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的寵
「蘇忘生,你再為蘇白玉哭,我就殺了你!」西連夜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忘生轉過身,撲到他懷中放肆流淚,捶打著他的胸襟哭訴道:「你殺了我,殺了我也好,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西連夜!」
「好了!」西連夜抓住她捶打的雙手,收回了怒光,「我不捨得。」
忘生臉面抵在他的胸膛上,雙臂掛住他的脖頸上,整個人松垮垮的掛在他的身上,「你要是殺了我,做鬼我也要纏著你。」
「好,你纏著我,我便收了你的魂魄鎖在身邊,想逃也逃不了」,西連夜抬起她的下巴,緊抿著唇,「我警告你,你這輩子是我的,下輩子是我的,下下輩子也是我的……沒有一世例外,都是我的。」
「分一世給白玉好不好?」她的聲音很細很細,微弱,卻清晰,隨著雨聲飄到他的耳中,他握住她腰肢的手緊了幾分。
他臉上全是霸道的神情,橫抱起她,走進屋中,重重的坐到了床榻旁,語氣不容置喙。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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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忘生就這麼掛在西連夜身上許久,一言不發的閉上了眼睛,腦袋昏昏沉沉中,便又睡去了。
大致三個時辰后,她睜開雙眼,看到自己窩在西連夜懷中,他閉著俊目,手臂輕輕環著自己。
稍稍一動,西連夜便睜開雙眼,垂下眼瞼,「醒了?」
她坐直身子,手揉著酸痛的脖頸,「我只是覺得有些累,想歇一會兒,不想卻睡著了。」
「累么?」,他溫柔的整理她微亂的髮絲,眼中飄上曖昧不明的眼光,「累的是我才對吧。」
蘇忘生聽出他話語中涵義,臉面紅了紅,跳出了他的懷抱,整理著衣襟。
「我們接下來要到哪兒去,回衍京么?」
西連夜沉了沉眸,手指擱在暗色桌面上扣了扣,道:「自然是要回去的,但是不急。」
她轉回身不解道:「如今衍大敗於魎,衍京又遭別國圍攻,君不在城內,人心惶惶,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
「再等等,還不到時候。」
他收回手指托住下巴,微微一笑,望向立在門前的她,「大敗於魎……阿丑貢獻不小,怎麼補償我?」
忘生隨即半轉過臉,盯著自己的手指小聲唔噥,「還道你真的不在乎,不記仇呢!」
「我倒是不在乎的,但記仇是我的天性,害我一分,還人百倍,是我一向的信條。」
她跑到他的身旁,盯著坐在凳上一動不動的西連夜,「好吧,想怎麼罰隨你就是了,還有……要謝謝你今日……陪我演這場戲。」
西連夜抬頭凝望她一會兒,忽然止住聲,不說話了。
「你……又生氣了……?」忘生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見他眉頭深蹙,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衫,「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和蘇白玉真的沒什麼。」
「沒什麼」,西連夜始終垂著面,立著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一直試圖將蘇白玉從你這裡擦拭乾凈,卻沒想越拭越深。」
她蹲下身,仰望他的面,發現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於是,握住他的手指,道:「我以後,不再提蘇白玉了。」
西連夜動了動嘴角,最終還是點了頭。
她站起身,朝外環視一圈,發現雨已停,陽光穿透厚重雲層鋪撒而來,將整個竹林沐浴在光暈下,披上朦朧金紗,驚飛的鳥兒也撲騰著翅膀回了巢穴。
「我們起身吧。」
忘生催促著,轉身朝外走去,好幾步之後,發現身後毫無動靜,她疑惑轉頭,「怎麼了?」
西連夜轉過頭去,扯動嘴角僵硬道:「不急。」
他坐在凳上一動不動,眼睛彆扭的看向別處,忘生突然醒悟,輕呼道:「難道你是?」
「沒什麼。」
西連夜輕聲回答,不願轉過臉來,忘生跑過去試探性的去摸他的腿和手臂,小心翼翼的,「麻了?」
半晌,他僵硬的點了點頭,半扇逸著韶光的面頰泛起了微微粉色。
忘生笑,跪到地上,兩隻蔥白的手摁住他修長的腿,力道適中,輕輕摁壓按摩,嘴角噙著柔柔笑顏,「臣妾罪該萬死,皇上抱了臣妾睡了好幾個時辰都腿腳酸麻了,全是臣妾的罪,一個罪加上一個罪,請皇上從輕處罰才是。」
西連夜不可置否一笑,扭過臉細細盯著她,「除了母親,你是朕第二個這麼抱著的人。」
母親。
這是忘生第一次聽西連夜主動提到太后,想起太后那溫婉秀氣的模樣,道:「太後娘娘么,那樣識大體溫婉的母親,也會要求兒子抱么?」
他搖頭,「當今太后乃后立,朕的親母,是非常任性的人,和阿生一樣,是極其囂張的人。」
蘇忘生睜著眼直直看著他,不可思議接問:「太后……任性?」
西連夜不再言語,動了動腿,站了起來,扯起她的手,「該啟程了。」
她來不及細問,就隨著他走了出去,院子里一片狼藉,那些被西連夜殺死士兵的屍體已然不見,蘇白玉一向親和為民,定是吩咐帶回到了衍京去。
兩人踏著破碎的石渣的棧路出了院子,走出醫館,不遠處,拴著他們在樹林中留下的馬匹。
蘇忘生回望一眼院子,望到那口井,多盯了一會兒,西連夜攸得蒙上了她的眼睛,「不提,可不代表你能隨時的想。不然,我炸了那口井。」
她掰下他的手,轉過臉,抬起頭沒好氣道:「你又知道我在想了,莫不是你有讀心術不成?」
西連夜黑抱住她的腰,足尖一點,騰空躍起,輕巧的落在了馬背上,他從后抱住蘇忘生,牽住韁繩緩緩向前走,「我倒希望自己有讀心術,才能讀懂你。」
蘇忘生靜默一會兒,頭靠在他的背上,「可是現在,我更想去更多的懂你……」
她嘆了一口氣,手撫著馬匹的鬃毛,幽幽道:「我從未看懂過你,西連夜。」
西連夜一抿唇,一擺韁繩,馬匹朝前疾飛而去,盪起了一片塵煙藹藹,風張揚起兩人的髮絲向後狂飄,忘生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子。
她小聲的,「又生氣了,小氣鬼。」
西連夜聞言,勒緊韁繩,任由馬匹向前走了幾步,手撫上她背脊烏黑如海藻的發,「你又怎知我生氣了……是你不懂我,還是你不願去懂我?」
他望著漸漸下沉的夕陽,「也許是我做的不夠多,至少……沒有他多。」
蘇忘生縮了縮肩頭,手指把玩著馬匹長長的鬃毛,「我怎麼敢靠近你,你總是那麼高高在上的,總是那樣讓人捉摸不透的,又是誰也不敢惹怒的。」
「哦?我高高在上,可你蘇忘生從未放在眼中;我捉摸不透,是因你從不願正視我一眼,誰也不敢惹怒……你惹怒的次數還不多麼?」
她轉過臉,嬌俏的撅起紅唇,「現在又是在數落我的不是了?」
「不」,他緩緩搖頭,「我別無他意。」
兩人的心都有些沉重,西連夜再次不言語了,一手摟住她的腰向前飛奔,忘生一直勾著頭,盯著他抱住自己腰間的手,望著他美麗素凈的手指發獃。
就這樣走走停停,兩人一路沉默著,到了一家名為古鎮的地方,馬匹踏著疲憊的步伐行了進去。
這裡住的大多是靈族人,穿戴多以銀飾為主,民風很是淳樸,買賣都是用些牛羊綉品交換,並沒有多少人用銀子去買賣商物,更沒有酒樓與客棧之說了。
西連夜與她尋了一戶人家借住下來,靈族人很是熱情,接待了他們之後,用生澀的漢語告訴他們,今晚正好是他們靈族特有的篝火節,邀請他們來參加。
西連夜沒有答應亦沒有拒絕,只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對銀鐲贈給了戶主,以表謝意。
忘生跳下了馬,隨著戶主一起進了屋,她與西連夜被分開安排來,她與戶主的女兒住在一起,西連夜則與住在了閣樓上,和戶主的兒子住在了一起。
她的心中有些發悶,看了一眼西連夜道:「我累了,回屋中睡去了。」
西連夜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去到閣樓上去了。
忘生扭臉,正看到戶主女兒痴痴望著西連夜的背影,淳樸的臉面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愛慕之意。
她一看到忘生在看她,馬上轉過臉不好意思的笑了,帶著忘生進了屋中,鋪好了床鋪。
忘生坐到藤編的凳上,手錘著顛簸了一天的腰肢,酸痛讓她皺緊了眉頭,此時,腰后忽然另外一股外力落在了腰上,那靈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跑到她身後,用嫻熟的按摩手法為她按著酸痛的腰肢。
忘生朝她點頭,「謝謝。」
那姑娘也點頭笑,遞上脖上掛著的銀吊,忘生望去,是茶字,於是試探性問:「你叫……阿茶?」
她頭如搗蒜,笑如五月菊花,溫暖而沁人心脾,指了指床鋪,又指了指忘生,做了幾個按摩的手勢,忘生明了,這是讓她躺到床榻上去。
忘生趴在床榻上,阿茶翻找出木製的一些物什,在她身上敲敲打打,雖有些痛,可不一會兒功夫,疼痛什麼的就煙消雲散了。
忘生對阿茶笑,豎起了大拇指,「謝謝你,阿茶姑娘,我現在疲憊全消了。」
阿茶也跟著她笑,遞上了手上的物什,指了指她,又踮起腳尖朝上指了指,眼睛看向她手中的東西,繼續笑。
很是奇異,沒有語言的溝通,忘生卻能看懂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大致為與你同行的那位俊俏的男子也很累吧,你用這個去幫幫他,就能舒緩疲憊。
她看著阿茶,被阿茶推到了閣樓旁,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閣樓。
閣樓上,只有西連夜一人躺在床榻上,微微閉著眼睛,眉頭緊鎖著,額上殘留有細密的汗珠,臉色有些蒼白。
她一驚,跑了過來,抓住他冰涼的手,「西連夜,你怎麼了?」
西連夜睜開眼,輕輕吐了一口氣息,悠緩坐起身來,「你肯和我說話了?」
忘生睜大眼眸,「明明是你不願理我。」
「我沒有」,他嘆一口氣,看著她有些疲憊的容顏,眼中全是心疼,「不是累了么,怎麼不在屋中多歇會兒?」
「我只是以為你不想理我才趕緊逃到屋中去的」,忘生從懷中掏出娟帕輕柔擦拭他額頭細汗,擔憂問道:「是染了風寒嗎,怎麼會出了一身虛汗?」
「想你想的」,他輕笑溢出聲,抓住她拭汗的手,將她摁倒在床榻上,「行馬一日,累壞我的小阿丑了。」
說著,手指點在她經絡幾個地方,掌心的溫熱摁壓著她的腰肢,輕輕柔柔的力道適中。
忘生的臉面在這一瞬間紅的徹底,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羞愧。
是啊!她從未去認真觀察過西連夜,從未仔細去認識過西連夜,她只會將他當做壞人,無端無由的使勁誤會,而他西連夜第一時間想到的人,總是蘇阿丑。
她轉過身,握住西連夜的手,阻擋他的動作,眼中帶著嗔怪,「你又要駕馬,又要顧著身前的我,豈不是更累嗎?」
「是阿,在行路之前我還做了極大的體力活呢!」西連夜呵呵笑起來,眼中含著邪邪的壞笑。
忘生拿起手上的東西,朝他身上敲去,「西連夜,你!你這!」
「色魔?」他擋住她的敲擊,「對著你,我就是色魔怎麼了?」
忘生手臂與腿腳一齊朝他捶打而去,西連夜輕巧的閃過她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最終輕而易舉的困住她的手腳,讓她不能進行攻擊,反而整個人被他圈在了懷中。
她攻擊無效,只好憋紅了一張臉面,威脅道:「放開我!」
「不放又如何?」
蘇忘生踮起腳尖,迅即在他臉面上啪嘰印上一個響吻,留下了口水印。
她笑的童叟無欺,「非禮你!」
西連夜將她丟到了床榻上,竹制的床嘎吱一聲震動,嚇得忘生跳了起來。
她揉著發疼的屁股,皺眉怪道:「討厭你也要打,喜歡你也要打,沒有天禮了,我看除了我也沒人敢待在你身邊了,你去做和尚算了。」
西連夜咧開唇露出珍珠一樣閃亮的貝齒,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腦袋,「果然是笨蛋。」
忘生毫不示弱,順手抄起身旁的玩意兒敲去,要擊到西連夜的頭頂時,他突然淺淡的露出了笑容。
她的手在那一霎間停住了,不經意間收回了手勢。
她開始在心中大罵自己真是沒出息,竟然被這笑容迷惑的敲都敲不下去了。
「不捨得么,阿丑?」西連夜趁機摟住她,「還是,被我迷住了?」
她只覺自己的臉面滾燙滾燙的,推搡了兩下就乖乖待在他的懷裡,像只小貓一樣窩成一團,「我錯了,皇帝夫君,絕哥哥,下次再也不非禮你了。」
西連夜在她面頰上賞了一個吻,「無妨,讓我非禮回來便成了。」
兩人就這麼鬧了好大一會兒,最後雙雙跌到床榻上,笑聲后是微微的喘息聲。
閣樓很是簡潔,床榻挨著窗欞擺放,掀開布簾,便能望見整個古鎮風光。
這裡大都是吊腳樓一般的閣樓建築,山清水秀,到處生長著鬱鬱蔥蔥的韜樹,由此位置望去,鎮中有一條寬寬的淺溪,清流激湍的砸上的湛青色石頭,如同白牡丹一般次第開放,幾個靈族姑娘坐到溪邊洗衣,時而淺笑,時而交談,好一副愜意的情景。
「若是有一天,你我能如此,粗茶便飯,竹屋候君歸,該有多好。」忘生兩手撐在顎上,痴痴的望著窗外的風景。
西連夜隨著她的目光望向遠方,回答很輕很輕,「好……我會努力的……」
閣樓前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忘生連忙從床榻上跳下來,跑到門前打開了門,打開門,是這家的兄長,他穿著黑色對襟衣,上綉吉祥鳥,他看到忘生先是一愣,繼而用生澀的漢語道:「今晚,晚是篝火節,給,兩位備好了衣裳,去參加嗎?」
忘生舉起手中阿茶給的東西,尷尬的笑,「嗯,好的,我,我是來替阿茶送東西的。」
那男子聽到后,展顏一笑,悄悄湊到她耳邊說:「你,哥哥長得,真,真俊俏,一定很多姑娘,姑娘喜歡吧?」
她睜大眼,不可思議看了看西連夜,又看了看自己,她哪一點兒像西連夜的妹妹了?
「阿茶,很中意你,你哥哥」,他笑的忠厚,搔了搔後腦勺,「我叫阿烈,還,還有,你,你也很漂亮。」
蘇忘生朝阿烈笑笑,朝西連夜狠狠瞪了一眼,「你錯了,才沒有人會喜歡他呢!」
說完后,扭臉就走了,留下一臉茫然的西連夜。
回到閣樓下的屋中,阿茶等著她,很興奮的截住她,用手勢比西連夜用了嗎,開心嗎?
忘生點了點頭,把東西還給她后,坐在凳上不言不語,心道原以為自己讀懂了阿茶的心意,原來是想要自己代替她傳達心意罷了。
正思量著,阿茶拿來一身女裝,遞到她面前,幫她穿衣,刺繡素花衣,寬寬的腰帶外罩著窄袖大襟衣,袖襟鑲著好看的花邊,百褶裙逶迤落地,綉著深淺不依的花式圖案,綰上斜髻,拿出了兩條彩色絲帶,阿茶分別讓她寫上了自己的單字名諱,綁了上去,很是好看。
她剛穿好衣,阿茶便拉著她跑到了屋外,朝著溪邊跑去,那裡已三三兩兩坐著十幾位與她相同打扮的姑娘,見到她們走來,便熱切的與阿茶打招呼,並時不時偷望著忘生。
忘生皮膚細膩而白嫩,五官秀美而無暇,穿上這一身衣裳更是襯得她娥眉皓齒,花顏月貌,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位姑娘走來,她會說一些漢語,跑到忘生面前提醒道:「姑娘,一會兒,可要,記得,守,好自己的東西。」
忘生不解,「什麼東西?」
話語聲剛落,篝火轟的一聲燃了起來,漆黑的夜空點綴上了火紅的斑斕,一群身著靈族衣裳的男子從另一方向走了過來。
接后許多姑娘也隨著圍了過來,圍著篝火奏起了樂,男子女子圍在一起歡歌樂舞,好不熱鬧。
蘇忘生踮起腳尖去搜尋西連夜的身影,號角聲突然響了起來,姑娘們全部向後退,推著忘生一齊縮到了一個方向,隨著樂聲竊竊私語。
接著,三五結群的姑娘都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忘生定睛望去,都是朝著靜靜坐在火堆前身著靈族男裝的人走去,紛紛解下了頭上的一根飄帶,扔到了那男子面前。
那男子不是他人,正是西連夜。
綉雲雷紋和蝴蝶紋對襟衣裳,寬大的闊袍袖,黑布織衣,褲子也是黑布,身上是透雕打成鳥獸花卉的小鏈穗形狀,身上佩戴上銀飾,在對面中非常的顯眼,只覺異常的光彩照人,火光映襯下他的皮膚非常白皙,銀色更是顯得他風度非凡,不容忽略。
她直直盯著西連夜,看到他面前的彩帶堆積成了小山,卻依舊沒有抬頭,靜靜撥弄著篝火。
姑娘們解下絲帶時在他面前停留片刻,便失望轉回來,她看到阿茶也是如此到西連夜面前,面上滿是期待,可是西連夜仍是沒有抬頭。
對面的男子都有些垂頭喪氣,只有極個別的男子收到了彩帶。
忘生大致明白了,這篝火節也許是男女相互示情意的一種節日,怪不得來參加的全都是年輕女子。
等了一會兒,阿茶搗了搗忘生,示意她上前去,忘生只是坐在原地不動,微笑著搖了搖頭,阿烈失望的頭又低下幾分。
又過一會兒,另一聲號角聲響起,女子們尖叫一聲轟然而散,忘生愣在原地不動,那懂得漢語的女子朝著她一聲尖叫,「姑娘快跑,開始搶親啦——!」
忘生一回神,望見一大部分男子都是朝著自己的方向狂奔而來,嘴中吆喝著她聽不懂的字句。
她向後退,擺著手,結結巴巴的嚇白了臉,「別,別搶我……搶了我我夫君會宰了你們……」
話語聲淹沒在震耳的腳步聲中,忘生只覺得這群男子如同豺狼虎豹朝自己奔來,只能一步步後退,眼中露出茫然的光芒。
近在咫尺時,忘生感覺自己就要被卷進人堆中時,腰后被人一扯,被一個橫抱了起來,扛在了肩頭上,朝著小溪的對面跑去。
許多男子露出失望神情,只好轉向其他姑娘。
忘生在那人的肩頭掙扎,高喊著,「放開我,放開我!我是有夫君的人,你放開我,放開我!」
他的身子極為輕盈,一會兒功夫跑到了溪水的另一岸,將她扔了下來,臉色極為難看,「你還知道自己是有夫君的人?」
西連夜?
她揉眼睛看,原來自己被西連夜搶了,她感激的跳起來抱住西連夜,「太好了,還好搶走我的是你,不然又要有人死於非命了,太好了太好了。」
西連夜推開她,緊蹙著眉,「死於非命也是你惹來的。」
他指了指對岸那些坐著的姑娘,「靈族習俗只要綁了絲帶就是未婚女子,男子搶到絲帶便可直接抱回家洞房。」
他盯著她的彩絲帶,「你明知自己是有夫之婦還敢綁上?」
忘生看去,發現那幾位坐著不動的姑娘頭上皆沒綁絲帶,只是圍著篝火唱歌跳舞。
「我又不知曉這些」,她委屈的,「再說了,你不也來參加了嗎?」
又想到他面前堆成小山的絲帶,昂起首,「你不也收到那麼多姑娘的絲帶,有什麼資格怪我?」
「我並沒有收,若是收了,她們便是我的妻了」,西連夜靜靜的,「我西連夜以後,只有一個妻,叫做蘇忘生。」
她到口所有怪罪的話語被他打了下去,心裡被倒了蜜一樣甜膩的化不開。
忘生盯著月光下他沉靜的模樣和令人沉醉的容顏,盯了好久好久,笑開了。
「怎麼了,為何盯著我傻笑?」他轉過臉,看到她有些醉迷的眼神,訕笑著,「莫不是又被我迷住了,阿丑?」
蘇忘生迅速轉回頭,口是心非別過身去,語氣充滿不屑,「誰看你了!你本來長得就不怎麼樣,現在還穿這麼丑的衣服,簡直就是個醜八怪,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西連夜撲哧一聲笑了,摟住她的肩頭輕言細語,「可是阿,在我看來,現在的阿丑,是極美極美的……」
月光從樹縫中灑落,蘇忘生轉臉望著西連夜,他的瞳孔,比那皎潔的月光還要明亮,耀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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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忘生臉面一紅,轉過臉哼一聲朝前走,走到溪水旁,手撥著清澈見底的湖水,「花言巧語,油嘴滑舌,我不吃這一套。」
西連夜隨到她身後,含著笑道:「哦,那你的臉面為何紅了?」
她甩了甩手,脫下鞋子挽高褲腿,踏進剛漫膝蓋的溪水朝對岸趟過去,頭也不回的高喊,「你別跟著我,還有,你今天最好不要理我!我討厭你!」
說完一蹦一跳的朝對岸跑去,也不顧溪水打濕了衣裳,氣喘吁吁的站在對岸,回頭一看,立在對岸的西連夜已經不見了。
她頓腳悶道:「竟然不見了!讓你不跟來就不跟來,西連夜你這時候怎麼就這麼聽話了。」
身後樂曲高聲揚起,忘生轉身看去,原來是那些四處奔跑的靈族男子女子都已跑回了篝火旁,氣氛很是高昂,有些男子落寞的坐在火堆旁,有些則是一臉興奮的站在一個老者前,一個前去遞上懷中的東西。
忘生穿上鞋子跑了過去,跑到女子身旁找到阿茶坐下,朝她笑了笑。
阿茶看了眼她的頭頂,先是很詫異,繼而便興奮的去望阿烈,看到阿烈手中空無一物坐在原地,不由晃了晃忘生,指了指她的頭頂,滿眼問號。
忘生看不懂她的意思,回以她滿臉問號。
「生字,哪位姑娘的是生字?」蘇忘生聽到這麼一句生澀的漢語,下意識站了起來,朝前望去,看到西連夜噙著淡定笑容立在一位老者面前。
她疑惑走上前去,「怎麼了?」
那人朝忘生道,「搶到絲帶代表姑娘心儀這位公子,但如果綁上了手腕,就代表願意嫁娶,你們是今晚禮成的第一對,咱們族長願意親手為你們操辦婚禮!」
西連夜笑的和藹可親,忘生的臉面黑了一大半。
一群人起鬨,用生澀的漢語高喊,「洞房!洞房!洞房——!」
蘇忘生偷偷斜眼看了一眼笑若自如的西連夜,咬牙切齒道:「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他不言語,依然只是笑。
「你故意的對不對?」
他一臉茫然,微微側頭。
「送入洞房——!送入洞房——!」一群人簇擁之下,西連夜和蘇忘生被擁著向前走,推擠到了族長家的待賓房中,並被人鎖到了屋中。
忘生留了一腦門的汗,順著閣樓窗戶朝下看,那旁篝火節更是熱烈,接著又有幾對被送到了隔壁的房中,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她關了窗,扭頭瞪著西連夜,「你一定一早就知道的,所以才任由我綁絲帶到你手上也不阻止我,太惡劣了。」
西連夜聳了聳肩,緩慢的坐到了床榻旁,打了個哈欠。
她蹬蹬一陣小跑到他身邊,故意將冰涼的手塞到他的脖頸里,湊近他的耳邊,「不說話,裝無辜?」
他任由她雙手冰涼的溫度滲透進自己溫熱的皮膚,動了動眼皮,聲音頗有詫異,「是你讓我今天不要理你的。」
一臉委屈的模樣,忘生不理會,將手探的更深,跪坐在床頭摟著他的肩頭,「鬼才信你,你怎麼這麼聽我的話?」
西連夜一笑,抓出她的雙手,遞上一塊東西,溫熱的擱在她的手心上。
是他腰間的玉佩,玉色晶瑩淬綠,是上等的好玉,雕刻龍鳳訣形狀。
「這……是做什麼?」
「欠你的」,西連夜鬆開手,盯著她的面頰,「這是曾經是我最重要的東西,現在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