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上)逞神威午夜飛鷹
飛鷹說完,單手把垛口,提著鑌鐵棍,雙腿一點,居然從城頭一躍而下,眼看要落地,用鑌鐵棍在城牆一點,身子橫飛出去,而後穩穩落地,那蘇州城足有四五丈多高,飛鷹居然落地無聲,真跟會飛一樣,幾個起落已然到了鄒天際身後,也不多言,舉棍便打。
鄒天際不妨身後有人無聲無息地趕到,與高靜輝打鬥正歡,猛然覺得坐騎一震,原來胯下坐騎後退已斷,鄒天際滾落馬下,回頭一看,一個光著頭的大漢手持鑌鐵棍站在身後。那大漢身無甲胄,穿著獸皮,禿頭赤腳,個頭不高,身材魁梧,一臉怪肉橫生,兩腮留著捲毛鬍子,模樣極為兇惡。
鄒天際大罵:「你是哪裡來的禿驢?竟然敢偷襲你家鄒爺爺。」
飛鷹道:「我乃國師亦攝思連真的大弟子桑傑烏爾查,人稱西域飛鷹。」
鄒天際一笑:「好你個番人,打折爺爺坐騎的腿,今天爺爺就要你的一條腿好了,小心左腿。」說罷一槍向飛鷹肩頭刺去。
飛鷹知道他這呼喝是虛張聲勢,實際招式定然和喊的方向相反,因此早有準備,鐵棍向上一挑把槍尖撥開,接著手腕一抖,鐵棍另一頭自下而上撩向鄒天際的襠部要害。
鄒天際身披甲胄躲閃不便,眼看自己的命根子便要交代,只好倒在地上打了滾,躲開這一招,可也驚得一身大汗,口中怒罵:「禿驢,使得這般下三濫的招數。」
他本身就胖,這一滾便向個球似的渾圓,甚是狼狽。
飛鷹冷笑一聲說道:「你這指東打西的招數便很光明正大嗎?再給我滾。」說罷,泰山壓頂一棍砸下。
鄒天際蹲在地上還不曾站起,眼見這一棍來的兇猛,若是硬接這一棍勢必要被震得內傷,不敢舉槍硬接,只好又向後一滾,鐵棍砸空,冬天的地面無比堅硬,這一棍砸在地上,卻打得地上塵土飛揚,立現一個兩寸深的大坑。
飛鷹笑道:「真聽話啊。」
鄒天際覺得臉上無光,起身又戰:「前心。」說罷一槍向飛鷹軟肋刺去。
另一邊高靜輝見後方危機已解,忙撥馬逃回城裡,進得城門便跌落下馬。
閆寶龍眼見鄒天際不是飛鷹對手,便不去追高靜輝,與鄒天際雙戰飛鷹。兩條大槍舞動得槍山相似,將飛鷹困在當中,可若想取勝卻也不宜。
飛鷹心中也不禁讚歎,這兩人果然名不虛傳,若不是剛才自己先下手傷了鄒天際的戰馬,恐怕真敵不過二人聯手。如今鄒天際一方行動略緩,不如先拿下了他,然後再對付另一個。
想罷,飛鷹棄了閆寶龍,一根鑌鐵棍只管向鄒天際招呼。哪知他完全想錯,這二人雙槍並舉,相互照應,他的招數盡被閆寶龍的大槍化解,非但打不到鄒天際,反而自己連連遇險。
伯顏在城上看得真切,心中焦急,便在此時身後有人說道:「這獃子,專去功打那個弱的,怎麼不去打那個騎馬的?」
伯顏專心戰局也沒回頭,隨口問道:「那人騎馬本來就強過步下之人,為什麼不去打步下的反去打騎馬的?」
背後的人又說道:「馬上的人身法快,攻擊步下的,他便能來救援,若攻擊騎馬的人,步下之人身有甲胄,想救援就不那麼容易了。」
伯顏一聽有理,命城頭士兵齊聲高喊,「打騎馬的!」
城頭上也有幾十人,眾人一起喊,飛鷹聽得真切,他不明白為何叫他打騎馬的,但明白顯然是伯顏有令,當下不在猶豫,對著鄒天際虛晃一招,反回頭舉棍向閆寶龍坐騎打去。
閆寶龍也聽得城上呼喊,早已用心防範,但想不到飛鷹變招如此迅速,忙把槍尖向下壓,想護住馬腿,哪知飛鷹這一棍用了十足的氣力,這一下把大槍擊飛,震得他虎口流血,胯下戰馬前腿立斷,自己也向前栽倒。
楊欽虎一見這禿子實在太猛,縱二將聯手也是必敗了,眼看二人性命便要喪於頃刻,哪裡還呆得住,催青馬,抽寶劍殺入戰團。
飛鷹一見又來了一個,叫聲:「來得好!」跳將起來,舉棍便砸。
飛鷹這一縱好高,雙腳已然越過馬頭,鑌鐵棍如山般向下砸來,認你用什麼招數,想硬接這一棍也是萬萬不能。
楊欽虎已知道飛鷹力大,這招絕不能硬接,眼見鐵棍帶著風聲奔自己頂門砸下,忙抽出八王劍,斜斜砍出,只盼能將這一棍能撥到旁邊去。若他棍重,這一下撥不開,自己的小命可也就交代了。
飛鷹不知楊欽虎所用的八王劍是寶韌,心想居然用劍來擋我的鑌鐵棍,這下不把你的劍砸斷?寶劍斷了,連你的頭也給你砸扁。
哪知就在鐵棍與寶劍相碰的一瞬間,只見相交處火光一閃,鐵棍居然斷為兩截,也是他力氣用得大了點,鐵棍前端沒有了,招式卻也收不住,落地時摔了個狗啃泥,門牙還掉了一顆,滿口是血。
楊欽虎也不好受,雖然斬斷鐵棍,可這一棍力量太大,頓時覺得胸中熱浪翻滾,一口鮮血險些吐出,想要去給飛鷹補上一劍也已不能。
飛鷹爬起來,揉揉下巴,再看看手中斷棍,覺得不能再打了。
此時閆寶龍又沖了過來,飛鷹丟了手中斷棍,側身讓過刺來的一槍,接著一個箭步跳到閆寶龍面前,閆寶龍槍長丈余,飛鷹離他如此之近,大槍無法迴轉,也不知道是撒手肉搏好,好是撤槍避開好,正猶豫間,飛鷹單手從閆寶龍胯下探過,另一隻手抓著他的肩頭,口中叫聲:「起。」
別看閆寶龍兩百多斤,飛鷹把他整個舉起,如同舉個胖娃娃相似。這正是在關帝廟外製服謝三安的招數。
閆寶龍在他肩上掙扎扭擺,情急下用手去抓飛鷹頭髮,可飛鷹偏偏一根頭髮也沒有,只摸到了光禿禿的瓢,他捶打飛鷹的禿頭,飛鷹也滿不在乎。
楊欽虎眼見不好,把寶劍一揮代替軍令,叫道:「弟兄們,沖!」
兩千多人一齊向飛鷹殺來,鄒天際首當其衝。
飛鷹不敢再戰,把閆寶龍顛了一下,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對著鄒天際扔去,鄒天際怕摔壞了兄弟,撒手扔槍去接,也是飛鷹力大,把兩個胖子摔得滾作一團。
飛鷹得空,早就幾個起落跑過護城河,伯顏命人拉起弔橋,飛鷹高喊:「你們這些南人,只會依多為勝,連一個能打的也沒有。」
眾人追到護城河邊,聽得清楚,明理的人慚愧,心中想這人說的不錯,懷舊的人惋惜,心想若是岳飛等名將在世該有多好,更多的人憤怒,恨不得將這個厲害的禿子活吃了才好,但自己沒本事打得過人家,只好把飛鷹從祖宗到奶奶罵了個遍,飛鷹也不理會,哈哈大笑,他中氣十足,黑夜之中這笑聲竟然蓋過了喊殺聲和辱罵聲。眾人聽到這笑聲均覺異常刺耳,自然不是因為他的聲音大,而是眼看著他大搖大擺進入蘇州城,卻沒人能拿他如何。
伯顏見敵軍已近,令城頭上官軍放箭。
楊欽虎無奈,只好收兵撤退,此戰雖沒有太大損傷,可義軍士氣已然不像原先那般高漲。原本打算象前次一樣輕易擾亂蘇州,誰知道半路里殺出了一個瘟神一樣的人物。肖玉天還在蘇州,這仗沒打勝便算是敗了,就這樣回去無法向張世傑交代,如今只好按兵不動,將蘇州四門圍困,等待時機。
飛鷹回到城內,擦去嘴角血跡,伯顏此時正從城頭下來,飛鷹一見施禮道:「多虧大人提醒,否則這一仗勝負還未可知。」
伯顏一笑:「不用謝我,看出破綻的是她。」
說罷伯顏一側身,身後閃出一美貌少女,正是向南。
向南本在開元寺協助亦攝斯連真捉那吃人的鬼面和尚,聽到炮響,知道有事。陸崖著急去救人,向南是伯顏之女,堂堂的郡主,自不能叫她知曉肖玉天的身份,況且向南看到江虎便有氣,也不願同往,因此辭別陸崖來到兩軍陣。恰逢飛鷹與白蓮教三人酣戰,忍不住出言指點。
飛鷹此時一見向南,頓時忘記了牙齒疼痛,咧嘴一笑:「原來是郡主師妹指點,多謝多謝。」
向南一見飛鷹笑的時候,漏出豁牙,也覺好笑,她把臉轉到一旁,抿嘴一樂,不去理他。
飛鷹看得心神皆醉,兩眼更是直勾勾地看著向南,半晌無言。
伯顏說道:「賢侄,強敵未退,仍在城外盤桓,我們還是回驛館商議再說吧。」
飛鷹這才回過神來,點頭稱善。
一路之上,伯顏對許給飛鷹之事,隻字不提,飛鷹心中著急,又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相問。
回到驛館之後,伯顏又叫醫官來給高靜輝和飛鷹分別治療,飛鷹掉了顆牙自無大礙,高靜輝所受也是皮外傷,伯顏心神稍定,便道:「敵人仍在城外,不知道如何退去。二位可有良策?」
高靜輝道:「最好的辦法是到杭州求救,在他們外圍招調大兵來圍剿,方是上策。」
伯顏道:「只是四門均被封鎖,如何突圍?」說罷看了看飛鷹,意思是除了你能去,其他人恐怕出不了城。
飛鷹只當作沒看見,冷笑道:「大人,你答應我的事可還記得。」
他的意思伯顏豈有不知,卻故意搪塞:「賢侄,我答應過你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來人,取黃金十錠……」
飛鷹大喝一聲,把伯顏嚇了一跳:「呸!不必!我可不是要飯的。」
伯顏又道:「若要加官進爵,這也不成問題。」
飛鷹冷哼道:「大人,何必裝糊塗,」看了一眼高靜輝,心想我也顧不得許多,想迎娶向南只有把臉皮再練厚點,又何必在乎旁人怎麼看我,繼續說道:「我只求一件事,便是將向南郡主許配給我,當初你也是答應了的,至於給我其他的好處我都不滿意。」
伯顏一愣,雖然知道他所求之事,但是被飛鷹當眾說出來也覺得出乎意料,伯顏一笑:「賢侄,我當初只是說少不了你的好處,沒說把女兒許配給你,況且,我也得問問小南是否同意。」
飛鷹聞聽此言,拍案而起,他可不顧長幼尊卑之禮,說道:「如此,我靜候佳音了。」說罷拂袖而去。
伯顏臉一紅,心中氣惱,我女兒怎麼能嫁這等野蠻之人。如今兵臨城下,除了飛鷹外,誰能禦敵,飛鷹以此要挾,真是為難。
伯顏看了眼高靜輝:「不如你去走一趟?」
高靜輝連忙跪倒:「下官有傷在身……」
伯顏怒道:「一到為國出力,你便唯唯諾諾,之前繳白蓮教也不利,戰場上又立不了功,我沒殺你個二罪歸一就算不錯,如今又來推搪,留你何用啊!?」
伯顏不能把飛鷹怎麼樣,故此還算以禮相待,高靜輝是他手下,又是漢人,自沒有那麼客氣。
高靜輝無奈道:「大人,既然如此說,我就冒死走一趟吧。」心中卻惱恨這位平南王,只會指手畫腳。
伯顏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雙手攙起道:「現在蘇州城中除了飛鷹也就只有你才能當此大任了,若派其他人去,恐怕難出得去城啊,可如今你又有傷在身,我又怎能忍心呢?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你若成功,我自然不會虧待你的。不過這次若再失敗,你也不必回來見我,直接自己了斷也就是了。」其實伯顏知道,就算高靜輝親出馬也未必闖得出去,只是不好明言。
高靜輝跪倒在地:「末將為我大元寧願粉身碎骨,肝腦塗地,雖然我本領低微,蒙大人抬愛,委以重任,末將定不辱使命。」話雖這麼說,他自己卻是一百個不願意,城外那三個人自己一個也打不過,此去恐怕九死一生。可伯顏的話軟中帶硬,如果不答應,勢必吃不了兜著走,沒辦法只好裝作一副忠君愛國的模樣。
伯顏點點頭,他也知道高靜輝心中怎麼想的,不過他既然答應比什麼都強,也就虛情假意地說道:「好吧,既然你有報國之心,我便成全了你,只是消息機密千萬不可泄漏。」說罷命人拿文房四寶,寫了一封密信,交與高靜輝,又囑咐道:「將此信交與李恆或者桑哥大人,催他們速派援兵,以解蘇州之圍。」
高靜輝雙手接過信,揣在懷中,然後起身告退出了驛館。
出了驛館,他帶上兩個隨從趕奔守備營,一邊走一邊盤算著如何衝出重圍,不如先回軍營,好命人換匹快馬,再叫幾十隨從分散敵人注意力,然後每人揣一封書信副本,以策萬全,自己若被俘,還有其他人可以把消息送出去,如此也算對得起伯顏了。他盤算的挺好,可哪曾想到一出驛館便被兩位英雄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