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月朗星稀的夜晚,天幕上鑲嵌著一顆一顆猶如寶石般的星子,圍繞在一輪又圓又大的月亮旁邊,涼爽的夜風徐徐吹來,夾雜著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彷彿身上的毛孔都張開了,歡快地迎接著清新的氣息。夏天才剛剛過去,金秋時節即將到來,如果這時候與家人一起賞月,那該是多麼愉快愜意的事情啊……如此簡單的願望,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是無比艱難。
文菁獨自一個人坐在陽台的椅子上,失神地望著遠方,整個人渾渾噩噩,精神恍惚,桌子上的粥也只喝了一半就放下了,她的心已經被恐懼和悲傷填滿,哪裡還有胃口吃得下東西。
這些日子以來,文菁倍受精神上的煎熬,痛苦之餘,她也逐漸明白了,為什麼當初父親患上了絕症,可是卻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如果不是乾繽蘭說出來,或許文菁永遠都不會知道。父親對她的愛和翁岳天對她的愛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情,但歸根結底都是愛,愛她勝過愛自己,所以才會寧願獨自背負著不為人知的痛苦和折磨也不願意讓她知道。想必翁岳天最開始隱瞞病情的時候就是跟父親一樣的想法。實際上,他們的擔心並非是多餘的,一個患病的人,痛苦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連帶著他的家人都會陷在深深的沼澤中掙扎不已,時刻忍受著心靈的煎熬。
但即便是如此,文菁也不會後悔自己選擇了留在翁岳天身邊,不會後悔成為他的妻子。在沒有愛過的時候,總是憧憬著愛情是美好的,甜蜜的,溫馨的,但當她真正地經歷過了之後才懂得,愛,包含的東西其實遠遠不止這些。它還包含了酸的,苦的,痛的,澀的,彷徨,無助,不安,悲苦,憂傷……一份持久的愛情,必定不是一帆風順的,一次次的掙扎,一次次的波折,一次次地迷茫過徘徊過卻還是抵擋不住內心真切的呼喚,不管多麼難,多麼遠,還是會走到那個人身邊。相濡以沫的恩愛,代價往往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過後才能擁有。
翁岳天第一次離開文菁的時候,是兩人認識十天之後,那時,文菁即使在絕望中還是沒有倒下,第二次離開他,是在那個令人難忘的聖誕節,一去就是五年,在遙遠的倫敦,生活在沒有他的城市裡,文菁的心空蕩蕩,依舊沒有失去過信念……在他與魏婕「結婚」時,文菁痛不欲生,終究還是熬過了,在他遇險,生死未卜的那段日子,她失去了靈魂,承受了最大的痛苦,甚至產生過輕生的念頭,可這個外柔內剛的女人還是一步一步走過來了……但是現在,面臨著他的日漸惡化的病情,她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越來越強烈的恐懼感在逼迫著她,無數次地她覺得思想上已經不堪重負,就像是隨時會瘋掉一樣。身體上的傷痕是看得見的,精神上的折磨卻無法看見,但是所產生的壓力和危害卻更大。
許多孕婦都會患上「產前憂鬱症」,何況像文菁這樣飽受精神煎熬的孕婦呢,實際上文菁也有這癥狀了,只不過她自己沒能察覺而已。
靜謐的空氣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文菁身後多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一聲低嘆,翁震的視線落在桌子上……那一碗粥,她沒喝完。
翁震的臉色很差,掩飾不住的疲倦之色,這個年逾七十的老人,最近也忙得夠嗆,為了公司不受影響,翁震暫時代理翁岳天的位置,坐鎮公司。如今驚聞翁岳天的病情出現了惡化的現象,翁震的心臟病差點犯了,要不是他身體底子好,此刻恐怕也得躺在醫院……
空氣里瀰漫著揮之不去的愁緒,翁震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坐下,平日里那清亮而犀利的雙眸早已是黯淡無光,蒙上了一層灰色。
文菁這才從獃滯中醒來,抬眸見翁震一臉的憔悴,不由得心裡一痛:「爺爺,您……」
「我沒事,暫時還撐得住……」翁震擺擺手,示意文菁無須擔心,只是他的聲音格外低沉沙啞,蒼老的面容上,皺紋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多了。
「關於陶勛的提議,你有什麼打算?」翁震黝黑的臉上露出憂色。
文菁蒼白的小臉皺成了一塊兒,神情越發焦灼:「陶勛說,現在時間緊迫,別無他法,只能考慮提前破腹產……原本在我懷孕8個月大的時候,曾經有一次陶勛提起過這件事,但由於提前取出胎兒是有危險的,岳天他不同意,硬是自己熬著,可是現在,他的病情惡化,我懷孕也已經9個月了……我想……我想提前破腹產,只是不知道岳天他會不會同意。」。
這正是文菁糾結的問題,翁岳天的脾氣她是知道的,更知道他對她和孩子的愛是無私的,純粹的,他不會捨得孩子有危險。
翁震聞言,面色一沉,兩道近乎花白的眉毛緊緊擰著,心亂如麻,虎目中隱隱有亮光閃爍……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充滿了太多的未知和變數,誰都無法確定,提前剖腹產之後,孩子會怎樣。一個是躺在病床上生命堪虞的孫兒,一個是未出生的曾孫,都是翁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都是活生生的命啊!如何取捨?怎能取捨!
「文菁,你看著辦吧,如果你認定了一件事就不要動搖,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天兒都不會有怨言的。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翁震的情緒十分低落,說話也是有氣無力,但是他說的這些卻也給了文菁鼓勵,至少讓文菁知道,他尊重她的決定。
轉身之際,文菁凝望著翁震的背影,略顯佝僂的身子,彷彿又蒼老了……文菁鼻子一酸,想起了第一次與翁震正式見面時,他是怎樣的霸氣,強勢,如今,幾年過去了,他不但患上心臟病,還要為公司的事操勞,成天擔心著翁岳天的病情,他曾是高高在上的首長,曾是那樣叱吒風雲的人物,為國家奉獻了一生,老了還不能享受清福……
文菁眼眶裡的淚水在打轉,哽住了喉嚨,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肚子,想到提前破腹產有可能帶來的危險,不由得心如刀絞……
乾廷和蓓蓓到來的時候,就是見到這一副令人心酸的畫面……一個默默流著眼淚的小女人,摸著自己的大肚子,咬著唇,拚命壓抑著哭聲,卻還是不能控制住悲慟的情緒,就是這種無聲的哭泣,最是能刺中你心頭柔軟的部分。
「文菁!」蓓蓓驚呼一聲,一下子竄過來……
她的動作又怎能比得上身邊的男人呢。
乾廷幾個跨步就到了文菁身前,就像是出於自然的本能一樣緊緊摟著文菁的肩膀。就在剛才看見她那一霎,他的心就已經被揪住。數月來的思念陡然間猶如山洪崩塌,伴隨著漫無邊際的心痛,泛濫成災。
蓓蓓忽然間僵在原地,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果真是那樣的,乾廷還愛著文菁,他眼神里的痛惜,他緊張的樣子,對於蓓蓓來說都是一種奢侈,每一次,她都只能當一個旁觀者,看著心愛的他近在咫尺,可他眼裡心裡都是另外一個女人。
蓓蓓艱難地移動著腳步,默默無聲地走過來,坐在文菁身邊,握著她冰涼的手,傳遞著溫暖給她……儘管此時此刻,濃濃的心痛正狠狠撕扯著蓓蓓的心。
文菁的情緒極度混亂,乾廷和蓓蓓來了,她壓抑已久的悲痛終於是無法再克制,像見到親人似的,她無助的抓住蓓蓓的手,紅腫的雙眼止不住地流淚,抽噎著說:「我好怕……他只有三個星期的時間了,醫生說,如果三個星期之內再不動手術,他就沒……沒有機會了……嗚嗚嗚……我想提前剖腹產,但是我害怕孩子有危險……我不能失去他,可我也不想失去孩子,嗚嗚嗚……」
文菁哭得肝腸寸斷,梗著脖子嚎啕大哭,顫抖的身子如風中凋零的落葉。她恨這樣的自己,她曾答應過翁岳天,不會再傷心流淚,可是她做不到,她只是一個平凡的人而已,遇到這樣的事,誰能不脆弱,誰能不恐懼呢,有血有肉有淚的人,往往最是活得艱辛。吸天一幕。
乾廷的心都被哭碎了,深重的無力感在割據著他,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沒有用,人的力量其實渺小得可憐,在生老病死的面前,就算你權勢滔天都於事無補。
蓓蓓使勁吸吸鼻子,強忍著淚水,輕聲說:「哭出來吧……哭出來會舒服一點,我和乾廷會在這裡陪著你的。文菁……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家人,還有孩子,還有我們啊……」
孩子……孩子……文菁的手放開了蓓蓓,撫在她自己的肚子上,哭聲停止了,但神情卻是比剛才還要痛苦……
「痛……肚子……好痛……」文菁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浸出了汗珠,呼吸變得困難。
蓓蓓驚悚了,瞪大了眼睛盯著文菁的肚子,乾廷也驚出一身冷汗,頓了幾秒,乾廷口中爆/發出急切的吼聲:「快叫救護車,她可能要生了!」
乾廷的一聲吼,將整個翁家宅子都震動了,翁震,亞森,保鏢,傭人,全都急急忙忙跑上二樓來……
大家一陣手忙腳亂,只有袁嫂稍微清醒點,一語道破關鍵:「別等救護車了,少奶奶這是要生了,趕緊送到最近的醫院!」
袁嫂說得沒錯,文菁是突髮狀況,要是等著救護車來再送到翁岳天所在的醫院,那恐怕是來不及,這麼緊急的情況下,當然是用自家的車將文菁送到最近的醫院。車程大約是二十分鐘。
蓓蓓差點哭出來,痛心疾首地沖乾廷大喊:「你快把她抱上車!」
「對對對,趕緊地!」翁震在催促,他也急了,只恨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不足以抱起文菁沉重的身子。
乾廷狠狠一咬牙,彎腰摟住文菁的後背,手放在她膝蓋彎曲處,氣沉丹田,猛地一使勁!
抱起來了!乾廷將這圓滾滾的孕婦抱著……這接近一百五十斤的身子還真是沉啊!
「文菁,撐住,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乾廷低沉的聲音里夾雜著明顯的慌亂。
「文菁,你別緊張,深呼吸……注意呼吸……你是第二次生孩子了,你該知道的啊,越緊張就會越痛……」蓓蓓強作鎮定,實際上她也是心驚膽戰,生孩子是大事,何況這孩子還關係到翁岳天的命!
「痛……痛死我了……」
「比生小元寶還痛……」
「……」
文菁被這劇痛給折磨得慘叫連連,沒叫幾聲就已經力竭,只剩下呼吸的力氣了,滿頭大汗的她,比歇斯底里的吼叫還讓人心疼不已。
一群人的心都揪緊了,好像跟著文菁一起在疼似的,小心翼翼地護送著乾廷下樓去,生怕他會一個不慎摔了。
「乾廷,你慢點,注意腳下!」翁震還穿著睡衣,說話都不利索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這感覺比他當年指揮作戰還要緊張。
亞森開車,乾廷將文菁放在後座,蓓蓓和袁嫂也陪同在車裡,後邊還有一輛車裡坐的是翁震以及他的保鏢。
兩輛車一前一後,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醫院。
文菁全身癱軟,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來,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少奶奶,深呼吸,呼吸啊!」袁嫂不停在提醒著,就怕文菁因為太痛而呼吸短促到最後恐怕會昏過去!
文菁痛苦的申吟聲傳進乾廷耳朵里,對於他來說就像是聲聲咒語,他慌得要命,心驚肉跳,可是他除了看著她痛,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覺得胸膛里那顆心臟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全被她牽著走……
乾廷臉上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汗水浸透了,看著文菁幾度呼吸困難,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慌亂。
「文菁的裙子都濕透了!」蓓蓓驚呼一聲,嚇得花容慘白。
「那是……羊水破了!亞森開快點!」袁嫂大叫一聲。
「文菁,再忍一下,馬上就到了!」
「堅持住……文菁,你一定會平安生下孩子的,再堅持一下就好……」蓓蓓的眼淚一點一滴落在文菁手背上,她是第一次見到女人臨盆時的樣子,原來竟是這麼可怕。別整都個。
文菁想說話,可她使不出一絲的力氣,黯淡無光的眸子在接觸到眼前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時,感受到他們的緊張和關切,她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雖然身體的痛苦依舊錐心蝕骨,可是身邊的人還在鼓勵著她,為她打氣,給予她溫暖,給予她多一份力量!文菁吃力地握著乾廷的一隻手,還有蓓蓓的手,她將兩隻手放在一起交疊著,淚眼模糊……
亞森也是滿手冒汗,孕婦生孩子這麼慘烈,他以前不知道,現在親眼見著,焦急之餘更是惱火得很……少爺不能陪在文菁身邊,太可惜了,文菁現在最想見到的人一定是少爺!
就在車子駛進醫院大門那一刻,文菁驀地發出一聲慘厲的嘶喊,震得車裡的人直打冷噤。
「文菁,到醫院了,撐住!」乾廷嘶啞的聲音在顫抖,一雙瞳孔發出可怕的青光,將文菁從車裡抱出來。
緊隨其後的翁震,見文菁羊水破了,他的心臟病都快嚇出來了……
文菁被醫生推進產房,一群人在產房外候著,全都無一例外地滿頭大汗,腦子裡緊繃的弦,現在才敢稍微放鬆。
乾廷坐在椅子上,只覺得自己四肢發軟,呼吸粗重,大口大口地喘氣,心情比鉛還沉重。一臉陰沉地靠在牆壁上,閉著雙眼,默不作聲,只有他自己知道,這雙腿抖得多麼厲害……
翁岳天所在的醫院距離這裡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他和陶勛都收到了消息。翁岳天想下床,想趕過來,但是他目前的病情不允許他離開病床。如果他再擅自妄動,只會加劇身體的負荷,他現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守著文菁生孩子,而是要務必保證他自己的狀態不能再惡化!一旦孩子生下來,陶勛拿到臍帶血,馬上就要開始檢測是否與翁岳天匹配,只要確定了,就要以最快的速度為他進行手術。
陶勛顯得格外激動,平時斯文儒雅的他,無法淡定了,情緒高漲,臉都發紅,握住翁岳天的手,忍不住雙眼通紅:「岳天……哥們兒,這是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們啊!文菁肚裡的孩子知道你在等著她的臍帶血救命,所以提前出來見我們了……太好了,我現在就要趕去那家醫院,你好好在這兒待著,等我的好消息!」
翁岳天點點頭,笑中帶淚,太多太多的話堵在喉嚨,他說不出來……兄弟之間不需要那麼多言語,彼此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陶勛明白他的心情和感受,當即也不再多耽擱,簡單交代幾句就匆匆趕去文菁所在的醫院。
陶勛走後,翁岳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胸口處洶湧澎湃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命運是殘酷的,往往會在你措手不及的時候將你推向深淵,可有時候,命運又是頑皮的,它像一個不聽話的孩子,無跡可尋,沒有規律可言,只要它高興,它就讓你這一秒在地獄,下一秒在天堂。
唯一讓翁岳天感到遺憾的是,曾經他對文菁說過,如果她生第二胎,他一定會在她身邊守著,陪著她,親眼看著她將孩子生下來……可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卻只能躺在病床上,這是誰都始料未及的。
翁岳天的一顆心七上八下,人在這裡,心卻早就飄向了文菁身邊,他多想能陪著她度過最艱難得時刻,多想能在她需要的時候緊緊抓著她的手,多想能親眼見到孩子降臨人世那激動人心的一刻……
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嗎,今天陶勛還在說文菁也許要提前剖腹產取出孩子,誰能想到晚上文菁就臨盆了,這雖然是沒有足十月,但好歹也比強行剖腹產好啊……是孩子心疼父親,是孩子感受到了父親需要她,所以才要選在這個時候提前出來……
這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想法,實際上文菁是因為心理負擔過重,情緒過於壓抑,憂慮,以至於對她自己的身體機能各方面造成影響,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臨盆了。確切地說,她不是足月的9個月,按她懷孕前最後一次生理期來計算,應該是還差幾天才足9個月,但她這種情況也不能算是早產了,所謂的懷胎十月,並非真的是要足整整十個月,多數是在9個月多一些的時候生孩子的。
翁岳天艱難地等待著,他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和精神負荷,一點不亞於在文菁病房外守候著的人……希望她和孩子都能夠平安。
現在是晚上8點,醫院裡產房外瀰漫著極為緊張的氣氛,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端發生了一件看似關聯不大,但實際上卻是至關重要的一幕……
一間賣手機配件的店鋪里,老闆正熱情地招呼著顧客……
「梁警官,我親自給您挑選的機殼,最新款的。」
梁宇琛點點頭說:「確實不錯……朱麟,你這店,是翁岳天幫你找的鋪位吧?」
沒錯,這店鋪的老闆就是朱麟。翁岳天在地下河遇險時,是朱麟最先聽見了他的呼救聲,並率先砸開了那道牆,才使得翁岳天得救。為了回報他,翁岳天給了朱麟一筆錢,還物色了一間旺鋪送給朱麟。這小子現在生意可紅火了,生活過得是格外滋潤啊。
「嘿嘿,翁總是我這輩子的貴人啊。」朱麟說起這件事也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梁宇琛與朱麟簡單聊了幾句便要離開,剛走到門口,驀地,梁宇琛腦子裡閃過一些模糊的東西,純粹是一種感覺而已,促使他又返回來。
朱麟見狀,忙不迭地湊過來:「梁警官,有什麼吩咐嗎?」
「吩咐就沒有,只不過想讓你看一張圖片。」梁宇琛說著,拿出手機,翻出了那張從華櫻的照片上截取下來的一部分,也就是華櫻胳膊上的半截紋身圖案。
「見過嗎?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滿以為朱麟要想很久,誰知道這小子立刻就說了:「這東西不完整吧……我哥生前發給我電郵上,有一個圖案的一部分很像這個。」
梁宇琛聞言,不由得一驚,心底頓時咯噔一下……朱麟緊接著又說了:「電郵上的圖案是一把帶血的刺刀,你這個圖就差刀尖兒那一截。」
朱麟的話,讓梁宇琛徹底驚悚了,心底衍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不及細想,匆匆說聲謝謝,拔腿就跑!
梁宇琛以火箭般的速度沖回了警局,打開辦公室的電腦,找出了一些東西的備份資料,其中有一張圖片上就是一把完整的滴血刺刀圖。,這是上次魏婕的案子中,從她手機里獲取到的。就在魏婕和翁岳天的「新婚夜」那一晚,她收到了一個陌生手機號碼發來的信息,上邊沒有文字,只有一串古怪的符號以及一把帶血的刺刀……雖然當時魏婕看了之後立刻刪除了,但那時梁宇琛和翁岳天早就知道魏婕的秘密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中,很快他們就在移動公司提取到了關於魏婕的通話以及簡訊彩信的內容。
梁宇琛在看見華櫻的照片里他的胳膊上半截紋身圖案時,也會感覺眼熟,可就是沒想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他所經手的案件那麼多,類似這種圖片資料他見過的多不勝數,一時沒想起來,那也是很正常的。
梁宇琛將那半截紋身的圖與完整的滴血刺刀圖相對照,驚人的吻合,這個發現使得他腦子裡警鈴大作,異常焦躁不安。
有些東西是需要反反覆復地看才會有發現,滴血刺刀圖,梁宇琛看過n次了,但這一次,他將刺刀上的那幾滴像血一樣的東西挑出來,再用軟體使它變得更大更清晰……
整個電腦屏幕上都被那鮮艷的紅色佔滿了,可以看見,這一片紅色中,有著細微的紋路,如果不是放大了仔細看,很容易就會以為那是鮮血,可是現在,那暗紅色的細細的紋路和旁邊的輪廓整體聯繫在一起看,就會覺得,這不是鮮血,這更像是一朵紅艷艷的花瓣!
梁宇琛驚愕了,俊臉上的肌肉變得僵硬,清澈明亮的雙眸瞪得老大,喃喃自語著:「花……原來不是血,是花……什麼花呢?什麼花……很可能華櫻的紋身也和這刺刀圖一樣的,不是紋的血滴,而是花瓣……華櫻……華櫻……櫻花……」
「櫻花!」梁宇琛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梁宇琛心念電轉,一瞬間就將一些細細密密的線索串聯起來了……
文家的老宅子,原本是屬於魏婕的,而魏婕卻悄悄地賣給了華櫻,至於是不是像華櫻所說,花了一億兩千萬才買到手的,那就不得而知,但魏婕身後還有一個神秘的太陽國組織,凡是與魏婕有過接觸的人,都可能與那個組織有關……華櫻的名字反過來念就是櫻華,與「櫻花」相近,太陽國人一向將櫻花視為最神聖的花卉,魏婕的手機收到的那張圖片如果真的與她身後的組織有關,而華櫻的紋身也是與刺刀圖一樣的話……遠藤是魏婕的聯絡人,但除此之外,沒有查到其他人與魏婕身後的組織有關係,假設華櫻真是與此有關,他隱藏得那麼深,很可能,華櫻的身份會高於遠藤之上!
說來也巧,梁宇琛之所以拿圖片給朱麟看,主要是因為朱麟的哥哥朱浩也曾是那個組織的一份子,曾為太陽國人辦事,跟魏婕是一夥的,但後來由於朱浩得到了鎏金刀鞘,他起了異心,不想將自己的發現讓太陽國人知道,他想偷偷地去找寶庫,然後據為已有,只可惜太陽國人早早地得到了消息,派魏婕將朱麟殺了,事後還將現場布置一番,把殺人的罪名安到了翁岳天身上……
梁宇琛是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才問的朱麟,沒想到朱麟竟然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果然朱麟是見過這張紋身圖案的。
梁宇琛陡然間感覺自己的大腦特別混亂,關於華櫻的身份,就算不能百分百確定,但至少說明,他與魏婕身後的神秘組織有密切的關係,那麼現在該怎麼做?難道派人去文家宅子里將華櫻抓來嗎?
這個念頭剛一冒起,梁宇琛即刻就壓了下去……只憑藉一些零星的線索和他的猜測,是不能抓人的,總得師出有名吧。
梁宇琛頭大了,煩躁地撓著頭髮,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的一刻都不得安寧。
目前為止,只知道那個組織名叫「7311」,是當年太陽國侵略別國的時期里就存在的隊伍,極為神秘而殘忍,最擅長的就是細菌戰,製造各種病毒……延續到如今,這支隊伍發生了怎樣的變化,還是跟從前一樣地干著那些天理不容的勾當嗎?沒人知道,沒人得到證實。可是華櫻的出現究竟是為了什麼?買下文家的宅子,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是有意,他的目的會是什麼?
梁宇琛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俊臉越來越沉,一股寒氣在背脊上躥……看來翁岳天的直覺是對的,華櫻果然不是像表面那麼無害,不僅如此,他還很可能是一個超級危險的人物!
梁宇琛坐不住了,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出了警局,他現在就要去醫院見翁岳天,就算已經10點,過了探病時間也不要緊,他必須去!
「喂……翁少……翁少你還沒睡呢。」
「嗯……我睡不著,宇琛,文菁在四醫院……寶寶要出生了……」翁岳天的聲音格外嘶啞,帶著微微的顫抖,可見他是有多激動。
「什麼?文菁在生孩子?」梁宇琛一驚,十分意外,但隨即又高興得大叫:「太好了,翁少,你有救了,很快就能取到臍帶血!」
翁岳天也被濃濃的喜悅包裹著,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狀態,這一個小時焦急等待的時間真是漫長啊!
梁宇琛在為他高興之餘,沒有忘記自己打電話的主要目的,雖然現在說這個有點讓人掃興,可是事關重大,他不能拖。
「翁少,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好好保護文菁和孩子……我剛才在以前的資料里找到了一些東西,有一張刺刀圖,你也見過的,還記得吧……你給我的華櫻的照片,我發現他有紋身,就跟那個刺刀圖是一模一樣的,還有啊,以前我們以為刺刀上是血滴,其實不是,而是櫻花的圖案……所以我懷疑,華櫻很可能跟7311組織有關,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是有什麼目的,但一定不會是來旅遊的吧,你要讓文菁加倍小心啊!」梁宇琛一口氣說完這些,心情越發沉重焦慮了。
翁岳天沉默了幾秒,內心早已是驚濤駭浪,縱然是他這麼好定力的人也不禁感到萬分震驚,心頭一陣陣地抽痛,發怵……華櫻,櫻花……原來如此!
強烈的不安,深深地籠罩著他,憑著超乎常人的敏感,他一下子想到了華櫻購買文宅的目的……十有是沖著文菁來的!
「宇琛,你現在是要來我這裡嗎?你不要來了,趕緊去四醫院守著文菁,有什麼事就立刻通知我!」
「好,我馬上去!」梁宇琛乾脆地應著,車子在拐彎處一個緊急而漂亮的急煞,掉頭!
此時此刻,在四醫院的產房。
「用力……呼吸……用力……別泄氣!」醫生在文菁身邊引導著她,她在進來產房的時候已經是快要昏厥過去了,全憑一股拗勁在支撐著她。
「啊!」
「堅持一下,看見孩子的頭了!」醫生也是禁不住會緊張得冒汗,每一次面對產婦,每一次面對新生命,醫生的心情也不輕鬆。
文菁臉上已經分不清楚是汗水還是淚水,頭髮和裙子都濕透了,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即使這樣,她的呼吸也格外艱難。
這不是她第一次生孩子了,但是那種非人的疼痛依舊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好像都被撕開了一樣,她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好在聽見醫生說看見孩子的頭了,她的精神陡然受到刺激,原本枯竭的身體又奇迹般地滋生出了一點力量。
文菁試著呼吸了幾下,然後使勁吸進一大口氣,往身體下方一沉!
「啊!」撕心裂肺的痛叫一聲,文菁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出來了!」
一個嘹亮的哭啼響起,這個被眾人寄予了無限厚望的孩子終於呱呱落地了!
「恭喜,是個女孩兒!」醫生將孩子抱過來給文菁看。
文菁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她內心在歡呼雀躍,可她現在的狀況,動動眼皮都十分困難……魏的警速。
勉力撐起眼皮,文菁望向眼前這白胖胖的娃娃……文菁笑了,滿臉都是水,淚水汗水混合著的笑容,是一個母親的艱辛與喜悅,是汪/洋般的母愛,是天地間最純最美的表情。
孩子是個大嗓門,她的哭聲,無疑是全世界最動聽的音樂……
「孩子……我的孩子……醫生……臍帶血……臍帶血……」文菁斷斷續續地從喉嚨里發出破碎的音節,她是愛孩子沒錯,但眼下還有件要緊的事就是取臍帶血,她能堅持著沒昏過去,就是因為心裡這一份執念。
「放心吧,我們會處理妥當的。」醫生已經得到了陶勛的通知,知道孩子出生之後該做什麼。取臍帶血,她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當然是駕輕就熟。
產房外,一群人在焦急地等待著,翁震坐立不安,在走道上走來走去……乾廷已經跑去旁邊的窗口好幾次了,都是為了去抽煙。但不管怎樣,絲毫都無法減輕他的緊張和擔憂。
蓓蓓將乾廷的一切舉動和神情都看在眼裡,她承認,她嫉妒了……這種嫉妒不是針對文菁,只是因為心裡太苦。如果現在產房裡的不是文菁而是她周蓓蓓,乾廷還會這麼緊張嗎?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也能心疼她一回……
亞森也跟翁震的反應差不多,走來走去,他口裡還念念有詞,不外乎是在為文菁和孩子祈禱。
當產房的門打開時,護士抱著孩子出來了!
一群人呼啦一聲就圍上來了,聽聞是個女兒,體重有足足六斤!大家都連連贊好,激動不已。
「老爺子,少奶奶真厲害,給翁家湊成一個好字了!」
亞森兩眼放光,很想抱抱孩子,可他不懂怎麼抱,只能眼巴巴望著。
「老爺子,您慢點……別激動啊,別激動……」亞森不忘提醒翁震,生怕他心臟病會因太激動而發作。
翁震高興得合不攏嘴,抱著孩子的手都有點發抖,一雙虎目隱含著淚光,等待一個新生命的來臨,那過程真是難熬啊,幸好文菁母女平安。
這群人中,有個小小的身影,是小元寶,半小時前才接來醫院的,先前在家裡的時候,那小傢伙睡著了,所以沒驚動他,等他醒來發現家裡沒人,才打的電話……
「是妹妹嗎?哈哈……我有妹妹啦!我要抱抱妹妹!」小元寶蹦著,歡叫著,開心得像只快樂的小喜鵲,不過嘛……
「小子,現在不能給你抱,萬一你抱不穩怎麼辦?給你摸摸妹妹的臉蛋,快來!」翁震蹲下身子,讓小元寶可以觸摸到他懷裡的嬰兒。
小元寶也不鬧,想想啊,太爺爺說得對,妹妹有六斤重呢,萬一抱不穩,把妹妹摔著了可不好。
「哇……怎麼這樣啊,皺巴巴的臉,像個小老頭兒!」小元寶撅著嘴,疑惑地看著翁震懷裡的嬰兒,小元寶納悶兒了,妹妹不是該和媽咪一樣好看嗎。
乾廷聞言,沒好氣地拍了拍小元寶的腦袋:「你呀,電視看多了,剛出生的寶寶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你出生的時候也這樣的,兩個月之後才開始變得又白又嫩。」
小元寶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還真以為剛出生的baby真的會很好看呢。」
其實不止小元寶,蓓蓓也覺得挺意外的,她是第一次見到新生嬰兒……那麼小的一團啊,皮膚微微泛紅,閉著眼睛,小嘴巴在蠕動著,就像是在找吃的東西。瞧那小手,那小腳……生命,太神奇了,每個人出生時都是像這般大小,慢慢地長大,長高……
「這孩子的嘴巴好像文菁啊……眉毛像翁岳天,鼻子嘛……」
「鼻子也像翁岳天,臉型也像……總之,女孩子就要最好要像父親多一點,聽說會很有福氣的。」乾廷接過了話頭,他觀察得十分仔細。
新生命帶給了大家濃濃的喜悅,還有新的希望,每個人心裡都激蕩著,難以平靜,特別是對於未婚大齡男女來說,這是一種不小的衝擊。
乾廷長長地吁了口氣,終於能露出一絲笑容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自他抱起文菁時,忐忑焦慮的心情就一刻沒停止過,她的疼痛都像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如果要讓他代替他受罪,他絕不會推辭,只不過生孩子這種事,誰都無法代替。
蓓蓓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乾廷,活像是他身上有磁鐵似的,此刻見他臉上有了笑意,她也跟著鬆了口氣……可是為什麼,她竟然有點走神了,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不知道乾廷將來的小孩會是什麼樣子呢?男孩女孩?安靜還是調皮?最重要的是……能擄獲乾廷的心,那該是什麼樣的女人呢?是要像文菁那樣的才行嗎?
想著這些,蓓蓓心底壓抑著的酸澀又不由自主地往上冒……自己今天二十六歲了,步入了剩女的行列,卻還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等到她結婚生孩子那一天,不知道還會有多麼地遙遠呢……
大家都在忙著看新生兒,一個個還處於高度亢奮狀態,這時,產房門口進去了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高個子,黑頭髮,看不清楚長相,那褂子似乎有點寬大了,穿在他身上顯得他的體型更加清瘦。
沒人留意到他,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生的嬰兒身上,他進去了,那麼自然而然,毫不經意的……
護士將孩子抱去了婦科嬰兒室,一群人都還沒從這巨大的喜悅中緩過來。
翁震不放心,愣是要跟著護士寸步不離,他生怕孩子有個什麼閃失,更怕醫生會把孩子報錯了……
護士抱著嬰兒離開之後,大家都還守在病房外等著。陶勛最是焦急了,他要等著醫生將臍帶血收集出來,畢竟他不是這個醫院的醫生,不能隨意進去產房。
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漫長的煎熬,陶勛心裡在默默祈禱著,臍帶血一定要跟翁岳天相匹配才行啊!想到那個正在飽受病痛的男人,陶勛濕潤了眼眶……是哪裡是血,那就是翁岳天的命啊!
簡單地說,白血病是一種由於造血幹細胞異常的克隆性惡性疾病。人體的造血功能受到抑制,而臍帶血中含有可以重建人體造血和免疫系統的造血幹細胞,可用於造血幹細胞移植,治療多種疾病,其中就包括能治癒白血病。
按正常的程序,文菁很快就該出來了,每個人都想快點見到她……她是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母親,她是一個對丈夫不離不棄的好妻子,她剛生產完,一定是精疲力盡了,想想就讓人特別心疼。
==
梁宇琛掛斷電話后就往醫院狂飆而來,可翁岳天就難受了,趴在床邊嘔吐,病痛在折磨著他,他是靠著一股驚人的毅力在撐著才能保持清醒的,但是他無法控制身體的反應,嘔吐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樣的……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使出僅剩的力氣,撥通了亞森的電話……
「喂,少爺,您等得急了吧……我們剛準備通知您,少奶奶生了!是個小公主,母女平安!我們等著文菁出產房,等著臍帶血收集好……」亞森的聲音里充滿了愉悅和興奮,還有幾分哽咽。
翁岳天的腦子裡轟然炸響了,如果有力氣,他真想在地上歡呼起舞!文菁生了,母女平安!這八個大字在他腦海里凝聚著,他就像枯萎的樹枝被注入了一絲生機。
翁岳天在巨大的喜悅中回過神來,想起自己要說什麼,他的心又猛地揪緊了。他此刻連說話都十分艱難,痛苦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亞森……亞森……你聽我說,一定要保護好文菁和孩子……華櫻他……有問題……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我怕他會對文菁不利……」
「什麼?華櫻他……少爺,這裡有我和乾廷看著,還有老爺子也在這兒,沒事的,您放心吧!」
「一定不……不能讓可疑的人……接……接近文菁和孩子……」翁岳天在床上痛苦地蜷縮著,無論何時,他心裡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文菁和寶寶。
亞森不由得也緊張起來,如宣誓般地說:「少爺,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陌生人接近少奶奶和孩子的,我們從家裡一路跟來,看見少奶奶進的產房,一直都守在這裡,沒有可疑的人出現,您……」說到這裡,亞森忽然住嘴了,腦子裡劃過一道閃電……似乎先前大家忙著看嬰兒的時候,有一個戴著口罩的醫生進了產房,沒人看清他長什麼樣……
不不不……是多慮了吧?亞森心頭巨震,可是,文菁她怎麼還沒出來呢?
亞森腳底寒氣直冒,頭皮發麻……一股不好的預感瞬間席捲了全身……
「不對勁,我們快進產房去!」亞森這一聲暴呵,驚了乾廷,驚了蓓蓓,驚了陶勛,驚了那兩個保鏢……
下一秒,幾條飛快的身影如離弦的箭一樣射向那道門!
產房裡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一般人聞到會覺得特別難受,但現在他們都顧不得許多了,直接沖了進來!
「媽咪媽咪……」小元寶驚慌地呼喚著,他害怕,他不敢去想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文菁,文菁!」乾廷嘶喊著文菁的名字,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他一腳踢開了那扇門!
轟隆隆!猶如漫天驚雷,每個人都驚呆了,產房裡的情形一目了然……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三個人,是婦產科的醫生和護士,為文菁接生的。原本該躺著產婦的那個位置上,空空的,只剩下觸目驚心的血跡沒有清理,裝有臍帶血的器皿放在一邊,窗戶是敞開著的,窗台上有腳印……顯然的,剛生產完的文菁,失蹤了!
產房裡充斥著驚叫聲,哭聲,怒吼聲……每個人都被這驚人的事實震懾了,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會有人從產房外進去並且將文菁帶走,這份膽量實在是難以想象。那個人就是認準了時機,當大家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里,戒備之心自然就降到了最低。他趁著別人的注意力全在嬰兒身上,泰然自若地在打架眼皮子底下走進了產房。加上在那之前,華櫻的身份還沒有被揭穿,翁岳天打電話來的時候那個戴著口罩的「醫生」已經進去了……
許多事情的發生往往就是在那關鍵的幾分鐘之內,讓人措手不及,防不甚防。
窗台上吊著一根繩子,下邊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跑向醫院的後門!以叫個聲。
「抓住他!」乾廷嘴裡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人已經抓著繩子往下滑去。
乾廷毫不猶豫地抓著繩子滑下去了,緊接著是亞森以及翁家的四個保鏢。
六個男人發瘋一樣奔向後門,那個白色的影子已經消失在門外,當他們衝出門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一輛麵包車絕塵而去,幾個呼吸之間已經看不見蹤影……
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周遭的一切都是那麼正常,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是……乾廷他們知道,他們心裡其實都明白,文菁被劫走,這已成定局,華櫻那呼之欲出的身份是太陽國7311組織里的人物,他不可能做事馬虎的,必定有周密的計劃和接應他的人,此刻,那輛載著文菁的麵包車駛向哪裡,沒人知道。
「啊!」亞森狂叫一聲,一拳頭打在門上,自責得想死!
乾廷獃滯幾秒鐘之後,立刻反應過來,急忙打電話給手下,整個乾幫全部出動,在本市的各個港口以及出市的路段上去堵截!
幾分鐘之後,梁宇琛趕到了,看見產房裡的情形,他也萬分懊悔,恨自己沒能早一點查到華櫻的身份,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盡全力為文菁做點什麼。
梁宇琛立刻帶人去了方宅,可是那裡早就空空如也,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就連主卧以及其他卧室里也都像是被整理過,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除了在客廳的門上貼著一副漫畫,上面是一張孩子的笑臉,看在梁宇琛眼裡,這就是華櫻在嘲笑,在挑釁!。
華櫻離開了,他就是劫走文菁的人,這一點更是得到了證實。
翁震在得知此事之後,暴跳如雷,心臟病都犯了,幸好這是醫院,他被送進病房,病情得到了及時的控制。
一群人圍在翁震跟前,大家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翁岳天那邊怎麼辦,要馬上告訴他嗎?
氣氛極為悲慟,慘烈,小元寶的哭聲慢慢收住了,可是心裡的創傷卻是無法排解的,小身子窩在乾廷懷裡,眼睛紅腫,滿臉都是淚痕……他也被魏榛抓走過,他深有體會那是種怎樣的感受,他害怕媽咪也會被人關在籠子里,害怕媽咪被人打,害怕媽咪會受傷……
「華櫻那個混蛋!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原來他才是藏得最深,最壞的!」亞森的咒罵中含著深深的懊悔,他是見過華櫻兩次的,都是跟文菁一起,雖然他也曾覺得華櫻不似普通人,可他也想不到竟然會是跟魏婕背後的組織有關啊。
亞森再一次地將文菁與華櫻兩次見面的經過都大略講了一遍,大家頓時陷入了沉靜……
乾廷原本是氣得快瘋了,但在聽了亞森的描述之後,他忽然間有種莫名的感覺……
乾廷緊緊擰起來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一點,面色凝重,沉聲道:「依我看,文菁暫時不會受到傷害的。」
蓓蓓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她擔心文菁的安危,心如刀絞,那是她的好姐妹,才剛剛生下孩子就被人劫走,萬一文菁在途中遭遇不測,大出血怎麼辦!
「文菁現在怎麼樣了都不知道,你怎麼就能肯定她不會受傷害?」蓓蓓心繫文菁,顧不得眼前這男人是自己的心上人了,語氣十分不好,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陶勛手裡還拿著裝有臍帶血的器皿,驚愕地望著乾廷:「你到是說說看,憑什麼下這樣的結論?」
其餘人,包括躺在病床上的翁震,全都齊刷刷地望向乾廷。小元寶從乾廷懷裡抬起頭,睜大了眼淚,吸吸小鼻子,小聲問:「乾爹,你快告訴我們啊……」
乾廷沒有介意蓓蓓的態度,他明白,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打從心眼裡為文菁著想的。
乾廷深呼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墨眸里閃動著智慧的光芒:「你們想想,如果華櫻要害文菁,他在第一次見到文菁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就算那時他沒有準備好吧,那第二次呢?文菁和亞森送華櫻回去,但是華櫻卻沒有對文菁怎麼樣,還很細心地為她沖玫瑰花茶喝,他是看見文菁懷孕了才會這麼做。文宅那麼大,想要藏幾個人是很容易的,華櫻要是想害人,文菁和亞森不可能兩次進去都能安然無恙地出來。華櫻既然是7311組織里的人,他的能耐有多大,不用我說了吧,你們可以自由發揮想象……我猜測,華櫻一定派人時刻留意著文菁的一舉一動,在翁家附近也會有人盯梢,所以華櫻才能知道文菁什麼時候生孩子……」
乾廷的話,讓眾人彷彿看見了曙光,亞森第一個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說,華櫻的本意不是傷害文菁?」
「沒錯,他就是這麼意思。」說話的人不是乾廷,而是剛剛趕來的於曉冉。
「於姐!」蓓蓓看見親人了,眼淚一下子忍不住,吧嗒吧嗒就掉下來。
於曉冉還穿著上班時的職業套裙,她診所里今天有病人做催眠,直到現在她才能離開。
於曉冉顯然是跑上來的,薄薄的套裙沾上了汗水,緊貼著她的肌膚,她也沒顧得上擦汗,緊握著蓓蓓的手說:「你們剛才提到那個叫華櫻的,也許他的目的真不是傷害文菁……不但如此,他還可能是對文菁有一種特別的感情,他是想把文菁據為己有。」
於曉冉聽見了亞森關於華櫻的一些描述,她是心理醫生,對於人的思想和行為意識都具有一般人所沒有的深刻認識,所以她才會這麼說。
一眾人再一次陷入驚駭中……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十八歲的小男生,居然會對文菁有特殊感情?這也太扯淡了吧,可是……大家也想到一個問題,文菁不過也才二十三歲,比華櫻只大五歲而已!
於曉冉的分析是有一定根據的,專業人士的認識加上乾廷的那番話,就能將華櫻的動機以及文菁此刻的處境有一個初步的判斷。
於曉冉說得比較婉轉了,因為翁震在場,實際上她的意思就是在說,翁岳天很可能有了一個年僅十八歲的情敵!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現場氣氛陡然變得詭異……按於曉冉和乾廷所說,就算華櫻真不會傷害文菁,但牽涉到感情方面,那可更加棘手了,要是華櫻像普通劫匪一樣提出金錢和物質上的要求,翁家傾盡全力也會滿足,可如今這麼一分析,華櫻做法鐵定是把文菁藏起來,甚至是悄悄地帶回太陽國去!
「咳咳……咳咳咳咳……」翁震氣急攻心,一陣咳嗽,臉都漲紅了。陶勛趕緊地上前去為他順順氣,想要出言安慰,翁震卻先一步開口:「文菁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岳天,陶勛你現在快點將臍帶血拿回去,檢測……儘快為岳天動手術。」
翁震不愧是軍人出身,遇事臨危不亂,果敢決絕,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做出最有利於眼前情況的決定。
陶勛也贊成這麼做,面帶痛惜之色說道:「老爺子說得沒錯,哪怕是瞞著一天也好,等岳天做完幹細胞移植手術之後再告訴他實情。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岳天的病情本就處在危急中,他的身體和精神的負荷量都大不如前,如果讓他在手術之前就知道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害無益,會對他造成不可估量的打擊。文菁失蹤已成事實,希望如我們猜測的那樣華櫻不會傷害文菁……現在乾廷手下和警方都在尋找文菁的下落,但恐怕,一時半會兒也難有消息。岳天必須要快點好起來才行。」
就這麼定下來,文菁被劫走的事沒有立即告訴翁岳天,梁宇琛也配合著,就等翁岳天動手術了。
陶勛將收集好的臍帶血拿回醫院,連夜做了檢測。亞森帶著小元寶去了翁岳天的病房,袁嫂留在醫院裡照看嬰兒,翁震還是不放心,派兩個保鏢去嬰兒房門口守著。新生兒需要做一些必要的檢查,沒問題的話,明天就能離開醫院,抱回家去了。
翁岳天獨自一人在病房裡望穿秋水,儘管他的狀態十分糟糕,但他就是撐著一口氣在,終於是盼到了,見亞森和小元寶進來,激動地問:「兒子,你媽咪怎麼樣了?她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