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借勢
青銅門完全打開，後面是無窮無盡的黑暗，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猶若實質，彷彿可以吞噬世間萬物。
鳳羽凝視著門后的黑暗，那彷彿是另外一個空間。黑暗中，似乎有一點極細小，如針尖般大小的紅色閃動著。鳳羽使勁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得太久，以至於產生幻覺。
不是幻覺，那紅色在迅速變大，空氣的溫度迅速升高。
「火！」紫夜和鳳羽同時低喝。
兩個人不約而同，抓住對方的手臂，已經沒有時間轉身，腳尖在地上一點，直接背朝後退去。
那點紅色迅速逼近，針尖大小的火光，到了青銅門后時，已經足有半扇門大小，巨大的火球還在不斷的擴大面積。
火球來得極猛極快，就在兩個人後背將將撞到青銅門的時候，火球已經撲面而來，鳳羽甚至聞到自己的睫毛上的焦味。
眼前一暗，紫夜轉身擋在她面前，一起隨著轉動的青銅門跌出來。青銅門三百六十度旋轉關閉，瞬間隔斷了火球，只是就算隔著青銅門，鳳羽也能感覺到那令人窒息的灼熱，更熱的是紫夜的身體，後背衣衫上燃著的火苗已經躥了起來。
鳳羽直接把紫夜推倒在地，抱著他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撲滅衣衫上的火焰。
空氣里，有淡淡的焦臭味。紫夜的臉色越發的白，暗紅而精緻的唇卻牽著一絲笑意，他看的分明，鳳羽眸中有一閃而逝的驚訝和擔憂。
他喜歡看她為自己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鳳羽有些粗魯的把紫夜的身體翻過來，後背上的衣衫燒了個大洞，少年瘦而緊緻的背上是大片的紅，隨即，那鮮紅色的肌膚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了水泡。雖然面朝下趴著的紫夜一聲不吭，但是她看到，少年的鬢角和髮際里，汗珠不斷滴落。
鳳羽微微閉了閉眼睛，如果不是紫夜替她擋住那躥來的火苗，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臉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再次睜開眼睛，鳳羽毫不猶豫的拎起紫夜，大踏步往來路走去：「要先用冷水降溫散熱，趕緊敷藥。」
紫夜偏著頭，從他的角度正看到鳳羽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展開的小扇子般翹起，黑眸如淵，小巧的鼻尖上有一粒汗珠，紅唇緊緊抿在一起，暴露出不平靜的內心。他靜靜看著少女，似乎後背上火燒火燎的疼痛壓根不存在。
鳳羽並沒有注意紫夜的目光，她急著出去，燙傷如果不趕緊處理，傷口非常容易感染，這可是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
剛走了十幾步，鳳羽的身體忽然僵住，臉色慢慢沉下來。
正在欣賞鳳羽側面的紫夜，察覺到鳳羽的變化，順著她的目光向前看去，那條通往房間的甬道，多了一塊大石，正正截斷了他們的來路。
鳳羽放下紫夜，快步走到大石前，屈指成拳，真氣在肌膚下流轉，泛著淡淡的紅光，「轟」一聲，粉嫩的拳頭砸在大石上。
大石紋絲不動，反震的力量讓鳳羽手背上的皮膚滲出血絲。
鳳羽又在大石周圍研究了一番，沒有找到機關之類的東西。最後，她狠狠踢了大石一腳，轉身走回來。
紫夜已經站起來，後背的衣衫雖然燒焦，燒傷的地方痛徹心肺，可是他依舊站的筆直。精緻而暗紅的唇勾出一抹淺笑，看著面無表情的少女。
「回不去，只能想法子從那石室里出去，你的傷怎麼樣？」鳳羽瞥了眼紫夜。
「無妨，這點傷不算什麼。」紫夜的聲音柔而魅，聽不出有什麼不妥，「比起一節一節折斷骨頭、把螞蟻撒在傷口裡、用蠟封住耳朵蒙住眼睛塞上嘴關起來，這不算什麼。」
膚白如雪、薄唇暗紅的美少年用這樣隨意的語氣，談論著那些讓人不寒而慄的折磨，鳳羽只覺得從心臟到血液像是被無數小蟲噬咬，臉色變得發白，良久，她才開口說道：「那兩個灰衣人既然能走過來，那這石室里必定有通到外面的路。還剩最後一扇青銅門，你在門外等我，我去看看那扇門裡是什麼。」
「一起。」
沒等鳳羽開口反對，紫夜人已經掠到青銅門門前。他推開一道門縫，對面的青銅門已經重新關上，石室裡面的溫度已經恢復正常，甚至連半點火星都看不見，滿地的弩箭除了精鐵製造的箭頭扭曲變形外，木製的箭桿已經變成點點滴滴的灰燼，空氣裡面瀰漫著的焦味，提醒著他們，剛才那滿室火焰並非幻影。
確定室內不再有危險后，紫夜和鳳羽同時推開青銅門，走到左首牆壁正中的門前。
只剩一扇門，那麼，會是出口嗎？
紫夜和鳳羽的手，同時按在了門邊，緩緩用力，向內推去。
剛剛推開一條縫隙，就聽見沙沙的聲音響起，淡淡的腥臭味傳出，紫夜和鳳羽同時面色一變，伸手抵住青銅門的另外一側，想要阻止門繼續開啟，卻已經來不及。無數黑色的、拇指大小的螞蟻從門縫裡湧出來。
這些螞蟻比普通螞蟻大了將近十倍，而且它們的背上，還有翅膀。它們或在地上爬或在空中飛，向紫夜和鳳羽蜂擁而來。
一隻螞蟻揮舞著翅膀，沖著鳳羽飛過來。
鳳羽甚至能看清楚它一張一合的前顎，還有揮舞著的，黑色閃光的鋒利前腳。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前世看過的一部電影，鋪天蓋地的螞蟻如潮水一般蠕動著，經過的地方，所有活動的生物，都變成了骨架。
她的心智雖然極為堅韌，可是想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左拳下意識地揮向那飛來的螞蟻。
她的拳頭沒有擊到螞蟻，那螞蟻在距離她的拳頭半寸處，翅膀突然耷拉下去，詭異的複眼沒了光澤，吧嗒一下掉在地上。與此同時，鳳羽感覺到耳垂上那朵半透明的花苞忽然變得灼熱，奇異的味道彌散開來。
這味道不是香味，但也不是很難聞的味道，只是說不出的怪異。
那些螞蟻似是極怕這味道，或飛或爬，避開了香味所及之處。而那些來不及避開的螞蟻，就變成了死螞蟻。
鳳羽被眼前一幕驚呆了，紫夜給她耳朵上戴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青銅門還在開啟，越來越多的螞蟻沖了出來。
紫夜瞥了眼發獃的鳳羽，薄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一把抓起鳳羽的手臂，勁力驟吐，把鳳羽往進來的那扇青銅門上甩去，他則借力沖向那噴出火球的青銅門。
鳳羽瞬間清醒過來，已經猜到紫夜要做什麼，她用身體抵住身後的青銅門，一邊推一邊大叫：「快點！」
螞蟻如同黑色的霧氣，從青銅門口鋪天蓋地的席捲而出，有飛的，也有爬的，空氣中的腥臭味越來越濃，中人慾嘔，它們追向沒有了奇異味道庇護的紫夜，
紫夜一掌拍向青銅門，青銅門被無聲無息的推開，露出那濃黑如實質的空間。他借著一拍之力，迅速退向出口的青銅門。
密密麻麻的螞蟻，如同濃霧，阻擋著他的身體，拖慢他的速度。
火光從那黑暗中噴出。
最前面的螞蟻被捲入到火焰里，噼啪聲和焦臭味同時充滿了石室。
「快點！」鳳羽大叫，可是那被螞蟻黑霧裹挾著的人影，速度卻慢了下來。紫夜後背的燙傷極重，此時又被蟻群噬咬，只是硬憑著一口氣往後沖罷了。
眼看那火球從門口衝出，裹挾著燒焦的螞群，就要撞到紫夜身上，鳳羽一咬牙，沖向紫夜，耳垂散發的奇異味道越發濃烈，蟻群在她身周紛紛掉落，她已經看見少年修長的身體，血肉模糊的後背，甚至能看見鮮紅的肉上黏著的黑色螞蟻。
鳳羽手臂一長，抱住紫夜，已經來不及向後退出，她索性直接橫著撞向旁邊飛出螞蟻的青銅門裡。
眼前一暗，青銅門在身後嘎嘎關閉，隔開了火焰灼燒螞蟻的吱吱聲，也隔開了灼熱的空氣。
剛才衝進門來的瞬間，鳳羽借著外面的火光，瞥到青銅門裡是極幽深的洞穴。等到青銅門關閉后，鳳羽發現洞壁上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好像是石英石之類能發光的礦石，照出了洞穴的輪廓。
門后沒有多少螞蟻，鳳羽已經發現，那螞蟻是從青銅門的上方和下方飛出來的。足有十幾公分厚的青銅門在轉動開啟的時候，上下的門沿移開，露出和門厚度一樣的大縫，螞蟻就是從這大縫裡飛出來的，青銅門一旦關閉，就等於同時封住了那出口。
鳳羽總算鬆了一口氣，緩過神低頭看向紫夜。
少年睜著雙眼，暗紅而精緻的唇還帶著一抹笑，只是額頭上滾滾留下的汗水，蒼白近乎透明的臉色，暴露了他壓抑著的痛楚。
鳳羽蹙了蹙眉頭，目光移開，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這裡是一個狹長的地下洞穴，只有門邊鋪著的幾塊齊整石台看出人工的痕迹，其餘都像是天然形成。洞穴一直向下延伸，看不出來有多深。
洞穴異常潮濕，石壁上不斷滲出水珠，沿著石壁滴落下來，彙集成一道細細的，比手腕粗不了多少的小溪流，順著地勢，流向洞穴的深處。
看到水，鳳羽的表情輕鬆了一點。她把紫夜抱到水邊，找了處平整的地方讓他趴下，隨後，她也顧不得害羞，直接脫下他的外衣，把衣服上的螞蟻屍體抖落下來。又撕下一片衣襟，沾著水，擦拭著他的脖頸和四肢，把黏著的螞蟻屍體一一抹去。
「忍著點。」雖然知道是多餘，但是鳳羽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她把那件外衣團成一團，墊在紫夜的下巴和脖子上，借著朦朧的光線，開始處理他後背的傷勢。
後背上的水泡早已經破掉，入眼之處，是大片大片模糊的血肉，鮮紅的肉粘著黑色的螞蟻屍體，觸目驚心。鳳羽小心的用指甲挑出傷口裡的螞蟻屍體，雖然她盡量避免碰到傷口，但是每次挑出一隻螞蟻，紫夜的身體就會顫抖一下。
好在因為是燒傷，血管已經燒焦，倒是沒有流多少血。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螞蟻都從傷口裡取出，紫夜的身體就像被水淋過一樣，汗水在身下的石板上匯成了涓涓細流。他的唇邊，卻始終帶著一絲笑意。
鳳羽長長出了一口氣，用袖子抹去額頭上的汗，感覺貼身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她顧不上自己，先摸了摸紫夜的額頭，還好，暫時沒有發燒的跡象。少年微微皺著眉，散落的烏髮貼在額頭和臉頰上，使得膚色愈白，唇色愈紅，不辨雌雄的絕美容顏更加輕靈詭美。
「你衣服得脫下來，這麼濕漉漉的穿在身上，會生病的。」鳳羽說的時候，臉上有些發燙。好在洞穴里光線黯淡，紫夜又是面朝下趴著，倒也沒人看見她緋紅尷尬的神色。
紫夜輕輕「嗯」了一聲，卻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鳳羽只能自己動手，把少年已經燒的殘破不堪的中衣、深衣、裡衣一一除下來，只留了一條褻褲。好在是初夏時分，洞穴里雖然潮濕，溫度卻不低，倒也不怕他著涼。
少年的肩膀和背的線條極其流暢，瘦削但是卻有著精緻的肌肉線條，肌膚更是瑩潤如玉，在這幽暗的洞穴里，竟似隱隱散發著光澤，後背上殷紅的傷口，不但沒有破壞這完美的背，反而增添了一絲邪魅，再加上少年身上如百花齊開般的微醺香味，竟能挑起隱藏在人心深處的虐欲。
鳳羽趕緊收回目光，心想自己準是太累了，才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湧上來。見紫夜趴在那裡，側著臉，一動不動，她低頭湊到紫夜臉前，想看看他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不料少年長長的睫毛下，半眯著的眼睛忽然睜開，如蒙了一層薄霧般的眸子含著笑意，迎上她的視線，薄而精緻的唇微微動了動。
「你想說什麼？」鳳羽問道。
「你、你脫了我的衣服，看光了我，要、要對我負責……」紫夜斷斷續續的說著。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