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變故
凌家姐妹的事順利解決,沈無虞仇也報了,氣也出了,心情好得不得了,硬是要留段明幽下來吃晚飯。段明幽本來不肯的,自李承延去「微服私訪」以來,朝廷大半的事都落到沈沉璧身上,他整日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韓青樹沒人陪著要生氣的。可實在拗不過沈無虞一再挽留,再加上紅衣綠衣張羅了一桌他愛吃的菜,他便同意了。
不料飯吃到一半,就有人急匆匆地找上門來,拉著段明幽的手就往外跑。
段明幽最不喜別人隨便碰他,袖子猛地一抽,那人便仰面跌個稀里糊塗,臉都皺到一起了,卻顧不得疼,直拽著段明幽的衣擺求道,
「段二爺恕罪,是小的冒犯了!小的是將軍府的賴武,您快隨小的回去一趟吧,方少爺、方少爺他……出事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原本站在一旁莫名其妙的沈無虞和蘇挽之一齊趕上來,沈無虞提起他催道,
「快說!方少爺出什麼事了?」
賴武被沈無虞橫眉怒目的樣子嚇得臉色發白,戰戰兢兢地把事情說了。
方雁卿被蔚姝綁回將軍府用私刑,結果蔚姝被罰掉月銀,還禁了足,而她的手下更是一個沒拉受了嚴懲的事早暗地裡在府里傳開了。方雁卿與人私/奔,懷著六個月的身/子被捉回來,不僅沒受罰,還住進了將軍的寢居,其中奧妙就有些不可說了。關於方雁卿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瞧將軍那副小心翼翼又溫柔呵護的樣子,也能猜個□□不離十。
方雁卿溫文識禮,還有些膽小,說話斯斯文文的,不知多好相處。將軍府里一干人等,都將他當成了未來的將軍夫人伺候,一個個殷勤得很。也有管不住嘴的,把這件事有意無意地漏給了尚在禁足中的蔚姝聽。
那還了得?
蔚姝氣得太陽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把自己的卧房砸個稀巴爛不說,還提起劍把院子里的花草盆栽都砍得東倒西歪。
奉命看管她的丫鬟們個個嚇得面如土色,也不敢上去勸,蔚姝發/泄了一通,心裡還是堵得慌,竟不顧旁人的阻攔,要衝去將軍的倚天樓找方雁卿算總賬。
蔚姝是學過功夫的,不能說多好,但也絕算不上差,再加上她是將軍的掌上明珠,誰敢真和她動手?不過自保中加以掣肘,不讓她踏出大門而已。可蔚姝是較了真要出去,見人阻攔也不按套路出招,揮劍就砍,守在門外的家丁不知被她砍傷了多少,一個不留神,居然真讓蔚姝給跑了。
蔚姝徑自奔著倚天樓去的,路上的下人見小姐一臉鐵青,手裡還握把血跡斑斑的劍,紛紛躲避還來不及,哪敢湊上去找死?有幾個機靈的,想到去找將軍。可大下午的,將軍還在軍營里練兵,來去就要兩個時辰,明顯遠水救不了近火,只得去找侍衛來幫忙。
就這一想一頓,一來一去的功夫,蔚姝早到了倚天樓,三五幾下把攔路的收拾了,就一腳踢開了卧房的門。
方雁卿和蘇挽之一樣,是胎裡帶毒出來的,他比蘇挽之出生早半個時辰,身體要好那麼一丁點兒,可與正常人相比,就弱多了。而懷孕本來就是件十分辛苦的事,他月數也大了,一日有大半時間都是在床上養著得,就這樣,還時不時地出狀況。
蔚姝踢進門來的時候,方雁卿正靠在床頭喝葯,喂葯的小丫頭轉臉見是她,手一抖,葯碗落在地上砸開了花。方雁卿的臉色也倏地白了,他向來是最怕蔚姝的。
蔚姝似乎很享受方雁卿的恐懼,存了心折磨他似的將劍拖在地上,一點點地逼近。尖銳的劍尖在厚厚的地毯上磨不出聲來,倒是把上面的血跡蹭乾淨了,反光的劍身上方雁卿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眼看著蔚姝就要走到他面前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個小丫頭,一下撲到蔚姝腳下,抱著她的腿阻攔道,
「小姐、小姐……您不能傷害方少爺,若是將軍知道了,您……」
蔚姝哪裡聽得進勸?一腳就踢在她的心窩上,小丫鬟哼都沒哼一聲,就撲在地上沒了聲息。
「小伶!」
方雁卿急得要下床查看,一起身,才驚覺蔚姝已經站在床前了。
「方雁卿,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
蔚姝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用劍尖挑起他的臉,惡毒地道,
「你與野男人私奔也就罷了,可為什麼還要勾引我爹呢?他可是你口口聲聲喊著的泰山大人,你就是這麼孝敬他的?孝敬到他床上來了?」
「蔚姝,對不起……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錯。」
雖然蔚姝蠻橫霸道,說的話也很難聽,可悔婚的畢竟是他,方雁卿知道自己有錯,於是抬起頭,真心實意地道歉。
「當然都是你的錯!」
蔚姝冷哼一聲,手裡的劍又逼近一寸,生生在方雁卿的頸子上拉開道口子,方雁卿只覺一陣刺痛,伸手一摸,沾了滿手的血。
他不禁一顫,下意識就摟住已經高高隆起的腹部,內里的小生命已經九個月大,會隔著肚皮踢他了。
就是這個下意識的舉動,激怒了本就怒火中燒的蔚姝。
「方雁卿,你個不要臉的賤/人!從小霸佔我爹不說,還悔婚丟盡我的臉,現在又帶著這個野種住進我家,你是要我和我爹都淪為攫陽城的笑柄才甘心嗎!」
「不是的!」
方雁卿不知哪來的勇氣,出聲反駁道,
「他不是野種,他是我的孩子!」
從小到大,方雁卿都沒用過這麼大的聲音和這麼強硬的語氣和她說話,蔚姝只覺自己的臉面又丟了一次,盛怒之下,一手扯過方雁卿的胳膊,把他硬拽到地上。
方雁卿一摔到地上,就蜷起身體護住自己的肚子,蔚姝看出他十分在意自己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提腳就往方雁卿腹部踹去。
方雁卿看出她的意圖,連忙滾到一邊,堪堪躲過去,後背卻重重撞在桌腳上,立時就青了一大片。
「還想躲?」
蔚姝走到他面前蹲下,拍著方雁卿冷汗涔涔的臉道,
「今日我不把你肚子里的孽種給踹出來,我就不姓蔚!」
說完,她就站起身,瞄準了方雁卿的肚子踢過去,方雁卿猛地側轉身,蔚姝失了準頭,踢到他后腰上。
她這次是卯足了全力的,方雁卿悶哼一聲,嘴裡就湧出了血。整個人脫力一般軟倒在地上,手卻仍然緊緊地抱著腹部。
蔚姝俯身將他翻過來,拉開他的雙手,低頭在他耳邊柔聲道,
「這一次,你應該躲不開了吧?」
「不!不要……蔚姝,求、求求你,放過他……」方雁卿拉住蔚姝的裙角,虛弱地哀求。
「放過他?」
蔚姝捂著嘴笑幾聲,眯起眼道,
「我為什麼要放過他?我恨不得親手把你們兩個一起掐死!」
「不、不要……不要……」
方雁卿看到蔚姝眼裡的瘋狂,只覺天都快要塌了。
「那雁卿他……現在怎麼樣了?」
蘇挽之臉上的血色都嚇沒了,急忙打斷賴武。
賴武慶幸地道,
「還好府里的侍衛及時趕到阻止了小姐,才沒釀成大禍。可方少爺還是傷著了,我們請了大夫來看,說是腰上挨了重踢,胎兒移了位,方少爺又受到驚嚇,動了胎氣,肯定要早產了。」
「若只是早產,尋常的大夫和穩婆也應付得來,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一直沉默的段明幽忽然開口道。
賴武抹抹額上浸出的汗水,直嘆氣,
「穩婆說方少爺懷的是雙胞胎,本來生產就很辛苦,現在胎兒移了位,久久不見頭出來,可能被臍帶纏住了脖子……若勉強生下來,十有□□會……」
沈無虞是聽明白了,方雁卿不僅被蔚姝害得早產,還難產了,並且連經驗豐富的穩婆都沒辦法,那尋常的大夫就更束手無策了。
「將軍回來了嗎?」頓了一會兒,段明幽又問道。
賴武連忙點頭,
「將軍早趕回來了,寸步不離地守著方少爺呢!」
談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將軍府門口,賴武不敢耽擱,跳下車掀起帘子,對段明幽道,
「段二爺,到了,您快請!」
段明幽提起藥箱就跟著他進去了,蘇挽之扶著沈無虞下來,兩人都滿臉擔憂之色,不過蘇挽之終歸比他成熟些,摟著他寬慰道,
「不要著急,彆氣著自己,小爹既然來了,雁卿就不會有事了。」
沈無虞握住他的手,強打起精神朝他笑笑。
兩人攜著進了將軍府,一進門,就覺得氣氛凝重,內里每個人臉上都是誠惶誠恐的表情,走路連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生怕一個不慎,被人察覺似的。
到了倚天樓,蘇挽之和沈無虞都是一驚。
跨進去就見蔚姝被捆著雙手吊在院子里的枇杷樹上,身上的衣服破了無數道口子,一看就是鞭子抽的。她的臉更嚇人,兩邊都高高腫起,嘴角還有大片淤青。
可都這樣了,人還是不肯消停,扯著繩子扭來扭去,妄圖掙脫束縛。
「無虞哥哥!」
她一眼瞧見沈無虞,像見了救星一樣大聲嚷道,
「快!快放我下來!」
沈無虞忍著打她一頓的衝動走過去,冷冷道,
「蔚姝,你這次太過分了!」
蔚姝眼睜睜看著一向疼她的沈無虞頭也不回地走遠,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下來了,又想到蔚成楓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這才明白,這次她是闖下彌天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