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在戰火中生孩子（一）

史述，梁武帝蕭衍稱帝后，在長達多年的統治中，一貫執行寬縱皇族，優容士族的政策。為了避免前代皇族間骨肉相殘局面的重演，他取消了宋、齊兩代監視和限制皇族權力的典簽制，給皇族以實權，出任方鎮，對他們的橫徵暴斂甚至公開搶劫和叛國予以寬容。武帝統治後期，出任方鎮的諸王無不擁兵自重，以致窺側皇位。

長期優容士族的結果，大大加速了士族的腐朽過程，使統治集團中貪殘、侈糜、輕視武備之分日益嚴重，吏治極端黑暗，階級矛盾空前尖銳，形成了「人人厭苦，家家思亂」的嚴重局面。這樣的局面，孕育了侯景之亂的種子……

侯景的亂軍聽說了建安郡為勤王軍補充糧草的事，加上郡城本就是他們攻擊的目標，所以，他們採取了和在建康城時一模一樣的動作，將建安郡城圍了起來。

崔茉雪一面呻吟，一面想著：自己的這個孩子可真會挑時辰出生。虧得夏瑟裴有先見之明，事先找好了大夫和穩婆，不然，在亂軍兵臨建安郡城下時，真的不知道該去哪兒找幫忙接生的人。

雖然崔茉雪秉承現代醫學的道理，在生產之前的一、兩個月中，盡量少吃多餐多活動，然而，這個時代畢竟不比現代，仍舊使她痛得死去活來，吃了好大一番苦頭。就是在這樣的關口，她仍舊不忘詢問外面的形勢……只怕是建安郡城被亂軍這麼一圍攻，就算城裡的人打不死，恐怕時間長了也會被餓死。

好在。謝太守似乎早有打算，而建安郡城北地山也造就了有利的地形。

由於這座山是在城內，因此當初修建城牆的時候，就沒有將城牆修建成合整的圓形。山兩側地城牆依仗山勢而建，和整座山銜為一體。

這座山在城內的一面是易於登攀的緩坡，在城牆外端的那一面是陡峭的滑坡，雖然，敵軍有順山而上地風險。但是，山的北坡卻不見得比城牆要好攀爬多少。若要登上山，恐怕要付出不小地代價，何況，崔茉雪剛剛聽說。這座山本就是建安郡軍士的駐地。

建安郡城的戰事陷入膠著。

在亂軍圍攻之前，謝雨凌從崔茉雪這裡，拖走了好多的紫芋，想來，夠城裡地百姓吃上一陣子了，加上原有的糧草。

何況，現在是深秋時節。郡城周圍的田地都收割過了。亂軍一直以戰養戰，他們在建安郡城附近劫掠不到足夠的物資。他們的圍城之舉，勢必也無法長久。更何況。在亂軍攻破建康城之後，各地的駐軍亦有蠢蠢欲動的，即便他們不是抱著勤王地心思，但是亦有趁火打劫地意圖。而追擊亂軍，是其中最師出有名的一項。

崔茉雪抱著自己剛剛生下地孩子。死都不肯撒手。問夏瑟裴道：「郡城地情況怎麼樣了？」

夏瑟裴一面逗弄著她懷中地嬰兒。一面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還是相持不下。「

崔茉雪又問道：「公爹他們還是死守在大宅里不願意上山么？」她地心中。一直有著隱隱地擔心。雖然建安郡城距離夏家大宅頗有一段距離。但是畢竟夏家在本地地聲名頗盛。誰都知道夏家是建安郡出了名地土財主。以戰養戰地亂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夏家么？尤其是在如今戰況膠著地情形之下。眼看亂軍已然漸漸無法從周圍劫掠到什麼東西了。

距離建安郡城近地百姓。逃地逃、走地走。剩下地都被太守謝竭接進了城中。只有稍遠地方地田莊里。尚有人存在。這樣地情況。已經讓亂軍領頗為惱火了。

對於夏家這隻以為據大宅就可以抵抗亂軍地肥羊。他們不想咬是不可能地。

因此。崔茉雪一直試圖著勸說夏旒然帶領全家上山避禍。夏家已經因為她地穿越而改變了許多。家中地人亦是越來越少。崔茉雪更是想保住剩下地這幾個。不然。就算保住了全郡地百姓。她地心中也會留下缺憾。

這個問題終於拉回了夏瑟裴逗弄兒子的心思，他皺眉道：「爹一直很固執，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他將山寨給了我們，他就不會繼續當做自己的財產了。對於我和你這兩個離家出走的不孝兒和兒媳，他甚至會擔心他承了我們的情，我們會從他手中拿走更多的東西。」

崔茉雪不得不承認夏瑟裴的分析有一點兒道理，不由怒道：「難道公爹寧願被亂軍佔便宜？」

夏瑟裴瞥了她一眼：「亂軍會不會過來，不還是一個未知數么？再說，大宅和作坊挨著，就算保住了人，這兩處地方沒了，夏家一樣元氣大傷。」

崔茉雪嘆了一口氣，扭頭對一旁的夏瑟青說道：「要不青兒，你想辦法先把你娘接上來？」

把李素丹接上來，再想辦法把金秋接上來，那麼大宅中，就剩下夏旒然一個光桿司令了，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崔茉雪如是想著。

至於夏瑟永，早在戰爭開始前，就被夏瑟琴和晏准以作坊為名，騙上了山。如今三人，都在山寨里住著。

夏瑟青的目光在哥哥嫂子身上轉了一轉，默然地點了點頭。

夏瑟裴說道：「青兒，既然你嫂子這麼說，你就快去吧，早去早回，誰知道什麼時候事情就會生？」

夏瑟青知道大哥都是在往外趕自己，忙不迭的起身出去了。

夏瑟青剛剛出門，夏瑟裴立刻變幻了神情，笑逐顏開地湊在崔茉雪身旁，說道：「阿奴，你累了吧？把咱們的兒子給我抱抱，你休息一下。」

崔茉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感覺到自己的胳膊確實有些酸，便將包裹著孩子的襁褓遞到了夏瑟裴的懷中，問道：「阿姑什麼時候上山來看孫子？」

夏瑟裴一面哄著兒子玩兒，一面回答道：「娘和爹不同，我估摸著要不是爹在，她早就過來了，這個時候恐怕因為爹的堅持，娘也不好立刻走開，我想她心裡，應該比誰都焦急才對。」

崔茉雪心道：誰都沒有我著急才對。做子女的不操心，她這個做兒媳的為何要如此操心岳父母的生死？

郡城的對峙狀態很快被打破。

侯景的亂軍名義上是為了追擊廣州的勤王軍而南下，其實，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看上了南方更為富庶的州郡，因此，在建安郡耽擱的時間久了，眼見又撈不到什麼好處，亂軍將領心裡就有了些不耐。

事態這一次在向著崔茉雪心中記憶的真實歷史情況演變著……

郡城四野的農田裡，堆著秋收后的秸稈，在一陣冷似一陣的寒風中漸漸地乾枯，亂軍將領心中起了放火焚城的念頭。

得不到就毀掉……

亂軍將領開始命令手下在四野的田地里收集秸稈，他們沒有隱蔽行動的意圖，自然被城牆上偵查的士兵看的一清二楚。

消息很快傳入了太守府。

太守謝竭召集了建安郡的官員商討對策，太守三子謝雨凌也位列席間。

之所以謝雨凌有資格列席，是因為堅壁清野的主意，最初是由他提出的，加上謝三公子其人在建安郡百姓心中的聲望，使得他亦成為建安郡保衛戰的核心成員之一。

然而，此次列席的謝三公子，表現的不如以往般積極，而是有些失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事態緊急，並沒有多少人在意到他的失常，然而，此時，若是有人坐在他的近旁，必定可以聽到他的口中在念念有詞地道：「竟然，真的被她料中了……」

在亂軍抵達建安郡之前，崔茉雪不顧自己即將臨盆，和謝雨凌交談過多次。並在這多次交談中，轉彎抹角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促進了堅壁清野對策的產生。

崔茉雪不是沒有留意到秋收過後，郡城之外堆積著的大量秸稈，然而，一是收拾起來根本來不及，天知道亂軍什麼時候就會忽然出現在建安郡百姓的面前；二是，這些秸稈是百姓們日常所用。讓他們帶著簡單的隨身之物暫時搬入郡城，他們心裡都存在著矛盾，更遑論叫他們親手處置自己的財產了。

百姓們的心中，一方面很是恐慌，另一方面，沒有眼見為實，卻抱持著僥倖的心理。將他們挪入郡城，已經費了好大的功夫，官員們又如何能夠留意到田野四處堆積的小小秸稈呢？

最關鍵的是，許多話，崔茉雪不好明著說，只好隱約地面對謝雨凌點出，這裡面起拐八繞，能起到的效果就很有限了。

此外，在崔茉雪的潛意識裡，隱隱有著對於歷史車輪的畏懼，假如自己使出的力氣過大，將歷史生生地擰轉，那麼，遭到歷史反噬的可能性也更大，有家有室的崔茉雪不再有那麼大的膽氣去冒這個風險了。

所以，只要能夠保住絕大多數人的性命，建安郡城被焚，那或可以說，也是歷史的必然。何況，她做的大部分準備，不都是為了防備城池被焚盡之後，百姓的流離失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