡竟然隱隱有些個快意與喜愛。
原來那心思狠毒,蛇蠍心腸的,也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
張郎亦是早便嚇得面色蒼白,身子更也是輕輕顫抖,一股尿騷之氣卻也是透出來,令人好生厭惡。
此刻他更也是早便經受不住,更是不由得顫聲道:「聶,聶爺,你如今尋到菊娘,便合該知曉,當初是她起意貪墨了姚家姑娘給的銀錢,卻與我有什麼干係,那時候,我原本沒在姚家。」
這張郎顫抖的一句句話兒,卻也是讓姚雁兒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
聶紫寒流落在京中,原本與他母親許氏一道,許氏身子不好,更有一樁毛病,誤吃了什麼東西,那是一定會生出許多紅疹,且咽喉紅腫,極是難受。除非吃那麼一貼清心散,方才也是能安然無恙。只是這貼藥劑,卻也是價值不菲。姚雁兒那時候喜歡聶紫寒,更對許氏是不錯的,還為許氏配了葯,只盼許氏能身子健康。她雖然厭惡聶紫寒的高傲,可是許氏卻是個很溫和的婦人,說話溫溫柔柔,對姚雁兒也是不錯。
她也是記得,那日自己與聶紫寒鬧得分開了去后,過了幾日,聶紫寒卻也是求見。
而姚雁兒也是大約能猜測得到,聶紫寒必定也是為了許氏求葯。當時她心中仍然是極為惱怒,見也不樂意見聶紫寒,可是她仍然將那葯給了聶紫寒,還塞了兩百金。
這些事情,她早就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
可是如今,姚雁兒卻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是讓菊蕊將這些個東西給了聶紫寒的。
昨天本來準備二更的,不過晚上不給力,今天晚上來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