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的番外】噩夢(二)
天地良心,然語菀被寧緣從被窩裡嚇起的前天晚上,他還和孫墨陽在賭場玩到深夜,因為有孫墨陽贏了個滿盆,也就躺下沒多久,寧緣就來了,所以他才沒警惕性。
天地良心,就是因為睡不夠太累,然語菀才在寧緣交代注意事項的時候靠在然於安的懷裡睡著的。
天地良心……哎他最近怎麼總借天地的良心?!
總之然語菀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那座令人聞風喪膽的諳山。
還是被然於安從馬車上踢下來的。
不過然於安踢得准,然語菀降落的地方野草瘋長,軟的很。
就是被然於安從美夢中強制喚醒了……
然語菀回過神才發現已經到了諳山,連和自個狗窩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然於安走在前面頭也不回:「走,天快亮了。」
「哦。」然語菀咬了咬牙,他又不是女人,他不嬌氣,拍拍屁股就跟上然於安。
其實寧緣和遺約對他們挺好的。
然語菀走了幾步就那麼覺得。天冷了才把他們扔進這山裡,很多兇猛難對付的野獸都冬眠了,像蛇那種偷偷摸摸偷襲的東西也冬眠了,毒草大多數也都枯了。除了吃的有點難找之外,其他都挺令人安心的。
不過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然語菀我們說你什麼好?
然語菀還在那頭游神天外,就有一股力扯著他朝前面快進。然語菀只覺得天旋地轉了一番,還沒反應過來想要出拳,鼻尖就充斥滿了馨香,心中一緊過後就完全放下了戒備,剋制住了出拳的下意識。
然於安把他拽到懷裡之後就用手圈住了他的腰,然語菀心裡靠了一聲,就聽身後三聲「嗖」,然後是銳器插進地里的悶擊聲。
然語菀覺得身後一陣冰冷。
靠……
果然不會那麼好心!還帶暗器!
「看這機關有一定年頭了,遲鈍了很多。」然於安在他耳旁沉靜吐息,「不然依我的速度和你的遲鈍反應,你得在臉上開個口。」
然於安後半句在然語菀聽來頗有種期待的感覺,他汗毛豎立,抱怨的喊了聲哥。
然於安抽了抽嘴角,算是個笑容。
隨後然於安放開了抱著然語菀腰的手:「好自為之。」他之所以抱著然語菀的腰,是怕然語菀反應過頭,從他懷裡跳開,然後正中機關。
不過然於安哪裡料到然語菀不在狀態到他抱了他都沒反應。
遺約和寧緣不把他們當正常人折磨,所以即使然語菀在他們之中底子再差,放到外面都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就是迷糊了點,然於安這句好自為之會讓他提高警惕,還有機關能傷到他的可能性就小之又小了。
「我靠,難不成遺約在我還在我們娘肚子里安眠的時候對我心生妒忌然後在這裡設立機關想著十幾年之後整死我順帶心疼死我娘嗎?」然語菀從怔愣中回過神就說了一大段話,還不帶停頓的,一口氣呼不上來,換氣途中看向一旁,然於安已經走出了十幾步之遠了。他只能認命追上,在然於安旁邊問:「是不是啊,哥?」
「老先生上課的時候你睡著了是嗎。」然於安藏在衣服里的匕首從袖子里滑到他手上,他將前方擋路的荊棘斬斷,頭也不回的問……不對,不是問,是陳述。
寧緣和遺約並不是什麼都教,比如說這皇朝的歷史,他們就完全不知道,只能靠正規的先生教。
然語菀聽出然於安這是肯定他上課睡著了,其實他上課睡著也不是個秘密,但是學渣要裝用功的心情你們不懂:「哪有,我……偶爾閉目養神。」
「能養神到流口水你是養到豬圈裡去了吧。」然於安還是不看他,埋頭走。
「我……」
「諳山是百年前一塊軍略要地,從這塊進軍捻都是最好的選擇,易守易攻,為防止外敵侵犯,當年皇帝派了上百的上品機械家在這裡設置了機關,那時天下的皇家還不姓然呢。」
「哦,那是我們家破了機關?牛逼。」
「沒有。」然於安皺了皺眉,「沒人那麼傻,浪費兵力。」
「哦,懂了。」然語菀興緻缺缺。
那就是經典的挑撥離間、引用棋子唄。他爹最愛這套,他們也熟得不得了。讓人撲上去送死先,來個兩敗俱傷,最後自己漁翁得利。雖然這招好,但然語菀和然於安、然羽羲都不太喜歡用,因為耗費的時間和精力太大,你要精神分裂出另一個自己,在鷸和蚌之間來回跑,打心理戰。你夠強,就贏了。不夠強,幾條命都不夠你死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對於從小就生活優越得無數榮耀被別人捧著長大的小公主小皇子們來說,這樣太費勁,他們不屑於去做。
多半,也有些隨何尛的性子。
「我……」然語菀還想說些什麼,然於安不耐煩轉身看他,然語菀往然於安身後看了一眼,幾乎是吼出下半句的,險些破音:「……靠!」這一聲高音飈的,忒有水準,旁邊樹枝下有倒掛的蝙蝠被驚動得四處逃竄。
很快,身周又都安靜了下來。
然語菀的前面是個坑,一個大坑。
大到和一個深谷差不多,沒有能繞路的地方。
然於安的記憶力不會出錯,所以他們必須得跨越這個鴻溝。
這個……滿是白骨的鴻溝。
四周都是樹,天色由黑變成暗藍色,即使樹葉都隨秋風落去了,樹枝也夠密集,該有的光線都被這些高大而怪異扭曲的樹遮住了,一堆白森森的人骨以難以想象的姿態盡情曲折,像是一群在黑暗中扭動身子肆意狂歡的鬼魅,陰森森的朝然語菀投去一個邀請函。
然語菀默默淚目,我恐怖故事看得多不要嚇我QAQ。
這一切都將復甦的姿態讓然語菀幻想到下一秒就會有一雙骨頭手從骨堆中伸出來抓住沒有完全枯萎的野草,蹭的一聲跳出來,對他嘎嘎嘎的笑。
然語菀對恐怖故事有那麼嚴重的恐懼情節都是因為竹昔琴從小教導黑暗的地方不要去,於是然蘭冉在一旁起鬨說對,不能去。再於是何尛閑了還聚集幾個小孩和幾個女人半夜吹了燈坐在黑暗中講鬼故事,幾個女人越講越起勁,最後還打起了賭,看誰講得最恐怖,誰最不恐怖就得給紅包。
靠,孫墨陽對這種事情沒感覺,然羽羲靠在他懷中睡得可安詳了,然於安每到講鬼故事聚會就找遺約說要練功,只剩然語菀淚流滿面的聽完鬼故事。
然語菀甩甩頭,扔掉腦海里的廢料,然於安已經在大坑前觀察了半天了,面不改色的。
「能走。」然於安起身總結了兩字,看然語菀這心不在焉的樣子又點了一句,「不過不要踩空。」
然語菀升調啊了一聲,緊張道:「踩空會掉進什麼地方再也出不來嗎?」
然於安很驚奇他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驚奇之餘淡然的潑他冷水:「不會,但是會臟。」他有潔癖。
頓了頓,然於安蹙眉說:「不過如果你真的很想……我倒是可以辛苦點埋個坑,一個月之後我再把你挖出來。」
然語菀撲上去抱住瞭然於安的胳膊,淚眼汪汪:「哥你是愛我的對吧。」
「待定。」然於安倒也沒甩開他,只是讓他離自己有一小段距離,帶著然語菀望死人堆里扎。
然語菀踩上白骨的第一腳,就聽見一聲清脆響亮的「咔呲」的碎裂聲……嘎嘣嘎嘣脆的。
然語菀覺得有一股細小的電流由下至上直衝大腦,整個身子都麻了,唯一剩攥著然於安袖子的手還有力,於是攥得更緊了。
愣是不敢再走一步。
「哥,我有種今日你踩了我的腦袋明日我躺你身邊的感覺。」然語菀的語氣挺嚴肅的,然於安愣是沒走第二步。
然於安說:「明日躺你身邊的是我。」
「我還有另一邊。」然語菀正視。
然於安問:「那你睡我身下?」
「靠!哥!你被帶壞了吧!你也調戲我!」然語菀特憤憤不平,想想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就……風中凌亂。
「不緊張了?」然於安瞥了他一眼,「不緊張就繼續走。」
說完抬腿就要拖著然語菀走,然語菀又拽住了他:「等等,你一提我又緊張了。」
「靠,然語菀你他娘是不是個男人拖拖拉拉個什麼勁。」然於安終於爆發了,只是連髒話都罵得那麼行雲流水不動神色風輕雲淡還讓人有點意猶未盡的味道,然語菀愣了愣委屈巴巴的說:「我就算是個男人不他娘還是個娃嗎!」
「再說了!」然語菀有一種要哭出來的即視感,「你有本事倒是在娘講鬼故事的時候不走聽一輪啊!娘的,嗑瓜子都不帶停頓的,講得抑揚頓挫。」
然語菀他娘在遠處嗑瓜子打了個噴嚏。
然於安:「……」
然語菀那麼一說倒還真有種「你個負心漢讓我獨自一人風中凌亂」的棄婦感,然於安百口莫辯。
於是爺們兒的然於安迅速掙脫然語菀的手,在然語菀身前蹲了下來:「三秒。一……」
然語菀在作弊這事上反應是最快的,二話不說歡快的撲了上去,身下的骨頭又是一陣嘎嘣嘎嗞脆的聲響,然語菀趴在然於安身上抖了抖。
這一抖然於安差點沒站穩,怒喝了一聲:「然語菀你再扭我真把你扔坑裡讓他們明日躺你身邊你信不信?」
「信!」然語菀咬了咬牙,聽這磨人的咔擦咔擦聲使了全勁才沒讓自己大幅度顫抖。
不過即使他顫的幅度再小,背著他的然於安不會感覺不到。
然於安似乎是嘆了一口氣。
嘎吱咔擦聲剝奪瞭然語菀全部的注意力,對這一聲嘆息有些茫然,到底是然於安嘆了氣還是他無意間嘆了氣?
「閉眼。」然於安說。
「什麼?」然語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閉眼。」然於安的聲音是純粹的少年音色,卻賦予了少年鮮有的沉穩冷靜,讓然語菀聽的時候總有一種全身舒暢的感覺,此時趴在他背上,那感覺隨著然於安說話時聲帶的顫動更清晰了幾分,「不用你看,我在。」
看吧,哥哥就是這種令人安心的角色。
他說,我在。
然語菀哦了一聲,閉了眼。
之前被他忽略的那抹幽香頃刻將他包圍住,這是一種很容易讓人上癮的滋味……溫暖、乾淨、純粹,若隱若現,和溫水煮青蛙一個道理。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無處可逃。或者……你都沒有反應的時間。
這個坑到對岸有幾十米的距離,那種磨人的爽脆感成了背景音樂,然語菀趴在然於安身上感覺也不是那麼驚悚了,走到一半他哎了一聲:「哥,你唱歌給我聽吧。」
然於安腳下的步伐頓了一頓,不是很明顯,沒理然語菀。
「哥,你從來沒唱過歌啊。」
「再吵埋坑。」
「……哦,哥,你唱一個唄?」
然於安把然語菀三下五除二從背上扒了下來。
然語菀哎喲娘啊叫了一聲,其實不疼,他就是戲癮犯了裝著委屈幾下,他睜開眼才發現已經過了那道坑,然於安把他砸草堆上了。
「嘿嘿。」然語菀迅速爬起來站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對著前面走遠沒等他的人放聲高唱:「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個寶~投進哥哥的懷抱~幸福不得了~」
這是衍雨居新來的香香美人教他唱的,雖然最後一句唱錯了,調也有點不在路上,但整體來說然語菀還是很滿意自己表現的。
其實香香美人還教了他一首歌,然語菀沒加思索,跑到然於安跟前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然於安無言的望了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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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整天在我跟前唱:「火火火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