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暗夜擒賊
「柳十,柳十,我總算趕上了!」郭慶雲與柳明卿的馬跑得很快,飛一般就奔到了他們面前,身後灰塵滾滾,嗆得站在那裡的一排士兵都不住的咳嗽起來。
「郭小九,你怎麼還穿著這衣裳?」明媚朝郭慶雲搖了搖頭:「你都成親幾日了?還穿在身上!實在是招人眼目!」
「還不是他!」郭慶雲朝柳明卿望了一眼,那眼神里也有了幾分嬌媚:「這是我們事先說好的,若是他陪著我出來,那我就得一直穿著這衣裳到韃靼,否則他就不跟我跑出來!」
「一直穿到韃靼?」明媚吃了一驚,望了望柳明卿:「五堂兄,你怎麼想出這樣的主意來了?可真是奇怪,還好這是春日,天氣也不怎麼熱,要是夏日,那可保準會餿掉了!」
「沒事兒,我的中衣還是換了的!」郭慶雲笑著將自己的衣領拉了拉:「裡邊的衣裳換了就沒關係了!」
那群江湖人士本以為是真正的嘉和郡主過來,現在瞧著郭慶雲一來便與明媚打得火熱,不由得疑惑了起來:「來的是什麼人?是不是嘉和郡主?」
郭慶雲朝他們看了一眼,有些奇怪:「我怎麼可能是嘉和郡主?」她指了指蒙著面紗的玉梨:「嘉和郡主在就在這裡嗎?」
「譚老,咱們別與他們說多話,快些殺過去就是,送親使也好,嘉和郡主也好,索性全部殺了。」有人在那暗灰衣裳老者身後叫了起來:「那嘉和郡主竟然喜歡上一個韃靼人,真是沒臉沒皮的,殺了也好,免得留在這世上羞辱我大陳。」
郭慶雲一聽要殺人,不由氣得滿臉通紅,她伸手一指:「你們真是吃飽了飯撐著,多管閑事,人家愛嫁誰,管你們鳥事!」
「不必多說,上!」有人喊道:「咱們一百多號人,還怕了這些烏合之眾不成?」
「上!」身後的人應了一聲,就見黑影憧憧,那些人舉著兵器就往這邊沖了過來。
「表哥柳十你們退後,看我火龍珠的厲害!」郭慶雲見著那些人一擁而上,知道單打獨鬥是行不通的了,從荷包里摸出一個黑色的彈丸來:「你們既然想來送死,那就滿足了你們的心愿!」
就聽「砰」的一聲,無數泥土濺了起來,黑色的煙霧從眼前冉冉升起,帶著刺鼻的硝煙味道,散發在這西北的上空。
雙方都後退了幾十米,明媚她們撤得快,早就到了後邊,而那幫江湖人士雖然身手好,可卻還是有些躲閃不及,站在前邊些的,有幾個被傷到了,跌落在地上噯喲噯喲的大叫。旁邊的人將他們扶了起來:「怎麼樣?沒事情罷?」
「如何沒事!」有人胳膊上受了傷,有人腿上被飛濺的泥土快炸出了一個小洞來,抱著腿坐在那裡直叫喚。
暗灰衣裳的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望了望郭慶云:「請問這位小姐姓名?」
郭慶雲叉著腰朝那群人哈哈一笑:「連我郭小九的火龍珠都躲不過,你們算什麼英雄好漢,還要來攔截嘉和郡主!我跟你們說,別吃飽了撐著,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人家兩廂情願要成親,你們一廂情願的來阻止,算什麼事兒!大陳這麼多不公平的事情,你們放著不去管,偏偏要來管這事,難道只會欺負弱女子不成?」
那老者瞧著郭慶雲那兇巴巴的樣子,忽然間也沒了底氣,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好半日說不出話來。明媚在後邊瞧著,心中感嘆,這真是惡人須得惡人磨,自己苦口婆心的說了好半日,他們不為所動,郭慶雲扔了個火龍珠,他們馬上便服了軟。
催馬上去走到郭慶雲身邊,明媚瞅了瞅那群臉上有畏懼之色的江湖人士,撇了撇嘴道:「各位都號稱是江湖豪傑,我想應該要做的事情也不少,何必在這裡苦苦糾結?那些人到底給了你們多少銀子,讓你們這般賣力。可你仔細想想,這件事情真的與所謂的國恥搭不上邊,也值得你們用性命相博不成?」
那些人聽了這話,慢慢的有了鬆動,隊伍逐漸的不整齊了起來,郭慶雲在衣袖裡摸了摸:「看來還要投一個火龍珠試試看?」
瞬間,有人大聲喊了一句:「譚老,江湖都說你遇著事情考慮周到,可我卻覺得並不如此,這事兒本來是郎有情妾有意,怎麼就扯到被迫和親上邊來了?譚老,對不住啦,我便先走了!」
明媚見著有人鬆口,心中大喜,這些人都是愛面子的,心中肯定忌恨著郭慶雲的火龍珠,可又不好意思開口說要走,只要有一個人先說話,其餘的人自然會跟著走掉。
果然,那人的身影才奔開,那群人里陸陸續續有人往後走了了,不多時,那一百多號人就只餘下十來個人了。
暗灰衣裳的老者嘆了一口氣,望了望站在後邊,穿著大紅嫁衣的玉梨,大聲喊道:「郡主,既然你心意已決,執意要嫁去韃靼,老夫也不便阻攔,以後你若是在韃靼受了委屈,那便趕緊回來,畢竟韃靼與咱們大陳不同,也難以適應那裡的生活,郡主身子金貴,恐怕是受不住。」
玉梨聽得好一陣鬱悶,曼青還沒嫁過去呢,這老者就想著她過不下去要回大陳了。她氣鼓鼓的回答:「多謝譚老好意,嘉和誓與夫君同進退,再苦再累也能支撐得住!」
「既然郡主有這般志氣,那就當老夫多嘴了!」那暗灰衣裳的老者抱了抱拳:「喬世子,嘉和郡主,冒犯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十多個人,嘆了一口氣:「咱們走罷。」見地上還坐著一個腿部被炸傷的:「抬他走。」
「表哥,柳十,怎麼樣?」郭慶雲眉毛都飛了起來:「你們還不要我來呢,要不是我這火龍珠顯了威力,還不知道那些人會如何欺凌你們!」
喬景鉉笑著拍了拍手:「小九,你來得好,來得妙!只是……」他瞧了瞧旁邊的那條山道,手指放到嘴唇邊,打了個唿哨,就見那邊有一彪人馬沖了過來。
「好啊,表哥,你竟然還藏私!」郭慶雲氣得嘴巴鼓了起來,活脫脫就如一隻青蛙:「害得我還為你擔心!」
明媚笑著哦郭慶雲拉了過來:「你擔心得對,要不是你,免不得有一場廝殺,你就忍心見著殺戮不成?」
郭慶雲聽了這話,心裡邊舒坦,眉開眼笑的湊到柳明卿身邊去:「柳小五,你看你看,咱們成親那日逃出來的選擇是對的,是不是?」
柳明卿無奈的點了點頭:「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喬景鉉,我覺得這群人應該可以分兩撥,一撥是被人蠱惑了來的,還有一撥卻是用心險惡,並不是真想殺曼青,卻是對著你來的。」明媚笑著看了看郭慶雲找柳明卿撒嬌,轉過身來與喬景鉉商議:「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那裡邊有幾個人,似乎處處在與你作對,旁人只是說不讓嘉和郡主嫁去韃靼,而那幾個人卻只是在煽動著說要殺了送親使。」
喬景鉉點了點頭:「我也注意到了,他們該是混進來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想……」明媚深思著:「或許他們還會動手,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
「沒事,只管讓他們過來,咱們正好抓他們一個現行。」喬景鉉的臉上有一絲冷冷的笑容:「我就怕他們不會來呢。」
過了邊界,就沒有驛站可以居住,當日晚上只能在一個山頭安營紮寨。
夜色慢慢的上來了,烏藍的夜幕里有著一鉤下弦月,旁邊還有數點寒星。因為進入了韃靼境內,到處都是草,野草長了很高,差不多快到人的膝蓋上邊,走在草叢裡,就聽著嘩啦呼啦的響聲,那是風吹著草叢簌簌的在動。
明媚坐在帳篷裡邊,陪著曼青在說話,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一刻也不敢放鬆,曼青瞧著她那模樣,知道今晚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也有些心上心下:「喬世子與五公子去了哪裡?還有郭小姐也不見了。」
玉梨在一旁笑了笑:「郡主,你放心,只是來了幾個小毛賊,世子爺他們去捉蟊賊去了。」
曼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用手捂著胸口:「原來如此,我見他們都不在,心中有些發慌,生怕會出什麼事兒。」
「有世子爺在,還會出什麼事?」玉梨沏了一盞茶遞給曼青:「郡主。喝茶。」
曼青有幾分局促:「別喊我郡主,喊我曼青姐姐,就如那時候在柳府一樣。」
「你現兒身份不同了,怎麼還能喊你曼青姐姐?」玉梨笑著坐到曼青身邊,替她將頭上的發簪一支支取下來,那些簪子,大部分是黃金製造,上邊鑲嵌著各色寶石,亮得人的眼睛都睜不開。明媚在旁邊瞧著,忽然想到前世網上見到的那些照片,土豪們嫁女兒娶媳婦,新娘手上脖子上戴著的金器,比曼青頭上的簪子可多了許多,一大串的掛在那裡,讓人瞠目結舌,眼珠子落了一地。
當最後一支金簪子取下來時,就聽外邊有一陣喧嘩聲,明媚笑了笑:「果然是來了。」
曼青有些驚惶不安,跪坐在那裡,挺直了脊背,小聲問道:「世子妃,那些賊人會不會來我們帳篷裡邊?」
明媚側臉想了想,嘴角泛出一絲笑容來:「我想,或者會來。」
曼青身後兩個丫鬟驚呼了起來,兩人將自己的身子蜷縮到一起,顯得格外的瘦小可憐,臉色全是蒼白一片:「今日上午不是已經來過了?」
「上午是上午,晚上是晚上。」明媚見著兩人那模樣,皺了皺眉頭:「你們兩人實在是沒膽色,怎麼也被挑了來做丫鬟了。我看你們這模樣,都不用跟著去韃靼了,這般膽小,到了那邊你們遲早是個死字。」
兩個丫鬟聽著,戰戰兢兢的將身子給站直了,垂手站在那裡,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明媚瞥了兩人一眼,不再說話,這時就聽腳步聲響起,她朝旁邊玉梨看了看,玉梨此時卻早已拿了一把長劍躲到了帳篷門帘後邊。
門帘晃了晃,一個蒙臉的黑色衣人沖了進來,他望著帳篷裡邊的女眷,猙獰一笑:「竟然都在這裡,好好好,我捉一個是一個,也好去要挾那幾個練家子!只不過這麼多美人,我究竟該抓誰更好?」
他轉了轉眼睛,望著明媚笑了笑:「我還是抓你罷,你是世子妃,抓了你在手裡,那喬景鉉自然就會服軟。」
明媚笑得花枝亂顫:「你確定你能抓住我?」除了玉梨,這帳篷外還有楚風楚雨帶著暗衛在,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只可憐這幾個賊人竟然沒弄清楚情況就想夤夜前來偷襲,這不是拿著雞蛋碰石頭?
那黑衣男子被明媚笑得呆了呆:「我怎麼就不能抓住你?一看你就不是個練武的。」
明媚施施然站了起來,朝那人點點頭:「我數三下,你肯定就會倒地。」
黑衣人緊張的看了一眼明媚的手,見她穿著一件綾羅衣裳,水袖長長將手給遮住,根本看不到她的手。他狐疑道:「你究竟藏了什麼東西在手裡?」
「我不用武器都能贏你!」明媚朝他眨了眨眼,在那人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明媚開始計數:「一、二、三!」
站在身後的玉梨長劍出手,那黑衣人聽著身後風響,趕緊轉過身去,伸出手來去對付玉梨,卻見青鋒一閃,他被逼退了一步,玉梨手中的長劍朝他的面門奔了過來。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原來是有個埋伏,可這等身手,我卻還不放在眼裡!」他眼珠轉了轉,見帳篷里再沒有其餘埋伏,放下心來,縱身一躍,就想將玉梨制住。就在那黑衣人躍到半空時,帳篷頂部驀然被掀開,上頭露出了一片烏藍的天空,還有一點冷清的星光漸漸的透了進來。
明媚指了指帳篷頂部:「看,好大一個月亮,又大又圓!」
那黑衣人不由自主跟著抬頭往上一看,就見上邊灑下了一張大網,將他猛然網羅起來,然後那網子的繩子收了起來,網子也愈來愈緊,只將他裹成一條落網之魚,再也動彈不得。
那黑衣人在網子裡邊恨恨的看著明媚:「你騙人,外邊哪有又大又圓的月亮!」
「今日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會有又大又圓的月亮?」明媚笑吟吟的走了過去,看了看那個被吊在半空里的黑衣人:「分明是你沒有生活常識,竟然還往頭頂上看,這又怪得了誰?」
那黑衣人一臉氣憤的望著明媚,臉孔漲得通紅,左臉頰那邊兩條疤痕慢慢的顯示了出來,讓明媚一愣,過往的記憶又慢慢的浮現了起來。
「是你!」明媚咬了咬牙,在并州跟著龔家去上香,在那法相寺的後山,當她去退玉珪給龔亦良的時候,出現了幾個灰衣人,其中有一個,臉上有兩道猙獰的疤痕,剛剛那人半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剛剛他被網子困住,不住的掙扎,那面巾已經落了下來,兩到疤痕赫然出現在眼前。
「你認識我?」黑衣男人有幾分奇怪,仔細端詳了明媚好半日,他這才恍然大悟:「怎麼又是你!」
「究竟是誰收買了你來加害我?」明媚走上前一步,臉上有著憤怒的神色:「若是你說出幕後主使,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媚兒,這事情就讓雲驍衛們去做罷。」一陣風響,喬景鉉從帳篷上方飄然而下,他瞧了瞧那黑衣人,點了點頭:「原來是你們!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其實不用拷問,我心中都有數,只不過若是你們想來個痛快些的,還不如自己交代了便是。」
喬景鉉抬起胳膊來,將衣袖一拉,露出了裡邊的烏金連弩箭來:「你們是認得這個的,我問過我師父了,他大致也知道了你們幾個究竟是誰,無須再掩飾。」
那黑衣人長嘆了一聲:「我們兄弟幾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按著道上的規矩,即便被捉住了也是自己技不如人,再怎麼樣也是不會開口說出僱主名字的。」
「你先別著急表態,回京城以後,我的手下會讓你開口的。」喬景鉉笑了笑,拍了三掌,「啪啪啪」的聲音在這個晚上很是清脆,就見楚風與楚雨從外邊走了進來,朝喬景鉉一拱手:「世子爺。」
「楚風,你領一支隊伍押著這幾人回去,我送親回來以後,要看到他們的供詞!」喬景鉉望了一眼那黑衣人,臉上全是輕蔑的神色:「現在逞強是沒有用的,只有那些刑具全部試過了,才會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強。」
那黑衣人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來,喬景鉉一點都沒有憐惜他,將他拎了起來摜在了地上,伸出腳踩住他的肚皮:「我想,你最好爽快點說,免得到時候受苦。」
「哎喲喲!」隨著喬景鉉腳下用力,那黑衣人也大聲喊了出來,他開始只是咬著牙,汗珠子不住的往外掉,最後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曼青與兩個丫鬟看得臉色都有些發白,身子不住的顫慄。
「我說,我說,是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來找我,我也不知道他背後的主子,他先給了我五萬兩銀子,事成之後再給五萬。」黑衣人艱難的擠出了幾句話來,喬景鉉的腳剛剛離開他的肚子,便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那好。」喬景鉉看了看楚風:「你去給他喂一顆毒丸,先派他去與那管事交易,從那管事身上下手,須得把後邊那一兜給挖出來!」
「是,世子爺,屬下這就回京!」楚風將那黑衣人提了起來:「你幾個兄弟都被拿住了,你們可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將這黑衣人捉住,總算是去了一樁心事,這個晚上大家都休息得很好,早上起來便有了精神,見著那草原上升起的一輪紅日,瞧著更是比平常好看了幾分。
「媚兒,昨晚你可真是淘氣,為夫很少見著你這般淘氣的模樣。」喬景鉉拉住明媚的手看了個不歇:「你怎麼知道我在帳篷外的樹上邊?還讓那人去看又大有圓的月亮,今日都二十八了,哪裡來的月亮看?」
「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明媚笑了笑:「那是我相信你!」
只走了一日,就見著了陰山關。
陰山關的指揮使還是扎扎特,他早就得了通知,恭恭敬敬得迎了出來:「大陳的送親使辛苦了。」
郭慶雲見著扎扎特剔著的半個光頭就覺得好笑,拉著明媚擠眉弄眼,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瞧瞧他那模樣,恐怕他還不知道咱們早在他府裡頭走了一圈呢。」
明媚將郭慶雲的肩膀板正:「現在你可代表的是大陳,在韃靼人面前要保持形象!」
郭慶雲吐了吐舌頭,坐正了身子,眼睛一看扎扎特,只覺得滑稽,又笑了起來。扎扎特有些莫名其妙,遲疑的開口道:「敢問縣主,扎扎特有什麼地方不對付?」
見他問得小心翼翼,郭慶雲拍桌子狂笑了起來,將扎扎特弄得心上心下,又遲疑的看了看喬景鉉,喬景鉉見郭慶雲這模樣,也是嘆氣,笑著對扎扎特道:「福瑞縣主生性愛笑,扎扎特大人不必理睬她。」
瞥了郭慶雲一眼,喬景鉉心中不由也覺得好笑,這指揮使府,他們早就來過一遭,這扎扎特。他們也早就認識,只是扎扎特不認識他們罷了。
過了陰山關,一路西去,挨了幾日終於到了韃靼的都城盛京。這盛京也算是繁茂之地,街道寬闊,人來人往,見著喬景鉉一行人過來,都拿著敬畏的眼光瞧著那豪奢的馬車:「這車中不知坐著誰,這般豪奢。」
馬車到了盛京皇宮面前,韃靼汗王早已領了文武百官出來相迎,那汗王倒也是客客氣氣,對著喬景鉉口裡並不稱朕,只是稱本王,只說大陳皇上有令,不敢不從,絕不會為難自己弟弟,領了他那支部落西去便是。
喬景鉉見那汗王挺識時務,心裡也是高興:「既然汗王這般大度,那我便請了三王子出來。」他指了指身邊坐著的曼青:「這是我們大陳的嘉和郡主,皇上特賜她與三王子嚟硌巴為妻,還請汗王為他們舉辦大婚之事。等著他們兩人大婚,那我也可以回大陳復命了。」
韃靼汗王瞄了一眼曼青,見她穿著一身紅色衣裳,上頭刺繡精美,前邊蒙著一張紅色面紗,看不清臉孔生成什麼樣兒,只是瞧著這身段窈窕,肯定是個絕色美人,心中不由得遺憾,這三弟躲了去大陳,不僅有大陳皇上庇護,還能娶得這般美貌的老婆。
心中妒恨,可臉上卻是不顯露出來,只是笑道:「三弟大婚不能等閑視之,要先去各部落通知,大約五日後才能在盛樂草原為三弟舉行大婚,大婚後他便可領著自己的部落西去了。」
瞧著這韃靼汗王十分上道,喬景鉉很是高興,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如此甚好,多謝汗王了。喬某先回使館歇息,就等著五日之後的大婚。」
韃靼汗王也站了起來,神色恭敬:「送親使好走。」
瞧著喬景鉉領著曼青走出了大殿,殿中的文武大臣們都開始說起話來:「大汗,怎麼能將三王子放走?咱們也不能因著大陳皇帝的一句話,就放虎歸山罷!」
韃靼汗王站在那裡,臉上浮現出陰測測的笑容來:「各位愛卿,稍安勿躁。大家都是我的心腹,現在韃靼這江山都是各位跟隨著我才打下來的。先汗王在世,最疼愛的就是我這三弟,多虧了大家助我,用了計謀才將他趕出韃靼,否則還不知道現在這汗王之位會落在誰身上呢!」
「大汗,既然你也知道這三王子不可放過,為何還要這般縱容?」有一名武將滿臉不快:「那大陳皇上又算得了什麼,未必他還能插手進咱們韃靼內部來不成?」
「大陳不可小覷,我沒必要為了這事跟大陳皇上鬧翻,只管口裡答應著便是。」韃靼汗王摸了摸那兩撇鬍子,嘿嘿一笑:「我會給他好好的舉辦一場大婚盛典,至於他能不能活著領了部落西去,那也要看他的造化。」
「大汗,那大陳的送親使還在,如何下手?可否要提防?」有人聽著韃靼汗王這話,馬上琢磨出了意思,立即興奮了起來:「是不是先將大陳的送親使給殺了再說?」
「萬萬不可!」有文臣提出了反對意見:「能擔任送親使的,都是些皇親國戚,順路來撈油水的,若是將他殺了,大陳皇上肯定會跟咱們翻臉,韃靼現在的實力,還不足與大陳抗爭。」
早四年前,鎮國將軍打敗韃靼,將韃靼趕出去八百里地,腦袋都不敢往東邊望,雖然經過這三年的勵精圖治,韃靼還沒有恢復元氣,特別是去年汗位之爭,又消耗掉了一部分力量,現在的韃靼,要想與大陳抗爭,是絕無可能的。
韃靼汗王沉吟一聲:「這送親使瞧著不過是個紈絝子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又能有什麼作為?而且我們韃靼現在也確實惹不起大陳,眾愛卿不必再想著算計他,只要想著如何布置那大婚盛典便是。」
文武大臣們聽了韃靼汗王的話,全部點了點頭:「大汗英明。」
喬景鉉回到使館,嚟硌巴已經到了,正在與柳明卿他們說閑話,見他走了進來,趕緊站了起來,一雙眼睛落在了後邊的曼青身上,顯得格外激動。
「曼青!」他走上前去就想拉曼青的手,曼青有些羞澀,將身子扭了扭,嚟硌巴撲了個空,他有些失望,一臉委屈的望著曼青:「怎麼了,你都不讓我拉你的手。」
明媚微微一笑,曼青受著禮教約束,沒有這般開放,並不是她不喜歡嚟硌巴,她走上前去道:「三王子殿下,我們大陳的規矩,未婚男女都不能見面的,哪裡還能拉手!等著你們成親以後,想要拉多少次便能拉多少次!」
嚟硌巴聽了這般解釋,這才高興起來,笑眯眯的望著曼青道:「以後我要一直拉著你的手不放,咱們倆一起變老。」
曼青聽著這情話熱辣辣的刺著耳朵,羞澀的低下頭去,兩個丫鬟扶著她坐到了一旁。嚟硌巴戀戀不捨的轉過臉來:「喬世子,今日你見了我那大哥,他怎麼說?」
「汗王答允五日後在盛京草原給你們兩人舉辦大婚盛典,第二日你可以領著部落西去。」喬景鉉笑了笑:「他倒是個爽快人。」
嚟硌巴揚了揚眉毛,兩隻耳環不住的晃蕩著,很有些擔憂:「喬世子,你不知道我那大哥心思縝密,他如此爽快答應,倒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麼古怪。」他嘆了一口氣:「昔時我母妃是汗父最寵愛的妃子,結果得了怪病,慢慢的死去,死的時候人瘦得不成形狀,就連我汗父都不願意見到她。」
明媚「咦」了一聲,這癥狀與明妃去世的時候那癥狀很是相像,莫非兩人都是中了同一種毒藥?只是這人都已經死去這麼久了,嚟硌巴也不能掘了他母妃的墳來讓自己做化驗,看看究竟是中了何毒,再說即使知道是誰投毒,恐怕也無濟於事,兇手現在逍遙得很,嚟硌巴這實力不足與他為敵。
嚟硌巴看了一眼明媚:「世子妃,聽說你醫術超群,你可是知道這毒是什麼?」
「我只是好奇,三王子殿下你繼續說。」明媚擺了擺手:「你別管我。」
「母妃死後,汗父愈發喜愛我,讚揚我他日必是韃靼第一勇士,會是治國明君,這語氣裡邊便隱隱有要我繼位之意,因此招來大哥二哥他們的忌恨,他們合力將我趕出了韃靼,流落在大陳。汗父身子本來很是健旺,可去年卻莫名其妙駕崩,二哥與大哥爭奪王位,最後被大哥逐出,二哥散布消息道,汗父乃是大哥下的手才會駕崩……」說到此處,嚟硌巴眼角已經有閃閃的淚光,他吸了吸鼻子:「嚟硌巴現在還實力不夠,他日等我部落壯大,一定要殺了大哥替汗父報仇!」
「嚟兄,我們大陳有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喬景鉉見嚟硌巴傷心,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說到傷心處竟然也哭了起來,不禁出言勸慰他:「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便放心罷,老天爺不會饒過壞人的。」
嚟硌巴點了點頭:「我說這麼多,只是想讓你們小心些,別中了我大哥的奸計。」
喬景鉉默認想了想,微微笑道:「無妨,我已派了雲驍衛在暗裡調查,韃靼原有我們布下的眼線,若是他耍花招,自然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嚟硌巴見喬景鉉布置得周到,心中也是歡喜:「如此便好,那我就放心了。」
和嚟硌巴交談一番,喬景鉉帶著明媚回到房間,兩人坐著才說了幾句話,就聽窗戶上有一陣啄剝之聲,將窗戶推開,兩隻鴿子飛了進來,落在了喬景鉉的掌心。
明媚有幾分歡喜,撲上去看了看:「這是信鴿不成?」
喬景鉉微微吃了一驚,瞧了一眼明媚:「媚兒,你真是聰明。」
明媚撇了撇嘴,前世看這些東西實在不要太多,只有喬景鉉還會這般驚奇。她看著喬景鉉將信鴿腳下的一個小筒子取下來,稍微用力,便將那小筒子捏破,從裡邊抽出一張紙來。展開看了看,喬景鉉嘴唇便露出了一絲笑容。
「怎麼了?」明媚有幾分好奇:「為什麼這般高興?」
「媚兒,你瞧瞧。」喬景鉉將那紙條交給了明媚:「這韃靼汗王也太小瞧我了。」
明媚低頭看了看,那紙條密密麻麻將韃靼汗王的陰謀寫得仔仔細細。原來那韃靼汗王真的在密謀把嚟硌巴給除掉,計劃在他的婚禮上動手,讓神箭手假扮嚟硌巴的仇家,只射殺嚟硌巴,不傷及大陳的軍士兵馬。這樣,即便嚟硌巴死了,也可以推說是他私仇所致,和韃靼汗王無關,大陳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倒是下得一招好棋。」喬景鉉笑了笑,把紙條扔到炭盆里,就見那炭盆里一明一滅的紅色火焰舔著那紙條,不一會兒那紙條便已化成灰燼:「若他只是布置幾個人向嚟硌巴動手,就算他看不起嚟硌巴的武藝,難道不知道小爺的厲害?」
明媚見他一個人在那裡嘮嘮叨叨,不由好笑:「我的世子爺,人家看你白白凈凈的書生模樣,定是認為你是個吃俸祿的。這世子爺的頭銜兒,一聽就讓人想到成天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你還要別人把你看成神勇無敵的大將軍不成?」
喬景鉉聽著明媚這般說,邪邪一笑:「這個神勇無敵,需得娘子說了才算。」說罷便撲了過來,壓著明媚在身下讓她求饒,兩人嬉鬧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手。
第二日韃靼汗王宴請喬景鉉,見他一副沒精神的模樣,眼睛下邊又有兩個青黑的眼圈,心裡想著手下人來報,說這位世子爺竟然還帶了個女子同行,看起來真正是個紈絝無疑,對他也放心,不再設防。
嚟硌巴和嘉和郡主大婚那日,一切都進展順利,到處張燈結綵,喜慶洋洋。韃靼汗王為他們倆舉辦了一場大型的婚宴,韃靼勛貴們幾乎都應邀出席。
草原上搭建了一個大檯子,就如前世的T台一般,一條紅色氈毯慢慢延伸到那檯子上邊。就聽著嗚嗚的號角響了起來,一隊薩滿出現在眾人面前,其中一個大薩滿頭戴面具跳著走了出來,他披頭散髮,身上裹著一件紅色絲質袍子,腰間往下,都撕成一片片的布條,被風一吹,不住的飛舞了起來。他的腳上蹬著一雙靴子,手中揮舞著寶劍,在高台上跳起了一種奇怪的舞蹈,那姿勢很是怪異,像是在模仿著動物的各種動作,看得眾人有些目眩神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薩滿跳過以後,就聽聽著鼓樂齊鳴,眾人皆知道是大陳的嘉和郡主到了,舉目往那邊望了過去,就見一乘紅色的鳳輦停在了外邊外,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扶出了一位麗人,穿著韃靼傳統的吉服,長長的裙裾拖在身後,金步搖在高高的髮髻間熠熠生輝。
這是大陳的郡主》眾人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就見曼青挺直脊背站在那裡,嘴角微微帶笑,端莊嫻雅,一雙眼睛就如春水般純凈。
大家眼都是前一亮,沒想到大陳下嫁得這位郡主生得這般美艷,嚟硌巴真是艷福不淺,竟能娶到這般美貌的女子!就見兩位美麗的女子從旁邊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將嘉和郡主扶住,三人就如九天仙女下凡間一般,裊裊娜娜朝那檯子走了過去。
嚟硌巴此時也慢慢從大帳的最前邊往檯子上邊走了過來,他看著明媚暈郭慶雲扶著曼青從外邊姍姍的走進來,心中也有幾分安穩,這郭家小姐身手不凡,曼青有她保護,自然沒有事情。只是自己——他微微看了看四周,不是說有神箭手埋伏?自己敢站到這上邊,就是想要誘發那些人出場的,可為何遲遲還沒有動靜?
曼青一步步的走了過來,與嚟硌巴越走越近,她的腳步踏上了台階,開始走短暫的那幾級階梯。