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雙重身影

他接管國公府這些年，幾乎沒有人會忤逆他的意思，使他的性子有種固執得可怕，如今見被人圍困不得出，一手將於錦摟住，另一手就要殺出一條出路時——

「國公爺，忘記告訴你了，之前石冬給老夫人治病時，在她身上種了個好玩的東西。您想知道是什麼嗎？」瞧了眼那僵直的背影，沈醉墨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糕，細嚼慢咽后，「想得話不妨留下聊聊？」

「不孝子！」沈勁松被激得額上青筋凸出，「我當初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哎呀呀，」抿了口茶水，吃得心滿意足的沈醉墨笑著擺擺手，「還不如當初死了是么？」

「那件事……」見她又指向八年舊事，沈勁鬆緊綳的神經卻有些放了開來，「那件事，確實是為父的錯，為父不該聽信他人胡言，誤以為你非我親生……」

「不不，我問的是，八年前究竟是誰動手殺我？你？陳宜？還是於錦？」

眸光幽幽中，沈勁松彷彿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夜，他同於錦起了劇烈衝突，於錦堅稱不管是不是他親子，這沈醉墨是必殺不可，而他則不願動這個手。只是最終沒有拗得過於錦，任由動了手。

聽聞沈醉墨死後還魂，還被國師救下后，他當時的心情是有些輕鬆的，就算當時他以為這孩子不是他親身，畢竟處了幾年，感情也有了，怎麼能說放就放。

這一幕幕閃現在他瞳孔中，這些年不輕易想起的片刻，那些在情感抉擇中無奈痛苦的他，如同走馬車一樣在腦中旋轉，不，不對，他催動內力，震得心口處劇烈一痛，這才回過神來。

仍舊是青天白日的好風景，只是他額間已滲出細密的汗珠，而於錦也在不知不覺中被丟在了地上。

「你，你做了什麼？」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指著沈醉墨質問。但他沒有發現，自己一貫自信沉穩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因無法掌握世事而催生出的暴躁與無力。

「父親，您在說什麼？」沈醉墨毫不客氣地指回去，「您怎麼把您最敬愛的祖奶奶丟到地上去了？」指尖往下移了移，「您看，祖奶奶人都醒了呢。」

於錦果然被摔醒了，如今正哼哼唧唧著，揉著摔痛的腰部，睜開昏花的雙眼看著他。

沈勁松一驚，收回注視，將於錦抱起，卻見她雙目瞪大，黯淡無光，像是失明了一般。

「啊，是，是松兒嗎？」於錦急忙問道，手在半空中劃了一下，「我，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到了？」

「沈醉墨！」此情此景，沈勁松立馬反應過來，怒氣沖沖道，「你居然當著我的面害她？」

「此言差矣，」沈醉墨撇了撇嘴，無辜地攤開雙手，「天地為證，我可什麼都沒做。石冬，你說是么？」

「是啊，」石冬情景重現，「剛剛明明是國公爺您獸心大發，哦，不，是心智錯亂，將老夫人重重摔了出去。」

石夏拿著不知從何處弄過來的一團棉被生動形象地將這一幕重演了一番，最後做了總結陳詞，「這地上崎嶇不平，根據我的經驗來分析，剛剛老夫人是摔到頭部了，國公爺，您這樣抱著可不好，還是快放下來讓石冬把把脈。」

沈醉墨狂點頭，「是的，老爺，您若不信，我也沒法了。」

懷中剛才還能喃喃輕語地於錦突然口吐白沫，抽搐起來。

石冬一副不忍卒視的模樣，「唉，醫者仁心啊醫者仁心，國公爺，您再不讓我救她，恐怕就來不及了。」語氣一轉，立馬換上另一副面孔，「可是……國公爺，你若不給小姐一個滿意的答覆，她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救的哦。」

見周圍仍被銅牆鐵壁地圍著根本出不去，沈勁松一扯嘴角，此時，他哪有不明白，指望用言語軟化她的做法根本是行不通的，眸中滿是陰厲道，「沈醉墨。我知道你是想見你母親！不過若是你不能解了種在老夫人身上的蠱，就別怪我！」

「哎呀呀，」沈醉墨像是料准了他的話，「老爺的意思是一命換一命？這買賣看起來不錯，嗯，可以考慮，那就煩勞您把你懷裡那人擱下來吧。」

石冬準確地將於錦翻過身來，找到她後腦處的傷口，迅速做了處理。

而沈勁松整個過程中只把重心放在了面前的這個大女兒身上，見她巧笑倩兮，躲著逐漸毒辣的日頭，搖了搖手中稠扇，輕描淡寫地回他一個眼神。

有風輕輕盪過，掃起她兩鬢間的碎發，她略伸手撫了撫，再次對上他的視線。

那雙眸格外清麗明亮，他原是滿含著戒備的觀察，竟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的一舉一動所牽制，在她身上，漸漸浮現出了另一個影子。

「國公爺，我瞧上你了，你娶我可好？」

「我愛你戀你守你護你，你可願也這樣待我？」

「我今時今日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你，你為何都不願回頭看看我？」

「沈勁松，三個月之內，你若愛上我，就告訴我，若還沒有，我自請離開，從此，你我兩不相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