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9 前夜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卡爾身上,小男孩的表情有一點發愣。對面的小傢伙齜牙咧嘴地在奇怪的光頭男人懷裡掙扎著,用藍汪汪的眼珠惡狠狠地瞪著他,白嫩嫩的小下巴上掛著一溜可疑的液體。
張臨突然覺得種族教育勢在必行。
大藍瓶熟練地擦掉了小傢伙的口水,然後才看了一眼卡爾一行人的方向,微微歪過了腦袋。張臨咳嗽了一聲,對他的外星人使了個眼色。他還沒忘記當藍瓶還是一隻小藍瓶的時候,在這個世界干過的好事。
張臨仔細觀察了瑞克的隊伍,此時看上去並不比他們應該的人數少。但這並不能證明大藍瓶跟他們就沒有仇恨——雖然張臨對此也無可奈何,當年的大藍瓶是比現在的小傢伙伊麗莎白還純粹的異形前身神仆,別說理智,連神智都未必有。
就算是異形,也是經過數代繁衍之後才進化出了智慧。曾經的小神仆沒有任何同族,完全憑藉本能,就算是張臨也沒辦法對其產生苛責——雖然至今為止維蘭德還是堅決拒絕跟大藍瓶單獨呆在一個房間里。
雖然張臨覺得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維蘭德真正應該擔憂的是跟小艾爾呆在一個房間里。
在小傢伙竭盡全力的撲騰中,大藍瓶走到了張臨身邊,他懷裡的艾爾彷彿察覺到了什麼,皺起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看著張臨的藍眼珠里透著迷茫。
張臨抓起小傢伙拎到自己懷裡,小傢伙也順勢抓住了他的脖頸,在他臉上舔了一口,然後思索了幾秒鐘,眉開眼笑地流下高興的口水。
張臨:「…………」
旁邊有許多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比如哈利三人組和瑞克一行人,都在默默地覺得這家人打招呼的方式有點奇怪——不過知道這是一家人的僅限於聽說過一點事實的小巫師三人組而已,瑞克一行人只覺得這兩天的經歷比喪屍遍地的末日還要詭異,從這個叫「維度橋」的東西里走出來不少所謂的「平行宇宙來客」也就罷了,而且還一大半都是老弱病殘?
艾爾抓了抓張臨的臉,興高采烈地扭頭看向旁邊環繞的可口人類,其中的意思再簡單不過,就一個詞——開飯。
張臨想了想,把小傢伙塞回了大藍瓶的懷裡……
大藍瓶看了張臨一眼,熟練地擦掉了小傢伙下巴上的口水。小傢伙不高興地扭過頭,努力地又製造了一坨,口齒不清地怒斥著大藍瓶:「粑……粑!」
張臨跟大藍瓶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外星人先發制人:「她是在說我。」
張臨不甘示弱:「不可能,是我。」
旁邊的瑞克一行人:「…………」原來這種事情是爭出來的嗎。
此時漩渦旁邊的人數已經達到了不小的規模,有不少喪屍在黑暗中搖搖晃晃地接近,但是卻始終沒能攪擾到他們。除了張臨和大藍瓶,也許還有小艾爾,人類們根本察覺不到潛伏在四周緩緩移動的女王們,更聽不到喪屍被女王射中頭顱時倒地的聲音。
直到另外一個也能察覺到這些的人從漩渦里邁了過來。
雷普利和考爾仍然是那副畫風不一樣的打扮,一看就是從未來科幻片里穿過來的,即使是瑞克他們的旁邊已經站了五個阿姆斯特朗。
雷普利一過來就微微皺起眉頭側耳傾聽了一下,然後對張臨挑起一根眉毛,表情意味深長:「看上去戰績不錯?」
考爾聞言悚然一驚,忍不住向四周看了一看。
「是啊,」張臨微笑,「遍地都是異形。」
考爾:「…………」
「即使三大定律被改寫也還具備慣性思維是什麼原理?」張臨捅了捅維蘭德,「你們的公司研究這個嗎?」
「閉嘴。」維蘭德沒好氣地回答,「什麼改寫不改寫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啊,一點關係都沒有。」宅男們和張臨異口同聲嚴肅正經地說。
維蘭德:「…………」
就在維蘭德打算把這些魚唇的隊友拋在腦後,去關閉維度橋的時候,雷普利阻止了他,「等等,後面還有人。」
張臨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下一個從漩渦里走出來的人個頭不高,但顯然殺傷力很強,拽著旁邊那隻外星人的耳朵憤怒地走了過來,如果手裡再有一把劍就更加像亞馬遜女戰士了。
「住手,矮肥婆——不然我就動手了——」傑瑞在伯納黛特手裡痛呼。
「應該閉嘴的是你,小混球。」伯納黛特惡狠狠地回答,「不許再折騰那些霍格沃茨的學生了——還有偷走艾爾。」
張臨突然覺得攢了很久的怒氣槽可以釋放一下了。「傑瑞!」
少年身體一震,用眼角瞥了一眼張臨,然後悄無聲息地等伯納黛特鬆手之後溜到了張臨身後。
「…………」張臨覺得這情況很不可思議,看向大藍瓶,「這不科學,我記得他一直在你手裡,你怎麼調教的?」
「講道理。」大藍瓶淡淡地回答。
張臨:「…………」你以為你是甘地啊!
「告訴他如果不聽話就會被殺死的道理。」大藍瓶繼續說。
張臨:「………………」
「被你。」大藍瓶補充。
「…………」這樣在背後敗壞他的名聲還能不能愉快地爭奪撫養權了!怪不得曾經的小跟班現在的傑瑞會替維蘭德試驗探測服強度,會跟艾米一起進行研究,還會被伯納黛特拎著耳朵穿過維度橋。把小跟班帶回來以後,張臨就沒有時間去關注它了。而且他實在沒什麼經驗,不清楚異形在與人類的心理轉換上到底都會存在什麼問題,只能直接把它扔給大藍瓶看管——好歹這是一個不會背叛他而且有能力看住小跟班的人。
張臨覺得自己需要挽回一下在小跟班心目中的形象,因為他覺得自己一向是以德服人的。「我對你的要求僅僅是不妨礙人類的生活,」他斟酌了一下,對傑瑞說:「還有不妨礙我們種族的發展,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你會殺掉所有反對你的人。」傑瑞說,「我們在這裡就是因為你要殺掉所有反對你的人。」
張臨:「…………」
他耐著性子深深地看了傑瑞一眼,「你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或者異形。」
「是啊,」傑瑞展現出深深的贊同,「你曾經打爛過我的一條手臂。」
張臨:「………………」記憶力這麼好真的是異形嗎!
而在另一邊,剛剛穿過漩渦的三個女生徹底打亂了全場的氛圍,宅男們頓時亂了陣腳,笨拙地想要摘下自己的頭盔說話。
「還是我替你們說吧,」張臨一臉蛋疼,「你們三個過來幹什麼?尤其是你,佩妮。」
女戰士們露出不滿,佩妮挑起眉毛:「那麼告訴我,我能怎麼做呢?每個人都在這邊,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著你們的消息?別開玩笑了,即使是在謝爾頓的專座上也不會有快感的。」
謝爾頓摘頭盔的手顯然更加忙亂了幾分。
「哦——親愛的,我只是不能坐在那邊等你們的消息——萬一是沒消息呢?」佩妮看到萊納德頭盔里被呼出的熱氣籠罩的場景,只能走了過去伸手幫忙,雖然好像她的行為似乎讓萊納德徹底被卡在裡面了。
「所以,」維蘭德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就是你打算參與到拯救世界中來的方式?」
「是我們,每個人。」艾米介面,眼鏡姑娘的表情看上去很認真,「理查德博士告訴我們,你好像不打算按照最開始的計劃來了。」
張臨看了維蘭德一眼,「什麼意思?」
維蘭德皺眉看著艾米,「我也想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聽說你最初並不想把幫不上忙的無關人等牽扯進來,尤其是你自己的世界。」艾米說,「但是理查德博士說,你的私人武裝早就在維蘭德公司待命。在我們過來之前,他剛剛使用你留下的備用維度橋回到你的世界去聯繫他們——按照你的吩咐。」
維蘭德沉默下來,張臨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話。
這時候的宅男終於把頭盔摘了下來,萊納德迫不及待地先抱著佩妮來了一個深吻,伯納黛特帶著歉意看著霍華德,「親愛的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須跟你在一起。」
「我想表達的也是這個意思。」佩妮喘了口氣對萊納德說。
「我明白。」萊納德推了推眼鏡,「我可以反對嗎?」
「不可以。」佩妮回答。
萊納德遲疑了一會兒,想了想,「好吧。」於是再一次跟佩妮吻在一起。
「你們注意點啊,」張臨覺得自己不得不棒打鴛鴦,「旁邊還有未成年呢,六個,其中還有一嬰一幼,你們喪心病狂啊。」
旁邊傳過來幽幽的聲音:「這就是你不這麼做的原因?」
張臨:「…………」他冷靜地問說話的大藍瓶,「什麼意思?」
外星人很顯然不適合用人類的腔調來表達情感,所以聽上去似乎沒有那麼熱烈,「我剛剛死過一次。」
張臨當然知道,而且他還為此跟大藍瓶共享了思維。
外星人仍然用那種似乎情感波動不大的表情看著他,「我以為你是要偽裝成一個地球人。」
張臨:「…………」
「但他們也是地球人。」大藍瓶意有所指。
張臨看了一眼旁邊仍然黏在一起的萊納德和佩妮,覺得自己無論怎麼回答都很沒有說服力。
所以他只有當做沒聽見大藍瓶的話。
在外星人幽幽的目光中,張臨不得不忍受終於摘下頭盔的謝爾頓追到正在與萊納德熱吻的佩妮面前,不停地發問:「你真的那麼做了?坐在我的位置上?真的嗎?」以及跟在謝爾頓旁邊欲言又止的艾米。
維蘭德在全場中環顧了一圈,似乎終於找到了一位似乎還算靠譜的人,他皺眉問雷普利,「沒有人要過來了?」
「如果不算上堵在校長室門口的那幾個格蘭芬多的話。」雷普利回答,「傑瑞的傑作,聽說他們是這幾位小巫師的同學,願意跟他們一起拯救世界。」
維蘭德:「…………」
他想了想,還是對鄧布利多說:「有句話我一直想說,校長先生,非常感謝您的學生之前提供的幫助,但是後面事情似乎並不適合他們——他們可以選擇不參與到其中來。」
「不!」三位小巫師一看話題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趕緊表態。
「鄧布利多教授,我們已經熟悉了這邊的情況,我們認為魔法的確能夠給戰爭提供幫助。」赫敏快速地開口,「而且我們在這幾天里已經熟悉了怎樣戰鬥,我們完全具備自保的能力。」
鄧布利多湛藍的眼眸從眼鏡下審視了他們一會兒,突然微微地笑了起來,「如果讓我來回答的話,站在校長的角度上,我不可能讓你們繼續留下。」
三個小巫師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
「但我設想了一下,如果幾十年後我回憶起來,有一場波及到幾個宇宙的戰爭就在我面前,但是我因為聽老師的話所以回到學校乖乖地上課……我會遺憾終生。」老巫師聳了聳瘦削的肩膀,「為了不讓你們以後每次回想起來都會恨我一次,我只能讓你們自己來選擇了。」
小巫師們終於鬆了一口氣,旁邊的維蘭德看了宅男們一眼,轉向雷普利:「不介意幫我收起維度橋吧?」
雷普利聳了聳肩,和考爾一起跟著維蘭德走過去關閉維度橋,張臨也跟了上去,因為他實在不想聽謝爾頓在旁邊追著佩妮洗腦。
半個小時以後,擴增了一倍的隊伍終於重新坐回了篝火旁邊。
「明天一早,我們就直接回工廠,然後帶上理查德博士集結的武裝隊伍,一起去雷普利他們那個世界。」晚餐過後,休息之前,這是張臨聽到的維蘭德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的一整個夜晚,只有乾燥的樹枝在篝火里發出發出噼啪的脆響。張臨知道這些,當然證明他醒著。但是以一個異形的聽力,他很清楚旁邊並沒有人類沉入深眠時應該出現的綿長呼吸。
但仍然沒有人說話。不約而同地,似乎每個人都想度過一個有史以來——也將是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最為安靜的一個夜晚。
由於喪屍的存在,林子里連野獸的嚎叫也沒有,偶爾有喪屍循著氣味搖搖晃晃地接近過來,也會在無聲無息中被潛伏在四周的女王們拖進叢林深處,細細品嘗戰前的最後一餐。
第二天早上五點鐘,謝爾頓比預定時間早一個小時爬了起來,開始在他們的營地周圍拉黃色警戒帶。
本來就難以入眠的維蘭德在睡袋裡翻來覆去,最終忍無可忍地鑽了出來,正遇上謝爾頓拿著封條站在他的帳篷面前。
「真高興你也醒了,我們需要把這裡妥善保存,再立一塊紀念碑——幾個世紀以後,當人們普遍發明了維度旅行辦法之後,就會從紀念碑上閱讀到今天發生的事情。」謝爾頓把頭盔往下拉了一點,「我會在遺囑上填上這一條,等到我們的故事被發現之後,這一段經歷會補在我再版的自傳里。」
維蘭德:「…………」
謝爾頓:「能讓開一些嗎,這個帳篷你還打算進去嗎?不進去的話我貼封條了。」
瑞克忍不住發了個言,「我想說,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有人類……」
謝爾頓的動作停住了,旁邊的萊納德也打著哈欠從帳篷里鑽了出來,「而且文明並沒有徹底失落,當喪屍6續被剩下的異形卵寄生之後,這個世界在幾十年內就可以恢復繁華。」
謝爾頓抱著他的工具想了想,「意思是我們需要為這個基地開闢一個新位面嗎,會不會太難了。」
「一點都不難,做夢就可以了。」張臨毫不留情面地說。
謝爾頓:「…………」
直到維度橋重新在他們面前膨脹出現,謝爾頓還在對著艾米嘮叨:「我覺得我的智商被喪屍病毒污染了——艾米,我覺得我可能發燒了。」
「你只是太緊張了,謝爾頓。」艾米無奈地回答。「而且你一直沒有脫過這套探測服,你不可能被感染的。」
「哦,我簡直不敢相信,艾米。」謝爾頓隔著厚重的頭盔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艾米,「我們已經簽過戀愛協議了,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我昨天剛剛摘過一次頭盔呢。」
艾米:「…………」
張臨路過的時候拍了拍艾米的肩,「不想回答就算了吧,我覺得你可以試著沖他的鼻子揍一拳。」
「……謝謝。」艾米無力地回答。
「而且我沒有過度緊張。」謝爾頓回答,「我一個小時前剛剛測過血壓。」
艾米:「…………」
「兩個小時前也測了,還有兩個半小時以前。」謝爾頓補充。
「所以說呢,」維蘭德在率先邁進維度橋之前轉過頭對謝爾頓說,「你打算用你的實時血壓繪製一個圖標,記錄戰爭的激烈程度嗎?」
謝爾頓:「…………」
「最好還要刻在紀念碑的背面。」霍華德一本正經地接了過去。
等到霍華德的半個身子也陷進黑色與彩色交織的漩渦中的時候,謝爾頓突然大聲開口:「我決定了,紀念碑的背面銘刻這次戰爭的名字——就叫『前夜』。」
漫長的前夜被曲狀飛船籠罩在地球的上空,隱藏在人類城市中的入侵者被突然湧入的女王大軍驚擾,幾近廢墟的城市爆發出的劇烈反抗彷彿垂死掙扎,又很快地熄滅了。
殘存的人類以為這是又一次的滅頂之災,但潮水一般湧進來殺死入侵者的怪物卻又像潮水一般地退去了。直到他們忍耐不住,終於走出廢墟下的基地,才見到真正的入侵者。
在頭頂,遮天蔽日。
張臨站在異形女王們中間,向他們伸出手:「戰爭剛剛開始。」
更遠的地方,最後一批異形女王剛剛通過了維度橋,維蘭德關閉了通往喪屍世界的通道。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雇傭兵隊伍按照機器人考爾幾個月以前從這個世界搜集到的據點資料,把殘存的人類從每一個遮蔽體中驅趕出來。理查德博士和維蘭德的助手鮑克,以及不久前已經熟悉了維蘭德公司產品的瑞克一行人,正在剛剛建立幾個月的基地里給仍然不明狀況戰戰兢兢的本地人展示維蘭德脈衝步槍的使用要領。
更遠更遠的地方,鄧布利多和他的三個學生正在為最後一架未被銷毀的維度橋發生器施加能想到的任何不衝突的隱藏魔法。一架與頭頂上的諸侯飛船幾乎一模一樣的工程師飛船漸漸離地而起,艦橋里的駕駛倉里坐著一個與工程師面目無異的蒼白皮膚男人。
張臨看不到那艘飛船,但能夠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思維場在漸漸遠離。如果不是鄧布利多的提議和對魔法原理的剖析,也許大藍瓶永遠都不會像諸侯們一樣能夠主動掌握思維場的秘密。
「所以,」謝爾頓抿起嘴唇梗著脖子,以便艾米從後面給他繫上圍裙的帶子,「為什麼是我們在廚房裡給他們準備晚餐?」
「但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對的,」霍華德興緻缺缺地回答,「就是那個小不點卡爾也比我們拿槍的姿勢正確得多……」
「傑瑞!」伯納黛特舉著鍋鏟一聲怒吼,震得艾米不小心把謝爾頓的脖子勒出了一條紅印,「我說過那是生肉!」
「…………」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微微伏低身體,隨著第一聲布料的撕裂,泛著森冷寒光的金屬刺從他的指尖、脊背、膝蓋、手肘之處冒出來。異形毫不遲疑地沖著生肉堆彈射出巢牙,然後耀武揚威地從窗戶里跳了出去。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和少量的灌木科植物,雲層中黑壓壓的飛船給整個世界染上暗沉的顏色,異形在奔跑也是在爬行,像一道黑色的影子。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