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10 第十章

天還未明。

我心內凄惶,偏睡不著,只獨自倚在窗前發獃。如墨的夜空繁星幾點,一團烏雲緩緩遮住月光,天色愈發黯淡。

更鼓早已敲過兩回。

頭很痛,非常非常痛,簡直令我以為自己的一個頭已經變成兩個大。

說實話我來棲霞山日子實在不短,平日介修行也懶得修,只長了顆吃吃喝喝的心。倒也不羨慕載浮口中所言的成仙飛升,我只求無風無浪的活著。但自打虎妖事件后好像事情越來越複雜。

先是我的身份,憑端端多出這樣一個看起來金燦燦的名頭實則什麼本事都無,並不是一種很愉快的體驗;接著就是茶肆里的一場好戲,戲其實一點都不好看,可我至少弄明白幾件事。

第一:世事無絕對,也許閆似錦所言極是,那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並非只是個口訣,說不准我們用眼看到的用耳朵聽到的並非事實真相。

至少我所重新認識的老闆娘並非三界那些正道人士所傳殘暴至極。她本是個多情人也是個可憐人。可她對心上人多情就會對別個無情,但她若不對別個無情,又怎能救心上人?又怎算多情?而且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沉淪在其中的是她,不願爬上岸寧可在水中淹死的也是她,那麼此種舉動又可否算作可憐?

第二:赤金珠關係到整個棲霞山的未來,關係到五位長老。聽閆似錦的話頭不得到赤金珠就不可能找到如意吉祥,那麼赤金珠是我們繞不過的坎。最糟糕的是赤金珠不但棲霞山勢在必得,就連靈山都攪合在內!而且看收服虎妖的各個仙山洞府反應,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不是少數。

果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恐虎妖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行,而且所有想要赤金珠的人都有個極其合理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唯獨為情鑄成大錯的虎妖,沒有繼續擁有赤金珠的權/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有個心結我一定要解必須得解。而要解開此心結,事不宜遲。

我被自己的想法搞得頭更大,於是兩顆頭就變成三顆頭,三顆頭又變成無數顆頭,每顆頭裡都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念頭湧來閃去,簡直令我發瘋。

雙手拇指用力按壓兩旁額角,此時別說靜心訣,就算搬出祖師爺也不奏效了!我見夜色黑暗心中似堵住一團亂麻,不上不下的窩著。不成!有些事我必須立馬弄清楚!

跳下椅子我小心翼翼開門出去。此時棲霞山正是一片寂靜,我盡量壓低腳步抄小路下山。

不知何時起了風,風打著旋捲起地上幾片落葉,在我身周繞一圈。還是盛夏已有些耐不住寂寞的葉片離了枝幹,卻不曉得此去便是不歸路。

棲霞山這條近路知曉的人並不多,走的人更少,此刻又是夜深,路上荊棘難行,也不知我被到處橫生的樹枝颳了幾回胳膊腿,更不知跌倒了幾次,我方立在山下。

山下有兩條路。左邊那條是平坦坦的大路,平日車馬來往;而右邊那條沿路水窪不斷,顯然方經歷一場惡戰。

我久久立在分岔路口,仰起頭瞧天,烏雲已散盡露出明晃晃的月色來。

深吸口氣我毫不猶豫的走向右邊那條小路。

小路是通往茶肆之路,白日里我走過,前幾日我也走過,此刻就算暗夜我也不會迷途。

心中有許多熱血想法,我越走步伐越快,只覺渾身的血都湧上頭頂。口中不停念叨著,後來簡直步伐如飛了。

我必須弄清楚。

老闆娘的茶肆離棲霞山並不遠,就坐落在小路的中斷。我腳程也不算慢,照這般很快便可抵達。

可行著行著我便覺不對勁起來。按照我此刻的腳程不可能還沒見到茶肆的影兒么!

心中猛地一激靈,難道我記錯路?!便停下腳步仔細瞧,卻見四周圍樹挨著樹,株株樹都生得枝繁葉茂遮天蔽月。

越瞧越犯嘀咕,我又往前走了幾步,仍舊是許多一模一樣的樹。白日里我怎就沒注意到此路有這般多樹?

立在原地一會兒,我得不出結論;折回身走一段發現仍回原地。我暗罵聲糟糕!果然人背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鬼打牆?!

定睛瞧這些樹,心中又一動。不對,這不像鬼打牆!便盤膝坐地上掐劍指,並按著閆似錦所授口訣開啟天眼通。果然再重新望向那些樹,就發現株株樹身上都籠罩一層黑霧,顯然皆有些道行。但此處畢竟還在棲霞山腳下,若說有一兩個在載浮師父眼皮子底修行的樹妖倒還說得過去,若是這般成了軍/團,絕不可能!

那麼,這其中必然只有一個或者兩個是真,其餘皆是它幻化而出!只是棲霞山各個都是懶鬼加財迷,若沒暗紅,平日各個真的懶得對付山下妖精鬼怪,所以自然談不上結仇。怎的難不成棲霞山人太善良了,所以連個小小樹妖也敢興風作浪,在我頭上屙屎?!

我收了功法重又站起身來,並拍了拍身上塵土,知曉對手是誰心中反而安定許多。暗暗摸向腰畔的小錦囊,那內里還有整三顆金豆子。只要我能在肉身破敗之前找到真身的那株樹,這事就好說。錢招招雖不學無術,但對付你個小小樹妖還是有幾分把握。

思及此我就捏出一顆金豆子。那金豆子方扣住,樹妖動作居然比我還快!就見本株株相連相挨著的樹居然突然活過來,個頂個張牙舞爪的飛速向我聚攏,看架勢想把我最短時間內做成肉夾饃。

樹妖們將包圍圈縮小又縮小,並無停止之意。它們持續聚攏,而此時我腳下立著的地兒就炸起巨大響動,接著不遠處亦響起天破音。我忙低頭,便見地皮呈龜裂之勢,又似蜘蛛爪子般迅速蔓延。

這還得了,若是一跤跌下去誰知道會不會直接跌閻王老子那兒啊!

但我不會飛行之術,此刻方知後悔也晚了!這若換作閆似錦或者慕蔚風,就算那位一向不靠譜的載浮師父,都可輕輕鬆鬆隨便一躍,就飛身而起輕易避開的!可我只能眼睜睜的等著腳下裂縫擴大到將我整個吞噬!

手心兒里就冒出一層汗珠子,額頭上也滲出汗來!前後左右皆是越來越近想把我壓扁的樹妖,腳底下又地裂,我到底該怎麼辦?!

閉上眼,我深吸口氣,在樹妖們就要砰的一聲將我肉身子徹底毀了之前,飛出手中的金豆子。

轟隆隆的響動、不停延展的地裂、越來越逼近的樹妖們,皆無聲無動作,一切都已歸於平靜。

我長呼口氣,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但戰局並未結束所以我還不能倒!

睜開眼我目光在定格了的樹妖陣內轉一圈,並心中默數一二三。

果然三聲后眼前騰起一團濃鬱黑霧,待到霧氣散盡,我左手邊那株看似平常的參天樹轟隆一聲往後栽倒,身子甫一沾泥土地,就幻化出人形。

是個男子,蜷縮成一團,四肢不停抽搐,顯然極其痛苦。

我知曉被我的金豆子打中必然不好受,也知曉他此刻失去了抵抗能力。便大膽向前,歪頭瞧了瞧卻是個生面孔。

「你是誰?」

樹妖閉緊了口,就連眼睛都閉起,看來還是個硬骨頭。

「我沒招你惹你吧?幹嘛非要將我置於死地?」

樹妖依舊不說話。

「你不用問他了!就算你殺了他他也一定不回答。」

就聽一道音自我身後響起,我回頭便見閆似錦一身黑錦緞袍子,端端立在我身後不遠地兒。

「呃?」

「還不是為了個情字,情可以令人變成話癆也可以令人變成啞巴。不信你再看,他一定已經暈了。」閆似錦慢悠悠說著。

我牙疼。仔細瞧他,突然發現這位小師弟實在與我第一印象完全不符。當初我怎就覺得他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氣勢呢?!這傢伙明明看到我時每次都話癆又輕鬆,虧我當初還以為他多難搞定,邪魅狂狷酷拽到死呢!

興許被我赤/裸/裸的目光盯得太久,小師弟居然壓了壓眼帘,並輕咳聲以示抗議。我忙不迭收回目光,就覺得尷尬。

「說大話吧?」我蹲下/身子拿手指頭戳戳樹妖的腰眼,掩飾自己的大紅臉。而樹妖果然一動不動,似乎真的暈了。

「真的暈了!是我的金豆子太強還是你嘴太臭?」

閆似錦手裡晃蕩著一條柳枝,笑道:「我不但可以令他暈死過去還可以令他立馬醒過來。」

我再戳戳樹妖,身子軟綿綿的好像真的暈死了。

「我才不信!有本事你讓他醒個看看?」

閆似錦卻只是笑,「其實我以為你會選擇左邊那條通往靈山的路呢!我總覺得你會去找籬落問個清楚,卻想不到你走這條路。」

「你覺得我該去問籬落?問什麼?我是他什麼人?憑何質問人家?」

「呃……」

「你別打嗝!你應該來的時候不短了,居然能看著我差點死掉都不施以援手,我記仇了。」

「大姐,我不是打嗝只是無話可說。而且你不是沒死?!」

「等我死說什麼都晚了!」

「放心,到時我會給你燒紙,還有哭喪。咦?那不是——」閆似錦頓了頓,突然叫道:「蘇姚!」

我被他抽冷子一吼嚇住,並不知他喚的是哪個,但地上的樹妖顯然知曉!就見本陷入深度昏迷的樹妖居然朝我出手,竟是一隻手扣成鷹爪直抓向我臉面。

我忙打出第二顆金豆子。其實就算閆似錦不說我也早懷疑樹妖暈倒是假等機會是真,所以自走向他開始便已提前在手中扣住一顆金豆子。我只是想不到這樹妖偷襲我竟乃虛晃一槍,他鷹爪還未到我臉面已錯開幾分,帶著明顯減弱的掌風貼著我脖頸擦過去。

但我金豆子卻不是作假,竟真真沒入他體內,而此次卻是個十分要命的大穴。

中了招的樹妖嘔出一口血來,仍努力抬頭順著閆似錦目光方向瞧,口中低喃著:「蘇姚蘇姚,我只能為你做這麼多——」

那話音越來越低,我心一沉!原來蘇姚是虎妖老闆娘的名兒!看來這位樹妖男子是個痴情種,說不準就為了守護蘇姚而常年紮根在此。而他之所以今夜對我起殺機也恐是生怕我會對他心上人不利!

蘇姚,籬落,樹妖,還有那個蘇姚所欠的。赤金珠,棲霞山五老,這事情怎的越來越複雜?!

「唉,你怎麼就想不到,一個人真的想要取你性命絕不會只是抓向你的臉。難道他想毀你容?!」

閆似錦嘆氣,幽幽又道:「而且大姐你長成這樣,毀容就相當於整形了。下次長記性,看清楚再出手。」

我被他說得心中愈發不舒服,而此時就聽得冷冷一聲笑自我身後盪起。那是女子笑聲,笑聲中包含無數複雜情緒。

老闆娘?蘇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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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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