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爭執

第十五章 爭執

那邊事了后夏三爺並未立即回永寧侯府,想是在定遠王那邊還有些許事物要交接,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帶著三房親眷回來,當時家中稍大些的小輩皆去了學堂,未曾見著第一面兒。

「今兒個三叔一家應當回府了,你年紀小想是不記得從前那些,三叔在外多年脾性怕是也變了不少,我說不清楚該忌諱什麼,你回去只管小心伺候,恭敬些總歸不會錯的。」

下學后夏瑾與夏瑜兄弟二人同一輛馬車回去,三人雖說不是每日都在一道上下學,卻是常常能聚在一處的,夏瑜身為嫡長子做了極好的榜樣,有他鎮著底下的兄弟倒也算得上友愛。

「這我哪能不知呢,大哥也忒操心了。」

兄弟三個圍著小方桌上的大冰盆子啃西瓜,為了防止衣裳沾著汁水也顧不得形象了,全在胸前掛了一張帕子,與那小娃娃吃飯用的兜子倒有幾分相似。

「你這猴兒,說與你聽便是為你好,小心記著就是,怎的還回嘴了!」

夏環伸出沾滿西瓜汁的爪子就要去抹夏瑾的臉,夏瑾無法只得將烹茶推過去擋災,馬車內空間不小,裝他們四個人都嫌寬敞,帘子放下太陽又曬不進來,裡頭還放著幾個冰盆子降溫,是以幾人雖說手上嘴上沒個消停,卻是不覺著熱。

「二哥你忒小氣,我不過是同大哥玩笑,說說兩句你便心疼了。」

夏環與夏瑜同胞,感情自然是好的,因著夏瑜品貌出挑才學過人,夏環平日里最是敬佩夏瑜,也最見不得別人說他大哥的不是。

「我不同你分辨,我們三兄弟裡頭你最小,我次次同你較真你都叫囂著以大欺小,哼,瞧著罷,三叔帶著比你更小的弟弟回來之後,你還能蹦躂過他去!」

夏瑾卻是不與夏環爭了,接著他的話問下去:

「聽祖父說三叔家的應當比我大,同你們兩個彷彿年歲,怎的還比我小了?」

夏環不說話了,夏瑜卻是一臉正色地接過話茬:

「這事兒是瞞著祖父祖母的,早前三房是有一個,只在三歲上夭了,此番回來三叔應當會當面說清楚,你得記著當著祖父的面莫要顯得早知道這消息,否則怕惹他不喜。」

夏瑾應下,此事倒真是不便說與他先知曉,家中老人尚且不知,卻是先說與似他這般年紀的小娃娃了,一旦捅破老人家哪有不生氣的道理,想來夏二爺與李氏不告知他此事正是因著這層關係,夏瑜作為大房的人能好言提醒著實不易。

只夏環在這當口兒提及此事的小心思便有得琢磨了。

夏瑾也不點破,只誠心謝過夏瑜,隨後便扯開話題又聊到別處去。

「不知那弟弟名諱與年歲?」

「似是叫夏珮,比你上小一歲,此番回來應當也會送入松香院,你離得近些當多多提點,莫要讓人欺負了去。」

「這是自然。」

**

馬車抵達永寧侯府之時天色已經不早,夏瑾三人被引入各自院中稍作梳洗便被叫去福壽園,接塵的家宴早就備下,不過是等著幾個小的下學回來一同吃飯,這般一來夏家人倒是真真正正湊齊了。

禮物已先行托李氏與夏二爺送出去,因著許久不見老侯爺發話不分內間外間具在院中擺桌一同吃喝,只用屏風將幾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隔開單成一桌。

各房嫡子庶子皆入座了,可到底嫡庶有別沒坐在一張桌子上。夏瑾與夏瑜夏環是這一輩兒中的嫡子自然要在一旁賠笑伺候的,李氏王氏與老夫人也都在同一桌,老侯爺則領著三個兒子按長幼挨著坐下,三嬸劉氏也帶著夏珮坐在李氏左手,如此一來倒也坐滿了滿噹噹的一大圓桌。

「六年一過,你瞧瞧我這兩鬢的白髮生了多少,你那些個小侄子又長高了多少,端的是狠心的,一走就是六年,也不說回來瞧瞧我這把老骨頭還在不在!」

老侯爺喝了兩杯酒有些腦熱,指著夏三爺便一通數落,夏三爺忙著賠不是,卻是將老侯爺引得掉了幾滴眼淚,一桌子的人沒有不勸的,可勸到最後又哭了幾個。

戰場上刀劍無眼,三房的人一走便是六年,家中老父哪有不掛心的,夏家兄弟三個雖說都不是一個娘生,卻也算得至親骨肉,一時也感觸良多。

為著緩和氣氛,幾個媳婦又提起了六年前的趣事兒,免不了說起各自的孩子,如此一來卻是多了些歡笑聲,卻不想吃到一半兒老侯爺突然提了句話讓氣氛驟然緊張。

「平安回來就好,今後莫要再出去,在京中謀個閑差罷,哪怕是沒什麼實權呢,總比在外頭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強。」

老夫人抹了抹眼淚,順著老侯爺的口風說下去:

「正是這個理兒,我們夏家也不指著子孫光耀門楣,都好好活在身邊才好,外頭便是有金山銀山也不比家中自在。」

夏三爺悶頭不吭聲,老侯爺見此借著酒勁指著他便罵:

「怎的,你這次回來還尋思著要出去?你還認不認我這把老骨頭!」

夏大爺與夏二爺連忙出言相勸,夏三爺卻是不鬆口,老半天了才道:

「兒子志不在京中,能在外闖出一番事業也算兒子的造化,便是賠上性命也是甘願的,還望父親成全。」

老侯爺氣得連話都說不出口,兩眼圓瞪,抄起手中拐杖就要打夏三爺,好歹被勸下了,又不甘心,只得錘了錘心口道:

「你便如此狠心,我還有幾年可活,難道你都不願意在身邊侍奉,我好歹養你一場,便是連個送終你都不肯么!」

夏三爺伏地叩拜,卻是半句不鬆口,旁的人瞧著也不知怎麼勸,正在兩邊僵著不知如何收場時坐在劉氏身邊的夏珮突然哭了起來,小娃娃只有六歲哪裡知道這些,瞧著有人要打他親爹嚇得一個勁兒扯著嗓子哭,大有將嗓子震破的趨勢,老侯爺見此也不好再追究只得拂袖而去,這頓接塵宴最終弄得不歡而散。

因著老侯爺的強烈反對夏三爺這之後也沒再提回軍中的事,夏珮在侯府之中安定沒幾天之後老侯爺便想著要讓他入學堂,心中考量不過是借著孫子讓兒子留下罷,卻不想夏三爺一早便存了要將家眷留在京中自己一人去軍中的打算。

**

「七哥,這是明兒個要帶的學具,你幫我瞧瞧,可還需要備些什麼。」

關係走通之後夏珮便要跟著夏瑾一同去松香院了,他們剛回京城什麼事都不懂,夏瑜居長自然要多多提點的,但因著松香院與竹風院不在一處,卻是將這事兒交給了夏瑾來辦。

「只帶這些便夠了,你的書童記著選個壯實些的,凌雲齋在山上,東西帶得多了若是身子骨弱些的怕抗不上去。」

「記著了,明兒個一早我便來尋七哥一同上學,學堂裡頭有什麼忌諱勞煩七哥多說與我聽。」

「這是自然。」

兩人又閑話了會子,夏珮年紀小又加上人生地不熟,膽子自然不大的,夏瑾對比了一下夏三爺與夏珮,真心覺著夏珮不似親生的。夏三爺長年沙場奔波,不單體格健碩,連個頭兒也是兄弟幾個裡最高的,反觀他唯一的兒子卻是秀秀氣氣文文弱弱,半絲武將之後的影子也無。

唔,如此看來,夏三爺若是存了離開的打算應當會在走之前好好操練夏珮,如若不然留在京中的女眷還能指望誰來撐腰。

「好好加油。」

夏瑾拍了拍夏珮的肩膀為他默哀,夏珮卻是傻愣愣的沒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極為靦腆地笑了笑。

那時的夏瑾還沒想到,那晚說與夏珮的那句好好加油以及心中的默哀,其實也是有自己一份的。

夏家三兄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問題,三條手臂一揮——家中男兒全都給我丟到軍中操練騎射去!

三輩子加起來都跟這個不搭邊兒的夏瑾:……

他應該說,他想問候這輩子多出來的定遠王一家祖宗么。

特么的這根攪屎棍兒還敢不敢整更多幺蛾子出來,他上輩子哪裡有這麼一出!

**

「聽說你要去學騎射?」

何錚將筆墨收好放進書箱之中,與夏瑾一同背著往外頭走。

「你聽誰說的?」

何錚看了看門外,朗順那張間諜臉在那兒乍隱乍現。

夏瑾:……

「我拿朗順同你換程明可好。」

何錚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躲在門外頭傷心欲絕的朗順:……

程明拍了拍朗順的肩膀安慰到:「讓你別說你偏說,做下人的怎能在背後編排自家主子呢。」

朗順:……

明明是你框出來的啊混蛋!

一大一小兩個書童那兒掐,夏瑾卻是和何錚將書箱往那邊一扔便徑直下山去。

「家中三叔回來了,想著叫我們兄弟幾個去見見世面,你若是樂意一同去就是。」

「都是你家兄弟,我一個外人如何好去。」

「皆是凌雲齋的學生,不過是年歲不一罷了,你有什麼不好去的。」

何錚皺著眉頭想了會兒,當初被夏瑾撞破臉上的事兒后他便許久不曾與夏瑾多呆,借著這個機會倒是能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如此思量一番,何錚終究點了點頭,卻不想抬眼瞧見了夏瑾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惡毒至極的笑。

那什麼,有福獨享有難同當的才是好兄弟嘛。

**

又是學堂休課的日子,夏家的幾個兄弟皆著騎馬裝往城外走去,夏瑜與夏環年長些接觸過馬匹,只因年紀尚小不敢讓他們在外頭瞎騎,是以這次兄弟四個都老老實實坐在馬車裡頭。

「你約那個朋友在哪處碰面?」

「說是在西城門,何丞相家幺子,單名一個錚字。」夏瑾略作思量,終究還是提了一句,「你們應當聽過這事兒,他幼時被油燈燙了臉,面上的疤極為扎眼,你們瞧見了莫要驚訝,只管尋常對待就是。」

夏瑜沉吟片刻,道:

「這事兒我倒是聽過,他家三哥是我同窗,早前提過這事兒,只不曾見過罷了。」

四人在馬車裡閑扯,夏珮近來與夏瑾走得近,兄弟幾個一同出來自然也粘著夏瑾,小孩兒呆愣愣地聽著三個哥哥在那邊說話半個字都不啃吐,乖乖巧巧的,卻是讓人忍不住皺眉。

「你今後在京中處事免不了與各家子弟來往,膽子還是大些的好。」

夏瑜對著夏珮說道,作為大哥他教導幼弟自是應當,可夏珮年紀尚小又初到京城哪裡願意聽這些,自此更是覺得夏瑜嚴厲不喜與他來往。

「大哥說什麼你都得用心記下,在京中生活,哪怕是你再不喜也不能只與家中兄弟談笑不與旁人交際,現在說與你聽是為你好,自家兄弟總歸不會害你。」

夏瑾瞧著夏珮的臉色就知道他不喜歡聽夏瑜的話,卻是因著兄弟一場好心提醒,夏珮與他不同,三房本就沒有承爵的希望,大房二房的人自然也不會多此一舉加害於他,夏瑜的榜樣做得好底下的兄弟也算得和睦,在無利益衝突的情況下因著血脈關係還是樂意相互扶持的。

「我記著便是。」

夏珮拗不過兩邊夾擊,只得低頭服軟,可今後是否會改了那怯懦的性子仍是兩說。

馬車行到西城門時程明與何錚已經在那處候著了,兩人皆是利索打扮,讓人意外的是程明今兒個換身裝扮倒似是換了個人,這般人才便是拿出去說是少年將軍也是有人信的。

「上車罷,還有一段兒路要走呢。」

夏瑾跳下車,將何錚介紹給夏瑜等人後便與他一同上了何錚的馬車。兩車一前一後向營地駛去,夏三爺早已打點好,到了營地後幾人直接下車步行進入,並未遇著阻攔。

定遠王此次回京只帶了兩千人馬,不過是為著同禁衛軍交換,上頭正式批下來的人數,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久在沙場歷練的將士自然不是京中那些只做巡場用途的兵丁能比擬的,校場操練,一呼一喝都帶著血腥氣,矛鋒猛刺,便是那經久不散的沙塵也硬生生退卻了半步。

「不過隔著數里地,這邊風光竟與京中有這般大的差別!」

夏環瞧著這邊操練的正規軍得難以自抑,男人骨血中便刻著好戰二字,身處那情那景,一幫子毛頭小鬼竟也生出一腔熱血豪情來。

「我倒是能理解三叔為何不願留在京中了。」

夏環看著校場,眼中滿滿的皆是嚮往,夏瑾見后嘆氣:哪個男兒不羨英雄,哪個男兒沒有英雄夢,夏家兄弟此番被押著來營地,怕是又會出一個夏三爺。

「怎的不曾見著三叔?」

夏瑜見夏環看著校場發獃,連忙轉移話題詢問一旁帶路的士兵。

「三爺在南校場練兵呢,一時半會兒過不來,早前囑咐過了,說是先帶著幾位哥兒去挑馬。」

夏瑾點頭,拉著何錚與夏珮便往那邊走,說實話他也不想夏環起這般心思,熱血疆場雖說豪氣,卻也九死一生禍福難料,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他與夏環雖說不上親厚,卻也是有幾分情分在的。

只夏環被夏瑜拉著走時,仍數次回頭,眼睛似黏在那上頭一般,如何也不肯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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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侯門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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