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氣死皇帝
萬隆二十九年八月十八,北面蒼國來犯,宋陣之子宋家盛遇刺身亡,龍蘭大敗,赤峰城陷。
同日,南唐水軍乘船過江,夜襲龍蘭,湖陽城危。
皇帝下召,宋家三子四子北上御蒼國,五子六子南下抗南唐。
太子最大靠山,宋家軍,兵力被拆分為三路,遠離帝都龍蘭。
八月十九,太子與眾多官員在龍城第一酒樓飲酒作樂,被御史台彈劾;
八月廿十日,一張名單流入滿朝文武手裡,上面列舉近年來,與太子來往甚密的官員多達數十人,御史大人再上奏,彈劾太子結黨營私,意圖篡位;
八月廿十一日,閔江大壩倒塌,寧王上書彈劾監督閔江大壩建設的太子,告其收受賄賂百萬餘兩。
八月廿十三日,一條傳聞震驚朝野——太子對皇帝下毒,欲弒君篡位。
面對如雪花般片片飛來針對自己的彈劾,太子由怒到驚再到慌,從打壓到挽回再到辯解。
只是事態進展太快,太子連同他的幕僚始料未及,根本來不及補陋,尤其是弒君的傳聞,太子百口莫辯,縱然許多人覺得太子不需要那麼做,但是擋不住謠言兇猛。
謠言猛於虎,短短數日,太子從監國到地位不保。
山河動蕩,人心搖擺。
昔日獨善其身的不少文臣武將,紛紛投靠寧王。
太子府內,太子砸碎第五十六件瓷器。
太子妃擔憂地站在旁邊,「定是有人陷害太子。依臣妾之見,龍城內,唯寧王能與太子一搏,那些針對太子的謠言十有八九是寧王傳出來的。寧王既要毀太子名聲,亦想藉此刺激太子做出衝動之舉,太子切莫如了寧王的意。」
「如今宋家軍被分化,前往三面邊境,太子孤立無援,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望太子冷靜三思,力挽狂瀾。」
太子妃的一番話令太子如醍醐灌頂,臉上的怒氣漸斂,目光狐疑地看向太子妃,「誰教你說的?」
太子妃輕嘆:「果然瞞不住太子,這是臣妾父親讓臣妾告訴殿下的。」
「王御史?」太子沉下臉來,「他說的話你敢拿到本宮面前來講?給我滾出去!」
他大袖一揮,袖風掃向太子妃,太子妃一連後退數步,直到撞到桌邊才停住。
「太子,那件事不關臣妾父親的事啊,是御史台其他官員上書彈劾的。」
「哼!身為御史大夫,他會不知?即便不是他上奏的,他必然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任御史台那些老東西施為。」太子面容陰鬱,「滾出去,本宮不想看到你!」
太子妃眼中含淚,「太子不想看到臣妾,臣妾立刻離開,只望太子能冷靜下來。」
說完,捂著臉跑了出去。
太子眼中陰霾濃郁,冷靜?叫他怎麼冷靜?
父皇病危,連母后都不見;而滿朝文武,都在議論近日有關自己失德不孝的謠言;他最大的倚仗宋家軍又被分散調遣至邊關。
每一條於他而言都是重大打擊,要他如何冷靜?
不行,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窮途末路,必須馬上見到父皇,父皇一定理解他,父皇一定會相信他受奸人陷害,會還他清白的!
太子眼睛一亮,再也坐不住,大步向外走,備馬入宮。
……
太子連番遭遇打擊,朝野上下皆以為是寧王的手筆。
此刻,正在自己王府里的龍希寧仍然一頭霧水。
他確實準備對太子下手,畢竟皇帝一病不起,眾人心裡明白,皇上這一次怕是不行了。
只是沒想到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先是太子酒場歡飲,后是太子受賄案……
換在平時,這樣的行為只會被斥責一番,然而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太子一言一行都關乎國體,一個無德無孝貪婪心惡的儲君,如何堪當一國新君?
龍蘭四面楚歌,敵國軍隊兵臨城下,國家需要的是一個英明神武的帝王,而非一個只知飲酒作樂,結黨營私,弒君篡位的新君。
幕後之人,步步算計,當真令人驚嘆。
可是,那個人並不是他龍希寧。
到底是誰策動了這一齣戲?目的又是為何?
困惑之時,宮裡傳來消息,太子進宮到了皇帝寢宮求見皇上。
寧王思索片刻,決定進宮一趟。
剛準備好要出門,又有下人來報,說是外面有人求見。
最近求見他的官員不少,龍希寧以為又是哪個官員來投誠,並不怎麼感興趣,牆頭草兩邊倒的人,最讓人討厭。
「誰?」
「小人不知。」下人恭敬回道,「那人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龍希寧挑眉。
「他說……他說……」下人想到那句話,額頭滲出冷汗。
「到底說了什麼?別支支吾吾的!」
「那人說,王爺如果不見他,一定會後悔!」說完,傳話的下人把頭埋在胸前,恨不得附近有個地洞好鑽進去躲一躲。
下人以為即將面臨寧王的憤怒風暴,寧王只是勾唇冷笑:「不見就會後悔?」
「讓他進來,本王倒要看看,什麼人敢如此大放厥詞!」
龍希寧轉身坐到主座。
不一會兒,下人領著一個人進來。
來人並不是龍希寧熟知的官員,也不像是個主事的人。一襲普通的白色長衫,相貌平平,丟到人堆里就找不著的那一種。
「你有何要事找本王?若是不重要,休怪本王翻臉無情。」龍希寧皺眉,這麼普通,居然敢口出狂言。
白衣人朝龍希寧作揖,「這是我家主子讓我交給寧王的。」
候在旁邊的丫鬟上前接過白衣人手裡的東西,龍希寧眼睛微眯,「你家主子是誰?」
「希望寧王看了這份東西后能救我家主子一命,她乃雲族聖女,如今被風國舅與錦繡郡主囚禁。」
這段時間龍希寧很小心,凡是陌生人送來的東西,都要先檢驗一下是否有毒,在下人確定無毒后,他正伸手去接,便聽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
「風國舅?錦繡郡主?」
「正是,望寧王看了手中的資料后,能夠救聖女一命。」
龍希寧沒有回答,打開冊子第一頁。
只看一眼,龍希寧便霍然睜大眼睛,眼裡閃起耀眼精光,如同朝陽破曉而出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彷彿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唯獨他,亮得驚人。
他抿緊唇匆匆瀏覽冊子上的文字,一連番了十來頁,隨後他將冊子一合,眼神銳利地射向站在正廳中央的白衣男子:「除了這個,你用什麼證明自己的身份?」
縱然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在這個自稱雲族聖女下屬的白衣人面前,他表面不露半分異色。
「這是雲族的聖物之一,冰蟬。」白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雙手遞到面前。
婢女接過盒子,呈給龍希寧。
龍希寧打開一看,是一隻晒乾了的冰蟬,兩片薄如紗的冰蟬翼躺在紅色的絨布里,越發晶瑩剔透。
「冰蟬只有我雲族禁地才有,寧王可信了?」
「你看過這裡面的內容嗎?」龍希寧不答反問。
白衣人搖頭:「這是聖女交給在下的,在下豈敢偷偷翻閱。」
「我又如何相信這裡面的內容是真的?」龍希寧晃了晃那份冊子。
白衣人淡聲回道:「聖女說過,信與不信,在寧王一念之間。」
「若是寧王信了,便請救聖女一命,聖女必然還有謝禮報答。」
說完,朝龍希寧作揖拜別。
龍希寧表情神秘莫測,垂眸看向手中的冊子,眼中波瀾起伏,如風捲雲潮。
風飛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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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太子攜同皇后,以及太子黨跪於亁承殿前,求見陛下。
跪了一炷香左右,安公公雙手捧著聖旨出來。
見狀,跪於寢殿外的太子等人,臉色齊變。
「安公公,父皇他……」
「皇上身體欠安,不宜出來。太子聽旨吧。」
聽說是聖旨,所有人都屏息靜氣,恭敬地跪在殿前。
「奉天成運,皇帝召曰:太子希然引奸回以為腹心,聚台錄而同游宴;社稷安危,未存心中,只知貪功好利,親佞遠賢……為奪龍位,下毒弒君,不孝不仁!桀跖不足比其惡行,竹帛不能載其罪名。豈可守器纂統,承七廟之重。今廢希然為庶人!」
「什麼?廢了本宮?不,父皇不會廢了本宮!父皇不會!一定是你們這些奸宦搞的鬼!我要見父皇!你們是不是把父皇軟禁起來了?」
太子猛的站起身來,大聲呼喊著往殿里沖。
亁承殿的侍衛眼疾手快地攔住他:「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放肆!本宮是任何人嗎?本宮是龍蘭的太子!你們全都閃開!」
侍衛面無表情地道:「陛下口諭,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太子。」
皇后亦站起身,搶過安福海手裡的聖旨,打開一看,目露震驚之色。
與皇帝夫妻二十八載,皇后自然識得皇帝的字跡,詔書竟是真的!
旋即她拉下臉來,抓著聖旨質問:「安公公,皇上既然還能夠寫下聖旨,為何不肯見人?別以為找個人模仿陛下的筆跡就能廢掉太子!」
身後跟隨而來的大臣們連連稱是,要求面見參拜皇帝。
安公公沉著臉道:「陛下龍體欠安,爾等在殿前喧嘩,欲意何為?」
一句話讓群臣噤了聲。
然而太子哪裡還會顧慮這些,他被廢黜,被貶為庶人,這樣的打擊太過巨大,他懷著一絲希冀,希望這一切非聖意,而是近宦為所。
他推開阻攔在前的幾個侍衛,往裡面沖。
安公公扯著尖嗓子喊道:「快攔住他!別讓他衝撞了陛下。」
殿內的宮女和內侍跑出來攔截太子。
「父皇,您告訴兒臣,您是被逼的!廢太子不是真的!」
內侍和宮女根本不是此刻抓狂的太子的對手,被他連推帶踹,散落四處,太子橫衝直撞,竟是闖過重重包圍,進了內殿。
「父皇!」太子終於看到皇帝,正巧皇帝抬起頭看向他。
太子剛展露半分喜悅的臉瞬間僵住,目露驚駭之色。
區區數日,皇帝形同枯槁,早已不復之前的帝王龍威,而似一個久病纏身,垂垂老矣的普通人。
就在他驚愣住的時候,皇帝手指顫微微地指著他。
只聽噗的一聲,皇帝口噴鮮血,伸在空中的手重重掉了下去。
華妃坐在龍床邊,手中端著一碗葯。
忽然碗從手中滑落,摔於地,碗碎葯灑,華妃尖叫一聲:「皇上!」
那一呼端的悲痛欲絕,尖銳刺耳,似哨聲拔耳,震顫心魂。
站在殿外的皇后和大臣們大驚之色,難道皇上……
「快來人,快把這刁民拿下,他剛氣死陛下!」又是一道振聾發聵的女聲,這一次,聲音里含著怒意與威嚴。
「胡言亂語!你們敢!快放開本宮!華貴妃,你這個賤人,明明是你給父皇下了毒!」
聽到寢殿里的動靜,皇后等人再也呆不住。
趁著安公公轉身入殿,皇后立刻跟上,大子近臣隨後跟上。
皇後進到內殿,看清楚裡面的狀況,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忍不住倒退兩步:「王……王御史,還有魏國公,你們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