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在戰火中生孩子（二）

待在城中，敵人放火，無異於坐以待斃。\\\\原先嚴密的防守，如今卻成為自身的困囿。謝太守並一干官員商討了很久，都沒有能過想出很好的法子，而躲避火災最好的辦法恐怕就是出城，然而，此時此刻，怎麼能開城門？

敵人環伺，開城門就等於自絕了。

謝太守咬了咬牙：「立即令城中家家戶戶準備大量的水。」

亂軍南下，以戰養戰，自然未帶輜重和攻城器械，這也就是他們看著雄踞的建安郡城沒有什麼辦法的原因。

人為的火勢，就算有秸稈助燃，一時之間，恐怕也不足以燎原，因此，謝太守難免抱著僥倖的心理，只要軍民一心，能夠將亂軍拋入城中的火種以最快的速度熄滅，想必，敵人的火攻之計也成不了太大的氣候。

就算亂軍無法攻入城中，城中百姓備水的動靜仍舊可以被他們偵知。亂軍將領嘿嘿一聲冷笑，加大了收集秸稈的力度。

待到那天，好幾千亂軍士兵，點燃一捆一捆的秸稈，奮力往城中扔去，聽得城中軍民來來往往運水撲火的聲音，亂軍領得意一笑，將剩下沒有點燃的秸稈，全部堆在了城牆下，更是用大量的秸稈堵住了四方的城門。

一聲令下，熊熊火起，亂軍將領召著手下兵士放棄了這處難啃的城池，繼續南下。

看著亂軍似乎真地去的遠了。建安郡的城門轟然而開，門后開門的兵士頓時被門前的火光沖的往後四散逃開。

木質地大門，縱然結實厚重，也被燃燒秸稈地煙熏得黑漆漆的，甚至，上面有隱然跳動的火苗。

立時。就有機靈的兵士往門上潑了一盆水。有了先行，適才被煙火氣熏著、此番躲在後頭的兵士們也打著膽子，重新拎了水桶上前。又一桶水潑了出去……一陣潑濺之後，加上門口的秸稈燃燒殆盡，火勢漸漸小了下去。

這些被謝太守派來察看城門火勢地兵士們總算鬆了一口氣。----就算閩地再富庶，建安郡城的城門也是木頭做地。敵人採取火攻。確實是很毒辣的一招，假若不是亂軍的準備不充分。只能藉助四野的秸稈的話，恐怕建安郡城內的房屋也會受到不可挽救地損害。

正當這幾名兵士拎起水桶木盆等用來盛水救火的工具，準備回太守府向謝太守復命時，其中一個眼尖的士兵地視線穿過城門，看到了遠處不同尋常的景象。

一怔之後，他慌亂地大喊：「快。快關城門，敵人殺回來了！」

與他同在城門處救火地士兵們急急地往城門外望了一眼，立刻覺。情況正是如同這位所說，來不及清理城門前的殘燼。連忙手忙腳亂地將城門重新關上。

秸稈的灰燼使往日能夠順暢開合的城門有了些阻滯，好在，城門終究是在亂軍回到城牆之下時，重新關上了。

有一名士兵回太守府回稟，其餘的士兵就膽戰心驚地守在了城門處。

原來，亂軍並沒有離去，而是在四野附近的秸稈搜集完了之後，去了稍遠的地方搜集，甚至，有亂軍士兵從周遭的山上砍來了樹木的枝條。

時已入冬，多日未雨，這些樹枝幹草都極為易燃。

此次，亂軍將領沒有讓手下將點燃的秸稈向城內亂丟一起，而是紛紛堆放在城門口，依舊挨著城牆的那座山腳下。

雖然山坡臨外的一面較為陡峭，但是山上仍舊生長了樹木。就算這一面山坡上的樹木較為稀少，然而在閩地潮濕溫潤的氣候之下，山坡上的樹木還是為數不少的。

寒風過境，這些樹木也呈現出衰敗的景象，同樣易燃。

亂軍分別在這幾處地方點上了火，並且，依仗著源源不斷運送而至的秸稈和樹枝柴草，將火勢越弄越大……

雖然攻不下這座城，撈不到什麼好處，但是要亂軍領率領手下就這麼簡簡單單地離去，想來他也是不甘心的。

這下的火攻確確實實對郡城內的人造成了困擾----城門禁不住架著火不斷地炙烤，而山坡上的樹木也容易被點著……

假如郡城的幾個出入口都被火擋著了，甚至，被火燒光了，那麼堅壁清野，還有什麼用處？

就連一貫沉穩的太守謝竭，心裡也禁不住焦灼起來。但是此時此刻，他又不能率領著城民衝出城去，畢竟，亂軍就在城下，衝出去豈不等同於找死？所以，他只能在愈來愈壓抑的城中氣氛中，默默地抵抗著。

如是，雙方僵持了十多天。隨著冬季的真正來臨，城中井水的水位似乎都下降了不少。

城外的秸稈倒是燒的差不多了，然而閩地多山，秸稈燒完，山上猶有樹木更多的樹枝枯草。

建安郡的天空似乎都被連綿不絕的濃煙熏黑了。

在亂軍開始炙烤城門的第一天，謝雨凌就替自己的父親出了個主意：始終讓人守候在城門口，不停地往城門上潑寒冷的井水，這樣，就算一面是火焰、另外一面的冷水也能夠將溫度降低下去，不至於讓木質的城門很快燒毀。

謝太守採納了兒子的意見，又堅持了這麼多天。

這是一場主要關於消耗的戰爭，賭的是，戰爭雙方誰先耗不下去。對於亂軍來說，就算他們有源源不絕的助燃之物，但是他們的糧草不多，隨著隆冬的來臨，山中的野味更是會遁入更遠的地方，亂軍沒有東西吃，必定耗不過早有準備的城中百姓。

果然，某一日過後，原本懶散地守在城外的亂軍之中，起了一陣騷動。

被圍困在郡城中的謝太守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收到外面的消息了，見此情景，心裡立刻開始盤算。

侯景手上的亂軍雖然為數不少，但是攻下了建康城之後，本就有所損耗，加上耗時日久，已經沒有太多戰力了，這股南下的亂軍也不過是趁著勤王軍逃跑的勢頭，一鼓作氣追了下來。

然而，侯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就算他攻下了建康城，一時之間，也沒有本事坐上皇帝的寶座，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扶植傀儡，但是，有這樣想法的人很多，等各州郡的刺史太守們反應過來，侯景就岌岌可危了。

沒有人願意真心真意的勤王，但是，梁武帝已死，幾乎沒有人願意放過在這次事件中撈取好處的可能，而來自於建康城侯景的緊急召喚，就是讓這股南下的亂軍不得不離去的理由。

歷史再次生了改變。

雖然建安郡城被接連十多日的濃煙，熏得面目全非，但是，太守謝竭終究是帶領著滿城軍民扛了下來，郡城沒有完全被毀，史載建於江畔的木寨更是沒有出現。

亂軍掉頭北歸之後，建安郡的城民開始拾掇自己的家園，倒是見勢可喜，預備趁火打劫，再次北上的廣東駐軍，讓建安郡的百姓重新提心弔膽了一次。

其後，重整建安郡的工作，就在太守謝竭的帶領下，有條不紊的展開了。

一直待在山寨之中，密切關注郡城形勢的崔茉雪，輕出了一口氣，旋即，想到了過去這一年之中，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假若，她能夠早點知道，歷史上，真正結束一個朝代的標誌：侯景之亂，是如此的雷聲大雨點小，她還會不會做出那麼多不得人心的安排？假若，她能夠提前知道，歷史會因為她的穿越生這麼大的變化，她是不是能夠更加沉穩一點？

夏旒然終歸是沒有到山寨中來，金秋彷彿是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獲得的主母之位，竟然難得的和夏旒然同心同德，除了上山看了一下自己的親孫子，並沒有搬到山上來住。

也許是夏家已經七零八落，一向老實的李素丹見郎主、主母如此，就更沒有答應自己女兒的請求。

只是沒有想到，這次危機，竟然確實被他們平安渡過了。

崔茉雪皺著眉頭，想著這些。忽然，她懷中抱著的孩子出了咿呀一聲，她連忙凝神往孩子粉嫩的小臉上看去，這個時候，孩子忽然笑了，張開了沒有一顆牙齒的小嘴。

崔茉雪的眼神立刻被懷中幼子的笑容吸引了去，只覺得自己的心，剎那沉浸在一種無限的喜悅里。

一時之間，心若花開，種種的一切都被她拋諸到了腦後。

----山寨有可能不夠住的擔心、想保住礦山谷存在秘密的擔心、公爹阿姑對於自己的看法、甚至於聶清雲和念紫鳶的去向，過一段時間，她們會不會又忽然回來？

這種種的念頭都隨著懷中幼子的稚嫩一笑，而冰雪消融。

即便，這是一個亂世，又如何？

南北朝之後，就是隋唐，隋亂之後，就是唐朝盛世。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年，又何必擔心未來那些有的沒的？

崔茉雪從未如同現在這般，感覺到自己就是個普通的老百姓，既然是個百姓，家庭的溫馨、天倫之樂，就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入閣拜相、還是老死鄉間，生活永遠都在繼續。而生老病死更是每一個人都無法逃避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