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金翅揚威
從蕭府溜達到秦淮河畔,再從秦淮河畔遊逛到夫子廟,李宣猛然醒悟,「自己」在城南還有一處舊居——就是那破落了多年的家,當年也曾門庭若市的李府。
微微有些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越往南去,街道上行人越發稀少。不多時,李宣來到了舊居門口。門前的空場上,門檐以及院牆上,都長滿了青青的荒草,破敗的大門上蜘蛛網和灰塵遍布,說不出得蒼涼和落寞。
從自己的包裹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把鑰匙,開了門進去,借著淡淡的月光,李宣忍不住長嘆一聲,院中荒草沒膝,無從下腳,遠遠望去,房屋門楣散亂,根本就不能住人。搖了搖頭,他退了出去,鎖好門,掂量了掂量那剩餘的9兩多散碎銀子,乾脆一屁股坐在門前的青石台階上,屈膝抱頭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默默想著心事。
夜色,漸漸淡去,東方露出了魚肚白,黎明——新的一天,就要到了。
這一夜,李宣想了很多很多。要在10天內湊夠千兩銀子為柳如是免去孟庭的「騷擾」,要想辦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從一個現代社會收入不菲的記者到一個古代社會的落魄子弟,一切的一切,來的這樣突然,這樣詭異和滑稽!
遠遠地,傳來了販夫走卒走路或者低語嬉笑的聲音。李宣長身而起,拂去身上的灰塵,向那十里秦淮大步走去。那裡,將是他人生和命運的新起點。
唧唧吱!懷中,蛐蛐罐里的金翅響亮地鳴叫了一聲,李宣微微一笑,畢竟,上天對我還是不薄,我還有金翅。
促織斗場門外的包子鋪里,李宣要了幾個肉包子,稀溜溜地喝乾了一碗麵糊糊,吃完了他來到新明王朝的第一頓早餐。紅日從東方噴薄而出,染紅了那一大片多姿的雲彩,霞光照射在河面上,熠熠閃光。
人越來越多,促織斗場又開始了熱鬧的一天。李宣伴著人流走進斗場管理者的報名處,排隊開始報名要號。領到號以後,再聽從斗場的安排,與其他蟲主進行「拼殺」。
李宣領到一個5號的木牌,咬咬牙下了5兩銀子的彩頭。下彩頭,分為三個檔次,一等10兩,那是真正的大玩家;2等5兩;三等1兩。也就是說,斗蛐蛐的人分成三個檔次,你下了幾等的彩頭,就只能和幾等的人去相博。按照規矩,如果他贏一場就會獲得5兩……以此類推累計。當然,如果第一場就輸了,彩頭就落入別人腰包,被淘汰出比賽,如要再次加入,還得重新報名、要號、下彩頭。
他只有一次的機會,只能勝不能輸。
他手捧著蛐蛐罐,站在門口,靜靜等待著叫號。
「5號,5號,聽好了,對手15號!一號斗桌!」小廝大聲呼道。
李宣心裡此刻很是平靜,以他十多年玩蛐蛐的經驗判斷,這促織斗場中的蛐蛐都多是中下品,絕非是自己這金翅的對手!
對手是一個衣著闊綽的富家公子,他手裡是一隻青頭,品相雖然也不錯,但與金翅一比就差得太多了。果然,兩人剛剛一起將各自的蛐蛐放入斗盆,青頭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往後傾起了觸角。李宣微微一笑,心道,它完了!蛐蛐這玩意,鬥志和勢氣是最關鍵的,最忌諱臨陣畏縮,一旦「勢」被對手壓住,它基本上就等於失去了還手之力。
金翅頗為得意洋洋地撐起雄壯的身子,兩隻金色翅膀微微扇動,兩條觸角來回擺動著,猶如一個驕傲、霸氣、君臨天下的王者!唧唧吱!唧唧!唧唧吱!金翅鳴叫著,頭向前拱著,青頭已經退到了斗盆的邊緣,任憑主人再怎麼用蛐蛐草調弄刺激,都無濟於事。
就這樣毫無懸念地贏了第一場。富家公子惱火地拿出青頭,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了一腳,可憐的青頭連「呻吟」都沒有來得及就被踩成了一小團淡紅色的肉泥。
接下來,金翅連連發威,在一個多時辰內,戰勝了20多隻蛐蛐兒。整個促織斗場中轟動了,幾乎所有的玩家都圍攏在外面,跟隨著李宣和金翅的腳步,從一張斗桌轉移向另一張斗桌,驚訝聲、歡呼聲、羨慕妒忌聲混在一起,不絕於耳。
從日出到日落,李宣帶著金翅「馳騁沙場」,最終拿下了70局,贏得彩頭350兩,扣除斗場的紅利,凈賺300兩,創下了金陵促織斗場有史以來的最高記錄。由此,不但金翅獲得了一個「威武王」的雅號,玩家李宣這個名字也迅速在金陵府周邊的玩家中傳播開了。
從管理者手中兌得銀票,李宣頗有成就感地在眾人的注視中揚長而去。
距此不遠的紅苑清風樓,柳如是淡妝素裙,嬌柔的身子靠在閣樓的欄杆上,默默地望著西斜的落日。除了接客賣藝之外,她幾乎都在這個黃昏的時刻眺望那一抹落日,任憑那幽怨和哀傷的心神隨著餘暉沐浴在潮濕的微風裡,蕩漾在波光粼粼的秦淮河上。
「小姐,李宣李公子他——」秀兒喘著粗氣跑上樓來。
「他怎麼了,秀兒。」柳如是面色一變,旋即回過頭來,
「他,他昨晚從蕭府中搬了出來,去了他城南的舊居。而今天一早,他就來到了河對岸的促織斗場,憑著一隻蛐蛐兒,居然,據說居然賺了數百兩銀子!」秀兒用手拍了拍胸脯,漲紅著臉,興奮道。
「數百兩?!」柳如是呆了一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真的搬離蕭府了?秀兒,你去城南李府去問問宣弟,他與那蕭月小姐解除婚約沒有?對了,你順道去買些日常用品什麼的,去了也好幫他整理一下宅子。那兒,已經3年多沒人住了,還不知荒成啥樣呢。」
「嗯。小姐,你有什麼話要秀兒轉告李公子嗎?」秀兒點點頭,掩嘴一笑。
柳如是走到案幾跟前,提起筆,目光迷離著寫下了幾行小楷,低低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去吧,秀兒,就是這四句詩,你告訴他,柳兒這一生,謹守蓬門待君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