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有緣無份

()「我們無意來此，本就是往世之人，自然也不會將這些說出來，白虎城主。」江樓月鬆開一直拈弦的手指，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白敖的方向。

「你們怎知我身份……咦，竟是你們？好似在數年前我們曾有一面之緣。」白敖撐起身子仔細看了看逢君的金袍，接著，又轉向依舊一襲白衣，手執朱紅古琴的江樓月，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嘻嘻，眼神還不錯，記憶力也不錯！」墨痕笑眯眯地說。

「我說白敖城主，這個亂葬崗似的地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江樓月看看周圍環境，只覺得全身發毛，鬼氣森森：「看上去，這裡的知情者貌似只有朱離一個……剛才我們也是無意中進來，無意撞破二位的秘密。」

「也罷也罷，你們既然能尋到這裡，隱瞞也無太大意義，」白敖輕聲嘆息，轉頭看向一旁依舊在呆怔出神的朱離：「以前她曾與我說過，自己對不住玄清。現在看來……直到現在她還是活在自責之中罷，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玄武城一夕覆滅的那一刻。」

「玄武城，它和朱離城主有關係？」往事如煙也有些納悶了，忍不住開口問道。

「嗯，玄武城滅亡，有一部分也是因為她的一時不察。這麼多年了……我知道她一直覺得自己對不住玄清，雖說不知當年的真相，不過……她這位女子，也確是值得憐惜，」說到此處，白敖默默垂下了頭，唇角一絲笑容淺淡中夾雜幾許憂傷：「只可惜，她心裡的人終究不是我，我也沒什麼資格說這些，哪怕當初滅了玄武一城的人是青鴻，她也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被那人的王者之風所震懾吧。」

江樓月微微詫異，插口道：「滅掉玄武城的人是青鴻？」

「嗯。」白敖輕輕點頭，神情中略帶一絲無力：「只不過，就連我也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阿離也從未向我提起過玄武城。我承認，為了得到她我用了不少不光彩的手段，不過……只要以後她能放開心緒接受我的關懷，我便將這世間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送與她，畢竟這也算是我虧欠她的。」

江樓月許久未曾說話。

沒想到這位著名的白敖城主，竟然也是個情種。

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千千萬萬，包括這一件……

這是江樓月在場景又變的時候，突然間想到的。

白霧再度散去之時，他們便已身處於那一場使得青鴻和朱離二人雙雙喪命的最後戰場。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站在了白敖和朱離的身後，高台下。

依舊如上次一般，朱離飛身而下，為青鴻擋住了那一支疾射而出的羽箭，接著，與青鴻相擁著委頓於白敖足下。

這一次他們離得近了些，能夠清楚地看見幾位當事人面部表情。

青鴻虎目中寫滿愧悔，只死死盯緊了懷中女子的容顏；朱離一雙美麗的眼眸中寫了一絲欣慰與放鬆相夾雜的表情，靜靜看向青鴻，目光中卻又似透過他看到另外一個人，唯獨缺少的，便是對死亡的恐懼；白敖靜靜盯著朱離的身影，微側了頭，眼中竟難得的有了少許淚光。

「你終究還是選擇了他么……這個給你最深傷害的男人，你卻願意和他一起赴死！」

他的低語聲音異常輕，若不是他們四人便在他腳下石台，根本聽不見那一絲聲波。

「原來，我終究還是輸給了青鴻，如此，我便是統一了四城，無你在身邊共享，又有何意義？」白敖微微鬆手，長刀落地，黯然無光：「也罷，終究還是我的痴害了你，倘若我當年不曾一意孤行，為得到你用盡手段，今日之事，或許也不會成為如此模樣。」

「阿離，我錯了，你能原諒我么……」

下一刻，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而來，很快，便將那兩具相擁的人影埋成雪像。

「我們撤軍罷……著人清理青龍與朱雀二城，至於二位城主，找人送他們回去，將他們安葬入各自城主王宮中罷，從此以後，他們便只得一段傳說。」忽的，白敖抬起頭來，提高了音量說出一句：「此間事情，秘之。」

「再要人家保密，也不管用的吧……」江樓月忍不住輕嘆一聲：「畢竟這個場景看到的人太多了，也無怪乎那時候對這位白敖的記載頗有些微詞，雖礙於他的身份不曾呈現於明面，事實……似乎也是被人揭露了出來。」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也並非是完全怪他。成大事者，用些見不得人的計謀手段也是應該。這白敖也確實是精於計謀，只不過他也太自負了，忘了朱離自己也是有思想的。」逢君輕嘆一聲，想到那書房之上靜靜沉睡的老人遺體，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事對他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打擊吧……他在故去之後選擇了自己離去，而非與王后妃嬪們合葬，他心裡，終究還是有個角落忘不了朱離這女子罷。」

「孰是孰非，如今還沒有定論。我們才只看了白敖和青鴻二人的回憶，這是不是事實的全部真相也還有待商榷。」江樓月想到朱離臨死前凝視青鴻的眼神，忍不住便有了些狐疑：「朱離最後那個眼神我覺得有些不對頭……唉，她看向青鴻的眼睛里，不是那種渴求原諒的愛慕眼神，而是空……無焦距的空，好像透過他想到了什麼別的東西。」

「月美人，你也有點太敏感了吧！」墨痕有些不敢相信地嘀咕。

「也許吧，最近養成的習慣，碰到任何事都要多想想。」江樓月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狀。

「罷了罷了，繼續看JQ，這次看看碰上誰的了。」等到四周恢復原狀，墓室依舊清冷凄涼，墨痕有些受不了地離白敖屍身遠了些。

「我們的任務也看完了，接下來就是找那個什麼鑰匙了，」往事如煙皺著眉頭走向白敖屍身細細打量。

「接下來的一件信物是白虎牙，應該就在他身上吧。」江樓月也走近了幾步，審視的目光將白敖的身體掃描好幾遍，都找不到什麼類似於「牙」的東西。

「這個白虎牙，究竟在哪裡……」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直接在白敖身上翻找一番，卻在離那具屍體一厘米的位置，又頓住了手。

「現在該怎麼辦，找不到信物任務就沒法完成……」墨痕泄氣地坐在一邊，面上表情頗為無奈。

「我放出白虎試試吧，」往事如煙輕嘆一聲，從寵物空間里放出迷你型白虎。

果不其然，白虎剛一凝聚成型，便一個縱躍跳到白敖身上，然後，從他腰間叼出一把白銀鑲嵌的匕首，緊接著，便靜靜縮到白敖肩膀上方，輕舔自家原主人的臉頰。

這一刻的場景，竟是極為寧靜安詳。

不知是否錯覺，站在白敖屍體旁側的眾人，忽然看見白敖的唇角微微一動，似是慢慢彎成一個近似於微笑的表情。

下一刻，淡淡白光自白敖身體中悄然凝出，慢慢的，化進白虎小小的身體內部。

也不知是觸動了什麼機關，墓室上方的小小空洞，竟在此刻悄然開啟。當那一抹清淡似無痕的陽光照到白敖屍身，那句一如槁木的身體竟在這些許陽光的照射下，一點一點崩塌成飛灰。

飄飄然地，散落在外界空氣之中，再無痕迹。

地板上忽傳來一陣「喀拉拉」的聲響，彷彿是隨著白敖屍身的消失，某一處巨大的機關因之啟動。

緊接著，那天頂孔洞愈開愈大，仿若巨虎雕像眼中，漸漸墜下的一行淚。

他們所在的房間，竟是被不知名的機關催動得慢慢上升，緊接著，終於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陽光下。

等到四人的雙眼終於能夠適應陽光，四下查看之後，恍然發現自己竟是身處於那白虎頭頂的最高處。

俯瞰地下城池，巨藤猶如道路阡陌，房屋猶如夜空星辰，一切都是格外的寧靜而有序。

隨著往事如煙緩緩走向平台邊緣，原本枯黃數千年的巨大藤蔓，竟是緩緩抽了新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悄然轉為深綠色澤，緩緩爬行而上，形成了一條由城市本身通往巨虎雕像的藤蔓之路。

白虎神獸的歸來，終於為這座沉睡幾千年的城池帶來生命與綠色。

「廚子，現在你也變成城主了啊！」看著那條明晃晃的系統消息，以及往事如煙額頭上倏然一閃的銀白色白虎標記，逢君輕笑出聲。

「說起來，這把破匕首應該就是那個什麼『白虎牙』，至少看著比較像。」江樓月將白虎找出的匕首拔出來細看。果不其然，那匕首通體白色，看上去像是以動物骨骼磨製而成，手柄上鑲了一枚碩大的夜明珠，看上去倒是頗有幾分華麗。

她丟了個鑒定術，卻查看不出那匕首的屬性——看來這只是個任務物品，不算是他們可用的裝備。

想到這裡她便忍不住有些失望，只是把匕首丟到儲物空間里，再不管它。

「現在沒有被點名的就只剩下你跟小月兩個，看看下一個城池是什麼？」往事如煙從儲物空間掏出司南，想了想，遞到江樓月手中。

「看上去應該不是我，逢君你試試？」江樓月微微將它擺弄一下，皺眉，還是將司南塞到逢君手裡。

果不其然，逢君將那司南接過之後，便是一陣藍光幽幽，柔和如水。

玄武神獸的標識慢慢升起，閃爍不止，司南的方位稍稍一偏，指向北方一處極為偏僻的所在。

「那邊……那邊什麼都沒有啊？」江樓月有些不敢相信的皺了皺眉頭：「不是只有一片海，沒有別的嗎？」

「不管怎麼說，先去看看。」逢君輕聲道：「說不定又向這次一樣，要靠飛的。」

白虎城主的故事沒什麼可圈可點，沒有上一次青龍城主系列任務給人的震撼力，幾人簡單整理一下隨身物品便繼續向新領域進發。

乾坤大陸的極北之地，是一片汪洋。

行至最後，等到那勺柄完全直立，眾人已看不見任何陸地，四面只有一片茫茫的大海。

「這是個什麼鬼地方啊，怎麼可能會建的了城？」墨痕不滿地小聲說了一句。

「無奈它就是座城啊！」逢君四處看看，抬頭看向天邊，依舊是毫無著陸之處——剛好這是一個晴天，萬里無雲，天空湛藍，剔透得看不到邊，連只鳥都看不到，再別說大陸了。

「唉……」這下逢君也沒了主意，只是自顧自的和自家玄武寶寶互相瞪眼。

「我倒是覺得有個可能，」在觀察了許久朱雀動作之後，江樓月弱弱的開口：「你們說會不會是在水底下？」

「對啊，怎麼剛才沒想到！」逢君雙手一敲，驚喜道。

江樓月無聲淺笑，駕著朱雀緩緩飛到墨痕面前。

然後……

一腳把他踹進了海里。

劍俠的鐵盔甲極重，不一會兒墨痕的尖叫聲便消失。

「等等，早了……」往事如煙愣了一會兒，忽然摸向儲物空間：「剛才忘了告訴你們，我前些日子剛研究出一種炒海帶的菜，能抵抗掉我們進水裡之後攻擊減少的負面狀態。」

「你不早說啊！」逢君瞪了往事如煙一眼，從他手裡拿出食物，往江樓月面前遞了一份。

「剛才小月實在是太急了，就這麼把他踢進去，我還沒來得及說呢！」往事如煙笑嘻嘻地回答道：「嘿，要不是他被踹進去，我估計我直到現在都想不起來。」

下方漸漸沉底的墨痕滿臉黑線，怨念無比……

不多時朱雀鳥便飄然飛進了海里。經過這幾天的任務獎勵經驗，墨痕的級別已經衝到了196，就連往事如煙也突破了190級，就連逢君的玄武寶寶，等級也足夠騎乘了。

雖說玄武神獸的樣子是烏龜與蛇纏繞，將它召喚出來騎乘時，卻只是一條通體淺藍色的大蛇，由於等級不夠，它看上去著實不如其餘三人的滿級神獸來得帥氣。

可是……這大海中畢竟是玄武的勢力範圍，饒是其餘二人拚命追趕，依舊是追不上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電光的大蛇。

「我看到墨痕了！」忽然，前方的逢君叫出聲來，緊接著，雙手一拉，便抓住了正在不停下潛的墨痕的衣服，並隨手將他丟給身後的往事如煙：「廚子，給他把那菜喂下去，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於是，往事如煙十分鬱悶加怨念地看著墨痕。

等到白虎背上的墨痕漸漸醒來，幾人也看到了海底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