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苟利國家生死以

這天上午，趙旭正在房間里整理書籍的時候，趙毓突然在門外報告說劉安禮來到郡王府，已被管家安排在客廳等候了。

趙旭趕緊放下手中的書籍，匆匆來到了客廳。「伯父，累你久等了。」

劉安禮正在飲茶，聞言放下茶杯，道：「我也是剛到而已。」

趙旭道：「小侄府中事多，一直沒有得空前去拜見伯父，還請伯父見諒。」

劉安禮道；「無妨。賢侄府中現在煥然一新，實在讓人欣喜啊。」

趙旭道：「這也多虧了伯父當初的襄助，否則我絕不會取得如今的成績。我聽說光瑞兄做了蘭州府的主簿？」

劉安禮道；「正是。賢侄如今的親兵都驍勇善戰，我出行草原的商隊也多虧了賢侄親兵護衛。」

趙旭道：「伯父千萬不要這麼說，不知伯父今日前來，有何事指教？」

劉安禮道：「賢侄，相信你也明白宋金難免一戰。」

趙旭道；「這個我也明白。實不相瞞，我操練親兵，也是為將來做打算。伯父數年前就說過要離開秦鳳路，前去兩浙路和江南路。如今金國更是勢大，伯父何不早日動身？」

劉安禮沒有回答，反而問道：「賢侄以為我大宋和金對戰勝負如何？」

趙旭當然知道大宋和金國一戰是什麼結果，開封被攻破，徽宗和欽宗都被擄往了金國，北宋滅亡，要不是被派往河北路的趙構去組織勤王軍隊去了，那南宋連個像樣的繼承人都找不出來了。不過，這種話趙旭當然不會直說，道：「恐我大宋喪師失地，國本動搖。」

劉安禮驚詫道：「賢侄何出此言？」

趙旭道：「伯父在上，小侄並不是妄言。相信天下有識之士皆明白我大宋實無法抵擋金國鋒銳。但我大宋富庶，且人口遠勝金國，尚不至於亡國滅種。」

劉安禮道：「難道我大宋真的如此不堪一擊了嗎？」

趙旭道：「伯父其實也知道我大宋積弊日深。記得剛和伯父結識的時候伯父曾對我說起過天下大勢。」

劉安禮長嘆一聲，道；「我也知曉。只是，刀兵一起，又將有多少人死於戰亂？我心實不忍哪。只是，我乃一介書商，恨不能上馬殺敵。」

趙旭道：「伯父，刀兵一起，秦鳳路首先將遭受戰火，恐怕不能保全，還請伯父早做準備。」

劉安禮道：「我早有此打算。只是，我現在反而不忍離開。」

趙旭要是能離開都想到草原上去，急道：「伯父，留之何益？」

劉安禮道：「不知賢侄有何打算？」

趙旭道：「實不相瞞，我已有退居草原的打算。我已上書官家，現在正等待回信。如秦鳳路不保，我將會避入草原。」

劉安禮道：「賢侄的親兵驍勇善戰，在草原上多有斬殺西夏散兵。如我秦鳳路的軍士都如賢侄親兵一般，又何懼金國入侵？」

趙旭心裡道：我也知道如此，不過大宋積弊積重難返，就是讓我當了皇帝恐怕也難以扭轉局勢，道：「我的親兵雖然善戰，奈何人數太少，到時金夏同時殺到，恐怕一戰皆墨。」

劉安禮道：「我大宋秦鳳路也有數萬精兵，未必不能不能抵擋。」

趙旭道：「我大宋兵鋒比之遼國如何？宣和四年，宣帥童貫率西軍十五萬大軍進軍遼國，被耶律大石四萬殘兵打得大敗。而耶律大石如今卻被趕出遼國菁華之地，只能趁金國無力西顧之際收集殘兵敗將，建立西遼以圖復舉。況且西夏已成為金國附屬，到時金國南侵，西夏必派兵追隨，以趁機掠我大宋土地，秦鳳路還如何保全？」

劉安禮不再說話，他也知道趙旭說的是實情。

趙旭又道；「幾年之前，伯父曾對我說過想要避居南方。為何現在卻又想留在秦鳳路？」

劉安禮道：「我以前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並未真正想過離開。我以前想要離開秦鳳路，實是擔心琦兒和芙兒，但現在他們都願意留在秦鳳路，我一介老朽，又有何惜哉？我雖是一介書商，但也是讀過聖賢之書的，時常教育子女以復我華夏為榮，怎麼臨到關鍵時刻自己反而退縮了？」

趙旭聽得熱血沸騰，道：「好！伯父高風亮節，實在讓小侄佩服。正所謂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劉安禮雙目一展，大聲道：「好一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如此佳句，當與天下有志男兒共勉！」

趙旭這時也是心情激動，一下子把林則徐的愛國詩句都說出來了。他並不想竊取古代人的創作成果，但此時此景，只有這兩句詩最能表達他的心情，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前他上論壇的時候，天天看到有人發帖子說要愛國。但當真正的國難來臨時，才能考驗出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愛國。天天嚷著愛國的人也許第一時間就成了漢奸，天天發泄不滿的人也可能才是真正的愛國之士。

趙旭也曾想過挽救宋朝，但北宋滅亡之勢已不可逆轉。況且，他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郡王，並無實權。天下大事是自有當今官家和朝廷重臣來決定。

一開始的時候，趙旭只想到保全自己的小命。但後來經歷過殺伐，才知道和平的可貴。戰火一起，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們何其無辜！自己有能力幫助更多的人，為何又只想著自己逃命？今天劉安禮一席話，讓趙旭無比感動。劉安禮本是富商，而且完全有機會可避戰亂，但他卻堅持留在秦鳳路？自己手握上百精銳親兵，又有何懼？難道自己連一個老者都不如嗎？

從小看那些戰爭片，總是幻想著有一天能穿上軍裝，報效祖國。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國家都不愛，那他還有什麼值得去愛的？愛國是一個人起碼的道德，也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在儒家傳統文化里強調「捨生取義」，其意義就是為了國家利益，捍衛國家主權，不惜犧牲個人生命。

趙旭穿越到了宋朝，心裡並沒有多少歸屬感。他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宋人，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過客而已，心裡沒有家鄉，沒有祖國。但今天，他突然認識到，自己就是一個宋人！自己的祖國就是宋朝。無論自己承認與否，自己都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宋人。這是任何人都否定不了的！雖然靈魂來自後世，但自己是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也是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也在這片土地上繁衍。這裡不是家鄉又是什麼！宋朝不是祖國又是什麼！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宋人，子孫後代都是宋人！

離開這裡，又有何處可為家？就像自己的岳父扎巴頭人一樣，他生在草原，死也要死在草原。

這一刻，趙旭激情澎湃，真正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宋人。既然已經死過一次，再死一次又有何妨？為了祖國而死，死得其所！死得光榮！

劉安禮看趙旭臉色變個不停，有些擔心地問道：「賢侄，你沒有什麼事吧？」

趙旭道：「我沒事，只是突然想通了很多問題。不知伯父這次到我府上，究竟是為了何事？」

劉安禮道：「我這次到賢侄府上來，是為了印刷經書之事。這次印刷數量巨大，所以我才親自跑一趟。」

趙旭道：「不知是何人所需，竟勞伯父親自動手？」

劉安禮道：「賢侄的湟州文藝出版社現在可是名聲大振，連河東路都已知曉。我一個朋友這次派人到我府上，要我出面和賢侄詳談印刷經書之事。」

當下，劉安禮將他朋友所託之事詳細和趙旭談了。這次印刷經書竟有五千冊之多，一下子就有兩千貫的利潤。趙旭心中打算擴軍，正愁沒有足夠的費用，當下也就應下了這筆生意。

趙旭的湟州文藝出版社現在已搬到湟州城中去了，正是由當初跟他一起印書的人打理。由於有了這個超越這個時代的印刷之術，出版社佔有巨大的優勢，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整個出版社加起來已經超過二十人了。掌握核心機密的，還是趙旭當初的親兵，其餘的人只是造紙、制墨、上墨而已。開玩笑，這可是商業機密，怎能讓別人隨意知曉？等自己賺夠錢了再把這項技術推廣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