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晨鐘暮鼓笑紅塵 青燈黃卷看人生
道的本體,無形無相,「說似一物既不是」,不能用世間名相來界定它。「有生於無」,宇宙萬物就從這「清虛空靈」的「無」中建立起來,故曰「功成事遂」。
一個修道人真正通達了道,才能看透道的表達作用,才能認識道的本來面目,和如何創造千變萬化的宇宙事物。大道重在心志的磨礪,心心歸一,萬緣沉寂,卻又能在那寂滅中以無為生有為,從而演通有無之間的玄妙至理。所以修道之人看淡世情而非真正的無情,所謂太上無情,道者當自立真志而無志,個中玄妙,只可意會……
走在沿江市寬敞的街道上,看著熙攘的人們,周伯陽細細地品位著眼前這平凡的一切。
沿江市的早晨是那麼清新,清澈。空氣乾冷中帶一些冰爽,街道上沒有太多的車輛,稀少的行人,早期上學的學生,早班公交車,晨練的人,趕早班的人,出早攤的小吃商販,構成了都市早晨的清新畫卷。
周伯陽走著,不知什麼時候,落起了春雨,輕輕的,在漸濃的喧囂聲中,聽不見淅瀝的響聲,像一種濕漉漉的煙霧,輕柔地滋潤著這寬闊的街道和欣欣向榮的城市。
雨越來越大,春雷漸起,行人爭相躲避,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周伯陽也只得尋了個鋪面停駐腳步。
此時,雨中的城市已然薄霧冥冥,高低參差的樓房隱約在一片灰色中,一些還未熄滅的街燈發散出昏黃的燈光,給天空和街道染上了暗淡的色彩。路邊的風景樹,幾片在風雨中幽幽飄下的樹葉,給人平添了幾分愁思,幾分傷感。
撲面的濕風,帶著霏霏細雨飄落在周伯陽的面龐,細細聽去,耳邊傳來了小時曾經熟悉的叫賣聲,「豆腐腦兒喂,酸辣粉」、「八寶粥,滷雞蛋」,那聲音一如往昔般的坦然與悠長,初春的涼風以及這淅瀝的春雨似乎一點都沒影響他們叫賣的熱情,清亮的聲音不由得讓人感到一絲親切的暖意。
看著這些在雨中叫賣的人們,周伯陽心底生出一絲感觸,相對於王金水等人,這樣的人或許更加真實,更加懂得什麼叫作人生……
其實人就是這樣,各自有著不同的生活。你不必去探詢這些每天沿街叫賣的人們有著什麼樣的人生。他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或許由於技能的貧乏而不能擁有一份好工作,或許由於貧困而不能投資一份更好的生意,或許沉重的家庭負擔而不得不身兼多職。他們的生活沒有浪漫與傳奇,他們不懂品茗與清談,更不會養尊處優、任性散漫,但他們卻對未來充滿信心,對生活並不缺乏激情。
一個人要想生活得快樂,至少要注意三點,先是需得有個人生目標,這個目標帶領我們向前發展、創造;然後是對生活需得坦誠,這個坦誠就是人對實現的目標是否儘力;第三個就是要善於調整,要想生活得快樂,就要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壓制心底的**,調整人生目標。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生活軌跡,不會有誰活得一無是處,也不會有誰能活得了無遺憾。不必太在乎自己的平凡,平凡是這個社會大多數人的特性;也不必太在乎結果,得得失失之間的交織就是生活。
看著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普通民眾,周伯陽不禁想起自己的過去……曾經的世界第一又算什麼,掌聲與榮譽換不來自己一個小小期望,到頭來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落了個家破人亡的結局。這人間世故,變化無常,真讓他感覺有些縹緲無定。所以,他現在要追求永恆,雖然也是一樣的縹緲無著,但卻給了他一個目標,一個希望,至少在他以後的道路上,不會感到迷惘。
人常有攀比而生不平之心,或嫉妒、或羨慕、或抱怨,而少有向下的審視。
在這些沿街叫賣的人們正在竊喜在這寒冷的日子沒人追逐驅趕他們的時候,有些人卻在抱怨這陰鬱的天氣影響了心情。
……
春雨過後,太陽出來了,一片晴朗。整個城市像剛洗過似的,特別清爽,空氣十分新鮮,呼吸一口,甜絲絲的,像喝了蜜一樣。春風和煦,明媚的春光照在大地上,萬物呈現一片生機,形成一幅秀麗的山水圖。
長街盡頭,一個高大而孤獨的身影慢慢消失。
……
走在這個城市的邊緣,站立在山林間,周伯陽回首望去,那些高聳的樓房此時只如滄海一粟,在那天地間顯得微不足道;遠處巍峨的群山,在陽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顯得格外美麗。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周伯陽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長長吸了口氣,一種天大地大任我游的暢達情懷油然而生。
周伯陽信步而去,不多時走到一片樹林裡面,忽然看見綠蔭中,隱隱露出黃牆一角,沉厚的鐘鳴夾雜著念經頌佛的聲音,悠悠長長,陣陣輕淡的檀香隨風而來,靜心沁脾,讓人感覺到一絲安詳和吸引,看著,他不覺地移步往林蔭中的廟宇走去。
這是一座年代久遠的寺廟,破敗高大的院牆無處不在向路過的行人展示著它滄桑的一面。穿過蔥鬱的林陰,便可看見廟裡的蒼蒼古松和一扇水銹斑斕的鑲銅紅漆大門,「林隱寺」三個古樸莊嚴的斗大古篆赫然在目,不由讓人聯想起她曾經的香火鼎盛。
「林隱寺!名字到還有點內涵,不過現在道學大興,這裡還能有僧人居住也算少見了……」周伯陽抬頭打量了一下,舉步往裡走去。
廟內,滄勁挺拔的古松,規則地排列在兩邊,灑下巨大的陰影,偶爾有三兩沙彌走過。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青磚黃瓦,禪房室牆多用板壁。規格宏大,只是建築已有損壞,有的損了門窗,有的牆豁了口,有的門扣著鎖,而鎖已斑駁,有的乾脆敞開門楣,毫無忌憚的裸露著幽暗的廳室,門前茂盛的野草淹沒的台階,一切都在向人坦言——這已經被人忽視很久了。
這頹壁殘垣,廢弛的門楣,鏽蝕的門鎖,殘破的雕鏤著經文的窗牖,都掩不住曾經的輝煌;青石鋪就的大院中,居然還可以見到那巨大方石中間鑿成圓孔的窨井口和隱藏在條石下的排水道,不難想見這裡曾經的不同凡響,然而這一切通過這彌望的破敗暗示出來,猶讓人心生蒼涼與悲憫的浩嘆。
走過大院,周伯陽尋著頌經的方向轉過幾道迴廊,眼前頓時又豁然開朗起來,一間雄偉的大殿聳立在周伯陽眼前,空曠的殿堂內,供奉著一尊高大釋迦摩尼像,但見香煙繚繞,於這晨昏中也別有一番寶相莊嚴。
佛像下面,有一老僧端坐蒲團之上,手裡拿個木魚自顧敲著,陣陣檀香從他面前的香案上裊裊升起。
看著端坐的老僧,周伯陽眼裡不由閃過一絲光華,他隱隱感覺到一種微弱而綿博的能量波動自那僧人身上散發出來,雖然還入不得他法眼,但在這頹敗的寺廟裡能遇見這麼一位修行者,也不禁讓他感到一些新奇。
站了半餉,周伯陽覺得無趣,正待轉身離開,就聽那老僧突然開口道:「居士心有煩愁,何不在這清凈之門盤衡數日,讓老僧給你化解一二?」
聞言,周伯陽不由回過頭來,饒有興緻地打量著眼前這體態微胖的僧人,半餉才道:「大師怎麼知道我心裡有煩愁?何況佛有佛緣,道有道化,但凡有牽連,貧道自信還能處理,就不勞大師費心了!」
那僧人聽完,面色不改道:「善哉!想來居士也是修鍊有成之士,貧僧倒是多嘴了,不過,這紛擾紅塵,魔障甚多,居士難免不被沾染,枉費一番功果豈不可惜,想我佛門清凈,方便之門大開,居士何不入這清凈之鄉,與貧僧一同參禪悟道,豈不快哉!」
「哈哈哈……」周伯陽聽后禁不住笑出聲來,沒想到隨便走走居然也碰上個好事的和尚,還想拉自己入門,想自己化氣煉神,已是得窺金丹大道之人,雖然離那人仙逍遙之位還有一段距離,但也是遲早的事,可笑這和尚居然還拿這種話來兜套自己。
想著,便說道:「我觀大師寶像莊嚴,慧光隱現,想來定是大智慧者,貧道這裡有幾個問題還想請大師幫忙解惑。」
老僧道:「居士請講。」
周伯陽聽了,問道:「佛說無我像,無人像,無眾生像,是故無我。而貧道卻認為隨我、隨心、隨緣,自然而然,我自逍遙。況且,佛道同源,萬物歸一原,萬法歸一道,又何來渡我歸你之說?大師在說清凈,貧道卻要問問,何為清凈?」
老僧道:「清凈便是無牽無掛,斬斷紅塵,超脫眾生,明心見性,可得大自在大喜悅。」
聞言,周伯陽笑而說道:「依貧道之見卻未必,清凈是自然覺悟之門,以清凈立基,縱使身處紅塵也能自然運化,不染分毫,況且,你本出於紅塵,猶如你之母,為何卻如此生分懼怕呢?貧道倒覺得,你這所謂的清凈與那逃避也沒甚區別呢,像你這般常年枯坐,覺悟成道亦只能妄想罷了。」
老僧聞言,眉頭稍稍皺了一下,道:「居士魔障已生,若能存心向佛,還可望有脫渡之日,不然只怕以後悔之晚矣!」
周伯陽覺得眼前這老和尚越來越有趣了,雖然話語中似有些不對味,不過聽他所言到還有幾分勸化的意味,因此也不著惱,反到起了點醒之心,遂正色道:「你佛門不是講究四大皆空、無相無我嗎?我看你現在到是真的有些心魔了!所謂心中無佛自然清凈,佛何必非得在你心呢?那念經之舉也無非是執著轉移自己視聽的一種外力罷了,真正的自在無處不在,用你們的話來講便是無佛即有佛,佛無法無相又何來經?所以你們現在信的、念的不是佛,而是魔障!」
周伯陽說完,那老僧臉上神色幾變,平靜地道:「佛者普度眾生,以奉獻而尋找真我,道者獨善其身,以自我的感悟超脫而尋找真我;居士執念太深,貧僧也無法!我這清凈之門留不住你,居士請自便吧。」說完便又閉目敲起木魚來,不過看他那不時跳動的面部,大概此時心裡也不似言語上的那般平靜吧。
看著一本正經的老僧,周伯陽有點惋惜地自語道:「深山藏古剎,廟觀伴真佛,藍天映紅牆,白雲掩飛檐。你道晨鐘暮鼓笑紅塵,我說青燈黃卷看人生。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輩雖屬道脈,然皆歸於真正大道,一切未生之源者,寥寥無幾。大都存於這個『道』字上,此諸天之所以存在的根源。你佛門雖言盡歸「真如」,貶斥我道脈為不究竟之法,是有漏法,但是,依我看,釋門也未必真的歸那絕對的虛無,否則,何來西天凈土,諸佛菩薩?……佛門,他就真的清凈嗎?」說完,便頭也不回,轉身離去,留下一個眉頭深鎖的老和尚獨自細細地品味他的話語。
良久,才聽那老僧一聲嘆息,自語道:「是啊!佛門,她就真的清凈嗎……」過了半餉,又搖頭苦笑,眼裡些許無奈,喚來一名小沙彌吩咐道:「去通知一下陳連山的人,就說他要找的人出現了。」
……
在北方某地。陳連山緩緩放下手中的電話,眼裡冷芒一閃而過。
……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之道,當以返樸歸真為要。「道」,是天地萬物的本質及其自然循環的規律。世間萬物處於其運動變化之中,道即是其基本法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