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強敵
「紅三!」林海隆只叫一聲名字,便心痛的說不出話來,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悔恨不已。
昨日一戰,華人區元氣大傷,三個大佬竟全都葬送在此役上,二人陣亡一人叛敵,華區勢力只余半數。王斯文一夜未歸,警方傳來的消息,華人名單有一百多人,除了王斯文,死者名單上已證實掩護撤退的人員全部遇難。而黑手黨則全軍覆沒,死亡人數高達三百餘人。交火現場慘不忍睹,由於太過血腥,警方禁止新聞人員接觸,並嚴加封鎖消息,直到午時,才由柳督察透過熟人說了點情況。
「海哥,現在怎麼辦?」幾個等待消息的華人問道,這次事件重大,警方和墨里家族都會前來打探。
林海隆嘆了幾聲,沉思片刻:「吩咐下去,警方來傳訊,就說是兩區和墨里家族火拚,雙方同歸於盡,至於墨里家族,一時半會也抽不出手來找我們。先把區里的事情辦好,先穩住,不要自亂陣腳。」阿文一事,只能暗中查訪。
剛送走客人,女兒打來電話:「爸,阿文他怎麼啦。」林瑩玉找不到王斯文,只有問父親。
「他失蹤了。」林海隆只是略講一下事情,以免女兒操心,阿文即然不在現場,多半還有生存可能。
「阿文會有事嗎?」林瑩術仍是很緊張。
「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只要有消息,就通知你。」林海隆也是憂心重重。
「小玉,你別擔心,阿文不會有事的。」林母安慰道,放下電話,瑩玉眼一紅,差點掉下淚來。
「老闆會回來的。」黑子信心十足地說道,墨里家族全軍覆沒,這隻有魔鬼特種兵里的頂尖高手才能辦到,而王斯文有這個實力。
「是真的嗎?」保鏢的神情如此肯定,林瑩玉不禁信了幾分。
黑子斷然答道:「老闆失蹤不止一次了,每一次最後都平安回來,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林母似沒聽清楚:「阿文他經常失蹤?」看著黑子習以為常的表情,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
「伯母,你放心,他可能是想一個人休息吧。」想到王斯文的失蹤習慣,黑子嘴角不由微微翹了起來,這一次,估計遊戲玩得更大吧。
火車行馳在草原上,夕陽里,餘輝把天空染成鮮紅,刺紅刺紅的雲彩仿似剛從人體流出的血液,一陣噁心感湧上心頭,王斯文乾嘔幾聲,側過頭看著漸近的城市。
從紐約翻坐西行的貨車,漫無目標的遊盪,心裡的迷茫卻濃成一團,難以化解。連天空看到的雲彩,也讓自己聯想到那個惡夢般的晚上。
屠殺的原野,鮮血的激灑和碎飛的肉塊,瞬間失去生命的人體,臉上還殘留著絕望而又恐怖的表情,伴著的慘呼的餘音,層層疊疊地出現在視野里,最後終將腦海里染成一片血色。過度的殺戮場景擊穿心裡防線,湧起噁心般疼痛,突然不想再殺人,也不想再看到殺人的景象,只想遠遠地逃離地獄般的地方。
火車拖著長長的汽笛進站,王斯文跳下了火車。
身上是一件看不出顏色的襯衣和一條破了幾個洞的牛仔褲,隨手偷來的衣服雖不合身,但王斯文無心計較,從鐵路線繞過,直向城市中心走去。
道路很寬且很乾凈,街道上的行人如流。
一陣食物的香味飄來,肚子里咕咕叫了兩聲,已經有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身上又沒有錢,進化成異形時,高溫把身上所有物件都毀壞掉,此刻到了城市卻陷入生活困境。
看了櫥窗里的食物,乾咽一口唾沫,王斯文扭過頭,繼續向前走,要找個地方弄到錢。
「吱——。」身邊開過去的計程車又倒了回來,停在身邊,王斯文無意識地向車裡飄看了一眼,繼而一愣,「藍雨音?」他鄉遇故知,本應是好事,可故人卻是曾經深深傷心的人,王斯文異常尷尬,心念一動,臉上能量變化,皮膚扯緊,臉形由長變方且長出了塊大包。
藍雨音推開車門,小跑兩步,追上假裝不知情繼續前行的王斯文:「先生,請等一下!」
「小姐,有什麼事嗎?」王斯文轉過身來,粗聲粗氣地回道。
只看他一眼,藍雨音臉上掩不住失望神色:「對不起,先生,我認錯人了。」面前的男人身材雖和心目中的那個人很相象,可臉形和神態就差得太遠,一身流浪漢打扮。
在車上閃看一眼,心裡也不知怎麼想的就跑下車來,想看他一眼。可是,就算是他又能說些什麼,他已經忘了我吧,藍雨音暗暗自責,臉上不由現出幾分憂傷,夾在失望的神色里更是令人心碎。
看著藍雨音楚楚可憐的神色,王斯文心裡極是不暢,卻只有硬著頭皮裝下去:「小姐,有什麼要幫忙的嗎?」藍雨音卻沉思著,沒有回應他。
王斯文暗嘆一聲,狠狠心轉身走開。
才走出幾步,「先生,請等等!」藍雨音在身後叫道,難道看出了自己,王斯文忐忑不安地又停下腳步。
「對不起,這是一點錢,請收下吧。」藍雨音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十元紙鈔。
「這…。」王斯文遲疑著,第一次有人施捨自已,現在的身份確實令人想到是乞丐之流。
藍雨音善良的眼神里還有一絲鼓勵,王斯文猶猶豫豫地伸出手來。
指尖還未碰上紙鈔,橫地里衝過來一矮個黑人,一把搶過紙鈔,另一手奪去藍雨音的錢包,快速跑開。
「豈有此理。」王斯文立刻追了上去,這可是今天晚上的飯錢。
矮個子在人流中穿來鑽去,十分靈活,幾分鐘就跑過了二條大街,鑽進一條小巷。確定沒有人追來,黑人蹲在牆角檢查戰利品,包里除了一些隨身化妝品,錢並不多。
把鈔票收進口袋,黑人站起身來,「錢包給我!」王斯文擋在巷口。
「去死!」黑人從褲兜里拿出利刀,「讓開,不然就給你來一下。」晃著刀,威脅著華人。
王斯文懶得和他廢話,跨步上前,「啊!」黑人慘呼著,擒拿手扭錯他拿刀的手臂,再一腳踢在膝蓋處,黑人痛得跪在地上,「把錢包的東西都交出來!」,呲著牙,黑人用左手哆嗦著掏出錢,王斯文放開手,冷喝一聲:「滾!」捂著手,黑人頭也不回地跑出巷口。
快跑過兩條街,藍雨音正準備離開,碰上這種事只能說是倒霉,「小姐,你的包。」王斯文舉著錢包招喊著。
「謝謝!」藍雨音接過包,也不數錢,兩隻眼睛上下仔細打量著華人,直看得王斯文心中亂跳。
「小姐,請給我十塊錢。」王斯文心裡發慌,臉上卻平靜之極,主動索取報酬,好讓藍雨音分心他顧。
「啊,對不起,我這就給你。」藍雨音臉一紅,打開錢包,抓了幾張鈔票遞過來。
「不,我只要我該拿的。」王斯文露齒一笑,取過十元紙秒,說聲再見,轉身離去。
面前華人說話的神態,在這一瞬間象極了心中那個魂牽夢繞的男人,藍雨音一時間看得怔住,瞧著這男人大步遠去,流浪漢的身影和心中影子重疊在一起。
啃著漢堡,王斯文獨自坐在靠窗的椅子,快餐店裡的人都離他遠遠,沒人願意和流浪漢坐在一起。
對於旁人鄙視的眼神,王斯文視而不見,一心一意地進食,經歷太多生死,這人間冷暖已是等閑視之。
正是晚上人多時間,過了一會,卡車司機模樣的人坐到對面,皺著眉看他一眼,抖開報紙,等服務員送上快餐。
「嘶拉。」司機手中的報紙被華人劈手奪過,華人臉色發紅,嘴裡的麵包屑還沾在唇邊,眼睛仿似要噴出火來,直勾勾地看著報紙頭條新聞。
《中國商人與鳳凰城巨額投資》,標題旁是配套的照片,中國商人和美方投資者舉杯共慶。
王斯文看著這張照片,仇恨之火從大腦開始燃燒,直燒得整個人身子都發熱起來,戰意怒然而生,四公子!
臉上氣色鮮紅,頸部皮肌也漸漸變紅,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雙手上道道青筋勃起。
司機站起身來,本是想發火,見華人的異態,猶豫一會,終就還是換了個位置。
報道上,四公子和當地富雪特公司共同投資一家採礦企業,雙方已於今日正式簽署合作協議。中方以現金入股,美方則以礦業資產入股,合資企業將於下月正式啟動,最後報道結尾順提一句,中國商人將於明天返回,今晚美方有酒會慶祝。
風,吹過孤獨的人影,散亂的鱗發在風中叮叮輕輕響。
希爾頓飯店天台上,王斯文迎風而立,祼露著熾熱的胸膛,讓風盡情撫過體外的肌膚,高昂的戰意體內沸騰翻湧,每一個細胞燃燒到了至青,仇敵當前,這澎湃如山的戰意竟有抑制不住之勢。
美方舉行的酒會就在這幢樓廈,王斯文耐心地等待,能量早已從大氣層外吸滿,探測能遙遙鎖住目標。
天上沒有月亮,滿天懸挂的星星象是眨著冷眼,靜靜地看著人間滄海潮起複又潮落。
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一個星空,身邊還有一位陪著自己看滿天星星的女人,指點著每一顆星星,「你相信每一顆星星都是一位仙女嗎?」純真的語音仿似耳邊迴響著,而曾經心愛過的人卻是永遠離開了自己,心裡猛烈地一陣割痛,眼角有些濕潤。
仰望天空,二顆眼淚從頰邊流下,王斯文喃喃地祈禱:「童彤,我知道你在看著我,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搜索著天際,尋找那顆名叫童彤的星星,可每一顆星星都彷彿是她的眼睛,柔柔地看著自己,王斯文肩頭聳動,無聲地哭泣,任淚水流過臉部細小的鱗甲,緩緩地滴落在胸膛。
痛,無法形容。
傷到極處,心底的怒火似火山爆發,一瞬間,臉上被熱血沖得通紅,淚跡燒乾。
「再見!」四公子滿臉笑容地與洋人道別,坐進轎車裡。
車輛拐上彎道,閉眼休息的四公子卻突然驚醒:「你們聽到有狼在嗥叫嗎?」奇怪的聲響傳來,如同凶兆。
「沒有啊。」司機握著方向盤,不在意地回答,城市裡怎麼會有狼。
「你聽到了沒有?」四公子仍不放心,扭頭問身邊的保鏢。新來的越南保鏢搖搖頭,亞州人的表情很麻木,根本就沒聽懂四公子的話。難道是幻覺,四公子胡思一陣,復又靠在車椅上。
夜已深,街上行人很少,轎車一路急馳。
「卟!」車后胎好象是爆胎,高速行馳的車身一歪,「靠!」司機說了句粗口,急踩下剎車,把車停靠在路邊。
「怎麼回事?」四公子睜開眼問道,「可能是胎爆了,我下去看看!」司機走下車,查看原因。
路邊燈光下,車的右後胎裂開一條長口,整個外胎完全報廢,內胎象是炸裂,皮層也翻了開來,「怎麼會有這種事?」看著奇怪的裂痕,司機納悶道。
胎破了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換上,四公子等了一會,不耐煩地自語:「換計程車。」挪動著身體正欲推開車門,卻被越南保鏢拉住:「有殺手!」四公子立即停下動作縮回到車裡,越南人警惕眼仁中,露出與膚色不相稱的白光。
「怎麼回事?」四公子揣測地問道,來的對手非同一般,越南保鏢神情從未有過如此慎重。
「很特別的對手。」保鏢走下車,盯著街角暗處,「出來吧。」臉上白光流動,黑瘦的臉上更是詭異。
四公子躲在車裡,睜大雙眼仔細看著漆黑的街角,突然,無光的暗影如水一樣有了波紋,本無一物的陰影里隨著晃動,漸顯露出三米高的軀體。
地面微微傳來震感,不明對手一步步重跨而來,首先露出陰影的是狼形頭部,雄獅般的鱗發披在肩頭,白芒的瞳仁里光環流竄,健壯的肌體粗若樹樁,攀起的青筋就似盤附身上的藤蔓。
司機嚇得臉無人色,張開口,啊啊二聲,倒退後幾步,轉身就逃命去了。四公子縮在車廂里,大氣也不出。越南人卻扯開領帶,把西裝丟在一邊,活動著手腕迎上前去,面對異形竟毫無懼意。
從飯店一路追蹤那刻起,王斯文就發現了這個保鏢的不尋常,能量掃探下,發現保鏢體內也有和自已一樣的能量結構!只是王斯文的探測能更強,更敏感,而越南保鏢是來到自已潛伏地點才發現對手。
常人只要見到異形外貌不是嚇得魂不附體,就是扭頭快跑。可這保鏢有持無恐的神情,顯得特別不同,畢竟也和自已有相同的能量,說明他也是一個超能者,王斯文不敢大意,能量加強,低低吼了一聲,雙手刀化揮出,身形一動。
「危險!」一直鎖住越南人的探測能猛然傳來電波似的警告,直覺控制下,王斯文本能地翻身騰空跳出幾米。
「竦!」身邊白光乍現,一道光柱從越南人活動的手腕處發出,電擊中幾米外的垃圾箱,頓時,鐵制的桶被洞穿,融化的鐵水哧哧冒著青煙。
保鏢身前雙手張作環狀,手掌上皮膚漆黑如炭。
「好歷害的光炮!」王斯文心頭猛震,若不是加強后的探測能掃到保鏢體內能量聚集度驟升,突然發射光炮定會擊中自已,看看光炮掃過的地方,瞬間的高溫可融化一切物質,就算是異化后的形態也無法抵擋激光炮的攻擊,四公子身邊什麼時候有了這樣歷害的人物?
突然發射卻沒有擊中對手,越南保鏢也是一楞,隨即能量再度集中。
「嗷——。」狼嗥一聲,空間霎時進入停滯,時間再度變相延長,異形的速度加快數十倍,化為一道灰影。
保鏢神色肅穆,異形的戰鬥力也不可小視,能量提到極點,身體外竟似有一層朦朧的白光籠罩。
探測能鎖在保鏢活動的雙手,一道白色的光環由胸膛彌出沿著手臂直到掌心,雙掌虛張的正中處,白光熾亮,接著一道光束射出。在狼魔變化后的奇特空間里,這道光束速度依然很快,絲毫沒有停滯感,反倒是自己要在光環到達掌心口前,竭力閃避光束瞄準的方向。雖然是能量異化狀態,探測量監控到的光環移動相當快,一不留神就會疏忽過去。
閃躲幾下,王斯文很快發現,保鏢的反應速度不如自己的異化形體,但是光炮的威力彌補了這點不足,即使在一瞬間跟不上王斯文彈跳的速度,可手掌移動範圍小,往往能搶在異形化身攻擊前開火。
地形極為不利,這處街口只有十米寬,根本無法利用自己優勢,快速穿過。如果是在曠野中,可以高速運動,來回變換位置,達到牽制對手光炮的效果,伺機攻擊,而現在只能儘力製造戰機。
「竦竦!」光柱接連射到牆上,立時洞出幾處窗孔,王斯文在街道當中躲閃,人似蜘蛛俠般在兩面牆中來回彈跳,光柱穿過長長街道,射中幾百米外橫街上停泊的轎車,頓時爆炸起火。
火光一閃,街道中光影不定地搖擺,王斯文兩腳連環踢出,兩個街邊鐵桶被踢飛起來,直向保鏢砸去!
保鏢連退幾步,光柱對這種大件物體只能洞穿,鐵桶砸在身上一樣有效。兩隻鐵桶從身邊擦過,突然左右分開,狼面異形鱗臂暴揚,直擊保鏢右肋,利用速度后發先至,藏在兩隻桶的間隙里,猝然發難。
「蓬!」鱗臂擊在右肋空處,擊聲沉悶,相擊處白光一閃,如水面波紋震蕩散開,接觸感好象是打在棉花上,瞬間一震又彈了回來。
王斯文心頭駭然,這記重擊有備而發,力道足以裂石開金,可這保鏢只是身體震退兩步,重擊全然無效。驚異之餘,差點被保鏢發出的光柱打中,狼狽地躲過,機會已然丟失。見王斯文無功而返,不能傷到自已,保鏢信心大增,步步緊逼,光柱不斷射來。
剛才擊中對手身體有光紋閃動,保鏢身體外面的白光必定有古怪,不知是什麼防守方式,王斯文手腳飛動,身邊大小物件如滿天花雨般向對手撞去,保鏢左躲右閃,大件物品倉促躲過,小件物品聽任打在身上,又見白光閃動,急射的物件一撞到保鏢身體就紛紛彈開。
果然是能量防禦層,好奇特的超能力!
保鏢的能量和自己在本質雖然相同,可運用上絕然不同,兩人的超能力是各有所長,多半這保鏢也得到過奇玉,王斯文猜測著,手腳卻毫不減緩,連丟帶踢,把街道中丟棄的各種物件向保鏢襲去。
白光驟亮,保鏢見來襲物件都不能對自己有所傷害,也不多加閃避,硬挨來襲物件,以圖快前進速度。
一腳踢起鐵桶,腳尖一酸,勁道不足,鐵桶溜溜地滑了過去。不好,要恢復原狀,王斯文心中警醒,異化形態是超強進化,保持不了多久,能量耗盡就會恢復原形,一路跟來,也消耗了不少能量,這會後繼無力。
保鏢跳起讓過鐵桶,王斯文藉機閃到橫街處,奮起餘力,一輛停在街邊的轎車掀到半空,翻滾而去。
這宗物件橫擋大半視野,保鏢急忙讓開,「嗵!」車輛砸在牆上,濺騰起一片灰霧,而狼面異形卻消失無蹤。
職業本能,越南人跑回停車處,保護主顧,「快走!」四公子畏縮著探出頭,保鏢拉著他走向大街中央,擋下來往的計程車。
凝視著遠去的車影,站在天台上,王斯文狠狠地一掌拍在牆沿,眼中的怨色更加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