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蛋,飛老大
見黑蛋已經下了車並叫自己也跟上,盧子軒連忙打開車門。這時候從左側的一條巷子內駛出的一輛福特蒙迪歐緩緩的停在他們後面。
「黑老闆,今天有什麼好事要關照啊?」慢慢將下的車窗內傳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
「你叼車子還沒被沒收啊!」黑蛋在那輛蒙迪歐的前車蓋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笑著拉開副駕駛室的門,同時對盧子軒說道:「鎖好車門就坐上來。」
等盧子軒坐上車以後黑蛋嘴裡已經叼起了一根煙,指了指剛坐好的盧子軒笑著對那個聲音沙啞的中年男子說道:「諾,就是他。」
中年男子轉過頭遞過一根玉溪煙,打量了一番盧子軒以後說道:「小夥子挺jīng神的嘛。」盧子軒也不避讓他的目光,笑著接過對方遞來的香煙,淡然說了句「謝謝老哥」便沉默在一旁。
「叫胡總。」黑蛋介紹了一下這位中年男子,等盧子軒木楞楞的喊完一聲「胡總」以後便直接向他說道:「以前那是沒想怎麼樣,一直就沒喊你。這次他們一幫人在那閑著也是閑著,想搞個窯出來讓他們忙忙,所以就打電話給你了。」
胡姓男子點了點頭,抽了口煙想了想說道:「黑哥你那邊我是絕對放心的,那搞個多大的呢?」
「2oo塊錢起打,2萬起庄,硬三條以後才能下庄。」黑蛋想了想如是說。
胡姓男子深吸了口煙緩緩說道:「大了點吧?黑哥你不知道,最近經濟不景氣,不少人都……」
「別講這些叼話。」黑蛋揮了下手,「前段時間報紙上還登了,說是如果說全Zg有2o個在美國買房,其中最少有3個是Js省的,裡面1個是nJ的,還有2個是ZJ的。還說什麼經濟不景氣,我曉得你狗rì的想的什麼心思。放心好了,我拿5成。」
胡姓男子聽黑蛋這樣一說,連抽了幾口煙后緩緩說道:「黑哥你講這個話就顯得見外了,我拿5成怎麼好意思呢。」
黑蛋聽他這樣一說立刻介面說道:「也沒讓你拿5成,你拿4成,分1成給他。」說著指了指坐在後排悶頭抽煙的盧子軒。
中年男子聽黑蛋這麼一說也楞住了,獃獃的看了看在那不知想什麼心思的盧子軒,感覺那是一肚子後悔。剛剛要是直接順著黑蛋的話就把自己那5成給答應下來,那還有什麼事。本來是黑蛋求自己的一個局面,這樣一來反而有些被動了。剛剛自己客氣了一下,誰知黑蛋居然在這等著自己。
心裡默默盤算了一會,胡姓男子無奈的轉過頭向黑蛋問道:「看得出來黑哥是真的用心帶他了。他見過飛老大了?」
盧子軒聽到飛老大這三個字心中一動,頓時聯想到高越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黑蛋的大哥紀鵬飛。不由得留心起那個姓胡的男子來。那人大約4o來歲,坐在車裡也顯得比個子頗高的黑蛋矮了不少,看上去大約1米7的樣子。板寸頭,留了很濃密的一字胡,一雙小眼睛總是轉來轉去,顯得很有心機的樣子。
黑蛋回頭看了看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裡卻波濤洶湧的盧子軒轉而說道:「這個你就別煩了。飛大現在不在ZJ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好帶他去?不過見他那是遲早的事,這個你可以放心。」向窗外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老胡啊,你放心。你那邊人的車費什麼的從公帳裡面扒,然後就直接分。小崗我這邊出,工資什麼的不用你煩。」
「行!」老胡聽黑蛋這樣一說立刻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要是當真將這一份開銷省下來,那一來一去之間自己和拿5成也沒什麼兩樣了。
黑蛋嘿嘿一笑又接著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啊。主家的錢和拆角的工資從你那邊扣。」
老胡略一衡量,覺得自己肯定還是不會虧,便點了點頭:「那大概什麼時候開第一場?」
黑蛋想了想說道:「我今天打電話聯繫,爭取明天中午就開第一場。晚上我們不搞了,農村裡狗多,車子一開到處都是狗叫,把人還要煩死了。」
老胡點了點頭,「我這邊你放心,一個電話都是隨叫隨到的。明天就明天,一會我就去讓人準備桌子去。」
黑蛋又仔細想了想說道:「小崗那邊我估計經驗不足,到時候該在哪安排人你指點一下,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跟小軒說。」
老胡回過頭來看了看悶頭想心思的盧子軒,開口說道:「這個黑哥你放心,社會上訪訪都曉得我的窯崗安排起來都是最安全的。只要他手底下人做事靈巧點就行。」
黑蛋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就聽老胡開口道:「黑哥,萬一,我是說萬一,窯被抓了怎麼辦?」
黑蛋看了看默不作聲的盧子軒狠了狠心說道:「小軒分一成,也讓他做點事。對外就說窯是他的,我你都是來撐窯的。至於賭客被抓了……」
「按社會上老規矩辦,哪邊人被抓了哪邊出錢保。」老胡一聽完全不需要自己負責心情也大好起來。他那邊都是老賭客,跟他熟悉得很,只要他說一聲,就算被抓住了那口供上還會是盧子軒是窯主。
黑蛋又再想了想說道:「沒什麼情況我就先走了。桌子你來弄,牌我來買。你今天晚上就找一下主家,明天上午等我電話。」說著叫上坐在後排獃想心思的盧子軒便直接開門下了車。
坐到黑蛋的a6上,黑蛋向盧子軒問道:「你想什麼呢?」
聽黑蛋這樣一問盧子軒心裡咯棱一驚,連忙開口掩飾道:「沒什麼,就是你們談的許多東西我都聽不懂。」
黑蛋笑著說道:「你社會經驗還是有點的嘛,不像我想的那麼呆。哪裡不懂,你問問看。」
「就是車費,主家,小崗,硬三條,拆角什麼的。都聽不懂。」盧子軒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黑蛋和老胡說的話,挑了些自己確實聽不太明白的詞向黑蛋打聽起來。
黑蛋打開車窗將煙頭扔了出去說道:「來賭錢的人一般自己找輛車,然後住的近或者關係好的幾個人一起出錢坐過來。每場結束以後我們會把他們租車的錢或者油錢什麼的貼給他們。因為武場人多,在市區里搞比較顯眼,一般都會選擇在農村或者偏遠些的地方搞。當然沒人管的地方不行,我們都會選擇有人住的地方。比如人家辦的養殖廠,又或者獨門獨戶的農村人家,再要麼有人承包的林子什麼的,租他們的地方用,租給我們場地的人就叫主家。」
「那為什麼沒人管的地方不行了?按你這樣說不是直接找一片深山老林的地方更好?」盧子軒對這個問題很是不解。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都想不明白」黑蛋氣道:「沒人管的地方沒事那麼多輛車開進去,被人看見了肯定會有懷疑。而且不穩定因素也太多了,什麼事都有可能生。在別人的地方就不一樣了……」
盧子軒聽得連連點頭,「黑哥你接著說小崗。」
「一般都叫窯崗,我們ZJ話念快了就和小崗差不多,所以人們也就這麼念了,也比較形象。因為我們大多都是找的獨門獨戶的院子之類的,一般這些主家進去的時候都有好幾條路,但是最後都只是一條。為了防止jǐng察來抓,前面的路上都得安排人站崗。一旦有車開進來那麼就得通知下一道崗。至於拆角的人嘛,就是抽頭的人了。我們搞的是28的場子。在坐莊人的右下角會站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專門負責抽頭的。如果坐莊人贏錢下庄了,那麼就從贏的那部分里抽取5%作為水錢。而如果莊家輸錢了,那就把錢直接扔給拆角的,賠給贏錢的人,其中每1ooo塊錢抽5o塊錢的水。這個拆角的人油水挺大,一般坐莊的下庄以後都會給他一部分紅錢的,而且工資也高。至於硬三條嘛,則是28里的規矩。就是說坐莊的在每次洗牌以後必須過三次牌才能下庄。」
盧子軒聽著這些話,偷偷觀察了一下黑蛋的神sè問道:「黑哥,先前老胡說的那個飛老大是誰?他問你的那句我有沒有見過他是什麼意思?」
做在老胡的車裡時盧子軒便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自己回到ZJ已經1個多月了,其間高越讓自己查的那個紀鵬飛自己是一句也沒有聽人提起過,認識了黑蛋以後也沒有任何機會向他打聽。今天卻極其以外的聽到老胡在自己的面前說了那麼一句。思前想後,盧子軒覺得這是一個機會。目前自己跟黑蛋的關係已經rì益明確,黑蛋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而且之前自己也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了半天,這個時候問出這話來應該沒什麼關係。
哪知黑蛋聽了他這樣一說,卻並沒有像盧子軒想象中那樣直接回答,而是轉過臉來盯著盧子軒看了好半天。手指輕輕在腿上彈了彈,彷彿仔細思考了一番以後黑蛋這才開口說道:「飛大是我的大哥,當年我犯的那件事在很大一部分上是為了他。以後有機會我會帶你認識他的,你放心好了。」說完這些話黑蛋便看向窗外沉默了起來。
盧子軒聽黑蛋這樣一說當時便急了起來,連忙說道:「黑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好奇而已……」
黑蛋轉過臉來伸手搓了搓盧子軒的短,笑罵道:「黑哥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剛剛我也說錯話了。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來……」說完又轉過臉去看著窗外。
盧子軒看著黑蛋映在車窗上微微泛紅的眼睛,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外的不真切。黑蛋從2o鋃鐺歲進監獄,一直在大西北扛石頭扛到而立之年。家裡年邁的母親也因為過度的cao勞和思念早早的離開了人世,身邊更是一個親人也沒有。聽說他回到ZJ,剛下車的時候便狠狠的跺了跺腳說了句:「站在這的感覺真Tm的好!」現如今回來一年左右便為了報自己父親當年的恩情忙動忙西,完全不向前幾次接觸時候所表現的那樣隨意和洒脫。
「黑哥……」剛開口說了兩個字,盧子軒便感覺喉嚨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淚水瞬間划落了下來。盧子軒只是一個19歲的少年而已,以前從未接觸過社會的他對自己周遭的事物喜惡上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而已,法律意識單薄和少年麻木基本上都是在他這個歲數。所以面對顯然黑蛋的所作所為,他想的根本不是對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犯法,而是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他完完全全是拿自己當弟弟一樣在照顧著。
「怎麼了?」黑蛋轉過臉來看著盧子軒,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哭什麼?虧你長那麼大個子,還跟個小姑娘似的。」
「沒什麼。」抹了抹眼淚盧子軒迅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掩飾道:「我只是想我爸了。」
「唉……」黑蛋嘆了口氣說道:「當年記得我剛上庭的時候,判決書就已經下來了。用當時那法官的話說就是案件事實清楚,口供一致,根本沒什麼好說的,基本也就讀讀判決書就行了。當時我已經作好了打靶的思想準備,可庭審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好好的換了一個法官。然後就直接給我判了個死緩就結束了。後來我被押上車準備送回看守所的時候見到你爸,他給點了根煙,說他能力不大,也就只能幫我到這地步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說的話,他說:『黑蛋,你是個好小夥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你自己想的,有很多其他原因在起作用。真Tmdnetjiang,那地方苦是苦了點,可減刑多。你老娘我會照顧的,放心吧。爭取早點回來。」黑蛋緩緩的訴說著當年生的那一幕,眼眶也越加紅了起來,「可我到了xīnjiang才一年多就收到信說我老娘過世了,當時身邊除了你爸是一個親人也沒有!當時我在號房裡整整哭了一晚,眼睛腫得跟桃似的……」黑蛋見盧子軒低著頭,迅的抹了一下眼睛接著說道:「可我能有什麼辦法?xīnjiang那地方就算跑出監獄又怎麼樣,一連幾百公里荒蕪人煙,就算逃出來也只能活活餓死在野地里。」
盧子軒看著映在車裡的影子,見黑蛋抹過眼淚又重新抬起頭來問道:「那黑哥你後悔么?」
「後悔有什麼用?」黑蛋凄然一笑,「後悔能重新來過么?混社會這條路,你既然選擇走了,那你想出人頭地你唯有一條道走到黑。小軒,乘現在還來得及,你如果不想接著在社會上跑,那你就告訴我,我給你安排去……」
「黑哥你不用說了。」盧子軒強裝著憤慨說道:「我爸以前怎麼樣!可他走了以後呢?!!」
黑蛋聽盧子軒這樣一說沉默了下來,掏出煙點了一根以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才接著說道:「自從我老娘走了以後,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爸和你。我們家沒什麼親戚,早年我脾氣不好,也沒什麼朋友,去得最多的就是你們家了。可我老娘走了以後沒多久就沒收到過你爸的信。直到我回來以後去你家問了才知道,原來你爸他……妹子跟我說你去nJ了,具體幹什麼她也不知道。唉!我一直拿你當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看待,我其實很不希望你走和我一樣的路。之前之所以一直沒讓你知道我老大的事,那是我心裡還在猶豫。如果你不想混社會或者不適合混社會什麼的,那你跟我在一起時隨便怎麼樣都行。可如果……」
盧子軒搖了搖頭打斷了黑蛋的話說道:「黑哥,這些事等以後再說吧。聽你這樣一說我現在知道事情是怎麼了,你的意思就是說飛哥和ZJ的油混子是不一樣的對么?」
黑蛋沉默了一小會後才點了點頭。盧子軒接而說道:「那等你認為我合適在社會上跑的時候再說吧。」見黑蛋還想開口說什麼,他便接著說道:「放心好了,你跟我說的有關飛哥的事,我會讓它爛在肚子里的。但是……」
「但是什麼?」黑蛋很是好奇,該說的也都說了,而且盧子軒一付很明事理的樣子,還有什麼好問的?
盧子軒尷尬的抓了抓頭,「黑哥,28杠到底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