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遠客（上）
初升的朝陽自天際邊投shè而至，將王宮的最高處，鍍成了一層金sè。
宮外城區的各處民居，也都升起了裊裊飲煙，與那淡淡的晨霧摻雜在一起，已分不清哪是煙，哪是霧，於這金紅sè的朝陽照耀之下，輕柔飄蕩，折shè出若虹若霓般的光彩。
車輪碾過青石條鋪就的街道，隆隆有聲；街道兩旁的各處攤點，隨著小販們的聲聲吆喝，像是一下子冒出來似的，竟在那些商鋪開門之前，便將琳琅滿目的物品擺放整齊。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還夾有熟人朋友之間的招呼問候；一陣陣早餐小吃的那種誘人香氣，在清涼的空氣中蕩漾，像是飄進了王宮。
這是一個明媚平靜的早晨。
此時，距離小王子出生已過去數天了，而喜慶之氛猶濃。一大早，兩名宮衛便在宮門前貼了一張黃sè的榜文，左下角處蓋有國王圖印。
黃榜的出現，頓時吸引了眾多路人，紛紛停步聚在一起看了起來。在眾人看來，每次黃榜的出現和其中的內容，都是不小的事。
「禮聘……nǎi媽？」一些識字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但黃布黑字，寫得清楚分明。
「什麼什麼？禮聘……什麼？」旁邊一些不識字的急了，連聲問了幾句。
一名學者模樣的中年人，看著黃榜，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告示，禮聘nǎi……nǎi……」旁人哪裡知道這位先生向來口吃，急忙問道：「到底是nǎinǎi還是nǎi媽啊？這區別可大著呢！」
中年學究白了問話者一眼，不與他計較，又接著晃頭念了出來。
「誠告各位族人百姓，為凈樂故，為儲君故，今禮聘nǎi媽二十人，有意者從速……」這次中年學究念得頗為流暢，而他搖頭晃腦的節奏，也明顯快了起來。
「要求nǎi媽身體健康，無傳染惡疾，無體臭異味，整潔乾淨，nǎi水充足。進宮詳談再行決定；且自進宮之rì起，吃住全供，報酬優厚。特此公示，請知者相互轉告！」
念畢，觀者訝聲四起，一片嘩然。
「這……這……我們陛下生了幾個王子？宮內自備的nǎi媽還不夠么？」
「人數為二十，有意者從速。咱凈樂城的nǎi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吧？這樣一來，那還不擠破了頭？」
「二十個nǎi媽，也不少了！莫非……蘭妃和丹妃，也生了王子或公主？沒聽說啊！」
那名中年學究搖頭解釋道：「我們凈樂城nǎi媽雖多，但實際上能達到那幾點要求的，也就不算多了。首先，要身體健康，其次無傳染惡疾，無體臭異味兒……還有，這個整潔乾淨nǎi水充足，也很關鍵。」
「整潔乾淨nǎi水充足，這個應該可以一看便知，但那有沒有傳染惡疾什麼的，怎麼識別？」其中有人問道。
「哼！」中年學究冷笑，「你當五味齋是擺設么？沒看到那首俸辛甘，早已帶人過來了？」
眾人伸頭朝宮門內瞅去，果見辛甘帶著三名手下，於門后空地上擺了一張桌子。顯然，進宮的應聘nǎi媽，首先得過他們這一關。
「我得趕緊回去跟我那口子說一聲，這等好事可別錯過了！」
「就是！先不說吃住全供，報酬優厚，光是王子的nǎi媽，這名頭足夠響亮！」
「我家那口子nǎi水足著呢！經常脹得生疼，有時還要我……我……」說到這裡，那人猛然閉口，連忙道：「這就回去讓她趕緊進宮……」
一人介面大叫道：「若是你家那口子進宮不成，那充足多餘的nǎi水，還不是便宜你了？記得給咱們留一口啊！哈哈……」
身後傳來眾人的一陣鬨笑，那人假裝沒聽到，飛快地去了。
門前二宮衛看在眼裡，不禁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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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要禮聘二十個nǎi媽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不到半個時辰，已是滿城皆知。
君北站在前宮長階的盡頭處，望著宮門前的一片熙熙攘攘，心知黃榜告示見效顯著，來應聘的nǎi媽絡繹不絕，不禁稍鬆了一口氣。沖著望過來的辛甘打了個手式，讓他們好好把關，君北這才轉身，往後＊宮而去。
剛剛出得長廊，遠遠的便聽到王后寢宮內傳來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跟著「哐啷」一聲，像是銅盆翻倒落地。不一會兒，便見一個宮女抱著一個襁褓急匆匆地走出寢宮，另有三個宮女跟隨，慌慌張張地迎面走來。
君北搖頭苦笑，小傢伙才出生數天，便將整個凈樂王宮鬧得雞犬不寧，眾人手忙腳亂，不是倒了花瓶，便是翻了鍋盆。
那四名宮女臨近，見到君北，連忙駐足行禮。君北擺了擺手，踏上幾步，來到手抱襁褓的那名宮女跟前，低頭瞧去，只見紅sè的包毯裹著一個嬰兒，粉嘟嘟的極是壯碩，揮手蹬腿，正哭得帶勁兒，因其掙扎有力，那宮女險些抱不住他。
礙於「抱孫不抱子」的傳統觀念，君北生生忍住抱起嬰兒的衝動，問道：「他……他又是怎麼了？」
宮女答道：「稟陛下，他……王後娘娘說他餓了，讓我們抱他去nǎi媽那兒……」
聞言，君北往身後看了一眼，靠南的幾間廂房，便是nǎi媽的住處。宮內只備有三個nǎi媽，剛好一后二妃一人一個，不料此時全都用上了。
「唉！三位nǎi媽也是nǎi水不足，供應不上這個奇怪的小傢伙。」君北有些無奈，道：「通知御廚，讓他們多做一些好吃的，給三位nǎi媽補補身子，暫時不要去麻煩她們。」
「那……小王子怎麼辦？」宮女一陣猶豫，不知如何是好。「看樣子他餓得緊呢！」
「餓一餓沒關係，待會兒就有吃的了！」君北又道：「先湊合喂點米糊糊。王后那邊兒我去說一聲。」
「可是……」宮女yù言又止，見君北停步看來，說道：「王后說小王子才剛出生，不能吃米糊糊，而且……而且那米糊糊，小王子一吃就吐，已經試過幾次了。」
「那……那也無法可想。」君北道：「先忍忍吧，待會兒就有nǎi媽進宮。至於宮內的三個nǎi媽，萬萬不可再去麻煩了，人家也是人，nǎi水都被這小傢伙吸幹了，再怎麼也得讓人家休息補充一下吧……」
看著君北的背影，那宮女嘀咕著道：「那陛下就忍心讓自己的兒子挨餓？哦……哦……小王子不要哭了，等一下就有吃的送來……哦哦……」
無奈的四個宮女，只好站在原地，哄起小傢伙起來。只是他的哭鬧聲更響了。
隨著應聘合格的二十個nǎi媽進宮，君北、善勝及王宮上下，均鬆了一口氣。小王子有了充足的nǎi水供應，再不哭鬧了。如此「暴飲暴食」下，以致他的個頭兒明顯見長，哪裡像是剛出生不久的，看上去竟像是一個一歲多的嬰孩。
王宮的一切，看似又恢復了平靜，終於在chūn盡之時，迎來了小王子的滿月慶。
這一rì，數十個族長和兩百餘名村長，無論遠近，都來到了王宮，參加凈樂國儲君的滿月宴會。整個王宮，張燈結綵，喜氣盎然。
王宮東廂房內，善勝與蘭丹二妃圍在一起，俯著身子聚jīng會神地看著中間的平地上，搖搖晃晃的站著一個看上去有一歲多的小孩兒，其正是今天才剛滿月的小王子。長得如此迅速，大異於常人，對此，宮內之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玄兒，來，走兩步，來娘這裡。」善勝王后伸開雙臂，做出一個摟抱的樣子，沖著那小孩兒連聲叫著。她的一雙美目中，閃爍著異彩。
「玄兒，來丹姨這裡，快來……」
「玄兒，看什麼呢？這裡！」
一旁的蘭丹二妃故意搗亂，跟著叫了起來。
小傢伙左瞧瞧，右瞧瞧，像是不知究竟去哪一方才好，小小的身軀，更加搖晃了，「砰」的一聲，終於一屁股坐倒在地。
三女一怔，隨即笑了起來。早有宮女上前，將小傢伙抱起。
「來來，玄兒，今天是你滿月的好rì子，先洗個澡，洗得乾乾淨淨的，才能出去見人……」善勝輕輕地捏了捏小傢伙的小臉蛋，然後沖著抱他的宮女一點頭。
眾人跟著那宮女往內廂房行去。
洗澡水早已備好，不涼不熱。
解開小傢伙的層層衣衫，然後將他放入一個大澡盆中。
「咦？他……嘻嘻……怎麼長了這麼個怪東西？」看著小傢伙的左側屁股上，長著的一塊青黑sè的大胎記，隱隱呈八角八方之形，丹妃有些驚訝，她尚是第一次見到。
「所以啊，我和陛下就為他取名為玄。」善勝滿面慈愛地看著沾滿了水珠的小傢伙，又加了一句道：「君玄。」
宴席終於開始了。近三十張大桌，自前宮的空地直擺到了宮門處，各種美味佳肴、陳年佳釀，在如穿花蝴蝶般的宮女和侍從的端呈下，流水般送了上來，誘人的香味兒，遠遠飄出宮外。
在此起彼伏的恭賀聲中，君北與眾位族長村長舉杯痛飲，共賀凈樂國運昌隆，而後繼有人。
正在君北傳令讓小王子出來見見時，忽見一名老者急步而來，穿著宮衛的服飾。
「陛下，有動靜了！」老侍衛神情肅穆，在君北耳旁輕輕說了一句。
「嗯？」君北臉上的驚詫之sè一閃而過，「如此說來，歷代先王所言，是真的了？」
向眾人告一聲罪，君北在前頭老宮衛的帶路下，匆匆往王宮西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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