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刀戟
凈樂王宮的東南角,是一個屯兵練兵的校場,約有三十丈開闊,佔據了王宮近三分之一的面積。
因宮中侍衛不多,此校場多數情況下一直閑置。近幾年因偶爾有猛獸竄入城區,為了君北、善勝、君玄等人的安全,眾族長合議之下,君北又推辭不過,這才加到近七百人。
但這樣一來,原有的校場面積就小了,君北只得拆掉附近的幾間殿堂,又將宮牆向外擴了數十丈,便成了如今長寬均超過六十丈的大校場。
在君玄的眼裡,這裡便是他的練功場地。
王鐵、高銅二侍衛被逼不過,只得與另外十數名侍衛一起,又與君玄鬥了一場,結果照樣慘敗。校場上塵土飛揚,眾侍衛躺在地上呻吟一片。
即便是君玄出手很有分寸,眾侍衛傷勢不重,此刻也都不願爬起,更有甚者,索xìng躺在地上裝死。他們知道,一般情況下,受傷的侍衛,將會得到豐厚的獎賞,那麼傷勢嚴重或難以動彈的,相信那湯藥費更多。
這便是那幾個裝死的侍衛此時的想法。
君北沖著地面上橫七豎八的眾侍衛搖頭道:「不禁打,不禁打。王鐵、高銅二位大哥,來,還是咱們練練。」說著,走上前去,用腳踢了踢正在裝死的那幾名侍衛,君玄笑道:「甭裝了,趕緊起來!不起來的話,是不是還想練練?」
話音一落,眾侍衛連滾帶爬,一邊跑,一邊回頭拱手笑道:「殿下神勇過人,我等佩服……哎喲!等我們傷養好了,那時再請教吧!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眼看眾侍衛轉眼跑得沒影兒了,王鐵、高銅咬牙暗恨,忽暼見君玄正笑眯眯地低著頭看向他們,二人不禁打了個哆嗦,嘴角一歪,這次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鬧了一陣子,君玄一身臭汗,往宮后而去,準備洗個澡,再換身衣服,下午還有文課要上。
自田漢死後,再無人教君玄武藝。所幸那幾無止境的大成武道,盡然封印在jīng魂深處,隨著年齡的增長,君玄常在睡夢或冥想之中,意外地獲取了一星半點。
這便足夠他受用了!
他的文課老師倒有兩位,五味齋的首俸辛甘,正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則是來自宮外城區的一名老學者,君北以重金聘用進宮,作為儲君之師。只是凈樂國,尚無太子太傅或太子少傅等這樣的頭銜。
來到青宮外,君玄便沖著殿內叫道:「母后……我回來了!」踏入殿內,君玄目光一掃,又笑道:「原來蘭姨和丹姨也在啊。」
脫下外套,順手交給一名上前的侍女,君玄立即沖著端坐在那裡的善勝和蘭、丹二妃行禮。
青宮,是儲君的居所,自君玄出生時就開建,目前早已竣工。
君玄雖然有些少年老成,眼下畢竟只有十歲,還是個孩童。善勝自然不放心他獨處一宮,所以搬過來就近照顧他。蘭、丹二妃見狀,索xìng也一起過來了。如此,君玄的青宮,已成了凈樂王宮的整個后*宮了!
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君北換了衣服,來到前殿,見母親與蘭、丹二人正說著話,遂沒打擾她們,徑直出了殿門,來到廊間,只見一名粉紅衣衫的侍女,十六七歲的樣子,倚欄而望,一雙美目中滿是哀愁。
君玄倒也認識她,知道她是丹妃跟前的貼身侍女,且與王鐵、高銅二侍衛關係親密,名叫果兒。十年前進宮的時候,她還是個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如今十年過去了,竟出落得亭亭玉立,清婉秀麗,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像是一株風中芍藥。
聽得身後響動,果兒一驚之下,飛快地拭去頰旁淚痕,回過頭來,連忙沖著君玄行禮道:「見過殿下。」
看到果兒雙目微微泛紅,像是哭過,君玄問道:「果兒姐姐,你……你怎麼了?又想起了你爹娘么?」
果兒的來歷和身世,君玄也比較清楚。她的父母雙親,與王鐵、高銅二人的父親一樣,正是在十年前喪命於獸吻之下。
「原本不是的。」果兒搖了搖頭,聲音透出一種悲切,「剛聽說濮族轄下的兩個村莊,數百村民,被凶獸掃盡一空,連……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無一活口,實是慘不忍睹。繼而令我想起了爹娘……」
「什麼?」君玄不待她說完,已是神sè大變,果兒的一番話,直如耳畔驚雷!
凈樂國這十年以來的人獸大戰,他幾乎每天都聽說過,但不知是不是君北、善勝等人有所交代,每當君玄出現時,眾人都閉口不談,便是君玄當面問起,眾人大都是模糊帶過,或輕描淡寫的略談幾句。是以對於國人的傷亡和這場戰爭的殘酷慘烈程度,君玄所知有限。
此番聽果兒談起,其神情又不像是在說謊或故意誇大,怎不令君玄震驚?
看到君玄小臉兒蒼白,身子微微顫抖,果兒以為他是在害怕,哪想到他卻是抑制著心中的憤怒。
忽然,果兒又一驚而醒,差點兒忘了善勝和丹妃之前的告誡,說是無論如何,也不要在君玄面前談這種事,只因其年齡尚小,怕他因此受了驚嚇。
「殿下恕罪,是奴婢失言了,剛才胡說八道了一番,請……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就當……就當奴婢從沒說過罷!」果兒俏臉一陣紅一陣白,還帶著惶恐,匆匆行了一禮低頭離去。
君玄怔怔地站在原地,待他回醒過來,眼前哪還有半個人影?想去找果兒再問個清楚,但一想到她剛才的樣子,君玄打消了這個念頭。善勝及蘭、丹二妃那裡是不用問的,一問反而還會累及果兒。
低頭想了半天,君玄將目光投向中宮大殿,一咬牙,急步而去。
君北此時在中宮大殿中與幾個族長商談,談的恰好就是那受害的兩個村莊的善後事宜。君玄來到中宮殿外,默默聽了一會兒,忽然沖了進去,守衛自不敢阻攔。
「父王,當真有兩個村莊,數百口人,包括襁褓中的嬰兒,被……被凶獸全給……吃了么?」一進入大殿,君玄便嚷了起來。
「你是聽誰說的?」略一驚過後,君北皺眉問道。
一旁的眾族長見狀,連忙告退。只不過他們退出去的時候,經過君玄的身旁,看向他的各自的雙目中,都閃過一絲異樣的明亮。
「我……剛才你們談的時候,我都聽到了!」險些將果兒說了出來,總算他及時轉口。
「國家大事,豈是你小小孩童能干涉的?」君北臉sè一沉,目中卻有著難以掩飾的慈愛,「你的當務之急,是將書念好,肚子里多裝點兒學問,別整天打打鬧鬧,哪像個王子?至於其他的事,現在還輪不到你關心。」
君玄氣呼呼地瞪著眼睛,沖著君北嚷道:「我……我不管,我要上戰場,殺凶獸!」
君北大怒,一拍桌子喝道:「胡鬧!你才多大?回你的青宮,問過你母后。如果你母后同意了,我絕不會反對,而且,還將鎮國刀戟送給你,只盼你多殺凶獸,為我凈樂之表率!」
「鎮國刀戟?」君玄心中一動,可一想到就此事去與母后商量,無異於與虎謀皮,根本就沒得談,不由地又泄了氣。
無jīng打采地走出中宮,抬頭看了看晃眼的rì頭,君玄一時竟想不出往哪裡去才好。
「鎮國刀戟……鎮國刀戟……究竟是刀還是戟呢?」想起剛才父王所言,君玄心中對那鎮國刀戟興趣大增,「嗯,不管是刀還是戟,十八般兵器對我來說,都一個樣兒!就沖著這『鎮國』二字,估計也是了不得的神兵利刃!」
「可是怎樣才能見識一下那鎮國刀戟呢?最重要的是,如何出宮上得戰場……」君玄又一陣煩悶,一時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就這樣,君玄一面思索,一面漫無目的信步而行,忽然一聲將他驚醒:「參見殿下。」
君玄愕然抬頭,發現自己已來到了校場旁邊的兵庫前,倆名臉兒熟的侍衛正沖著自己眉開眼笑,還帶著一絲畏懼之sè,顯是怕自己找他們二人「練練手」。
「原來是成大哥和劉大哥啊!」君玄笑道:「怎麼?今天是你們倆當值?」
兵庫重地,由宮中資歷較老的數十名侍衛輪流看管,這一點君玄當然深知。
二侍衛叫了聲「不敢」,遂點了點頭。他們二人可不能與王鐵、高銅相比,對待儲君的一句「大哥」,自不會坦然承受的。
看著眼前這所兵庫,君玄突然想到,那鎮國刀戟,是否就在其中呢?
只是這間兵庫,君玄也不是輕易能進的,那還需要君北的諭令;強行進入,雖然二侍衛不敢阻攔,但事後只怕君北會怪罪他們;或者君玄再長大幾歲,有了一定的權力,當然可隨意進入。
想了想,君玄頓有了主意,對二人略談了幾句后,忽一拍額頭叫道:「差點兒忘了!辛師傅還在授課堂等著我呢!」轉身就跑,飛快地去了。
看著君玄的背影,二侍衛相視一笑,心想這個殿下,還真是有些頑劣,竟連上課都忘了。幸好今天沒纏著自己「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